第3章
第三章
感覺到有人正在撕扯自己的腰帶,田立文猛地睜開眼睛,一個挺身坐了起來,警惕地摸了摸腰間。
在摸到後腰凸出的那一塊東西後,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你是誰?幹嘛脫我的衣服?”
低頭一看,外衫的夾襖已經被扔掉了地上,要不是他醒來的及時,恐怕裏面的衣服也要被扒了。
“嗚嗚,奴才是奉了督……大人的命令來伺候少爺沐浴更衣的。”
看男孩人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還是一團孩氣,田立文頓時有些于心不忍。他摸了摸後頸,暗罵自己這三年果然過得太懈怠,身手都退步了,才那麽容易被人下黑手。
看了看四周,感覺有些不太對勁。這屋子寬敞明亮和自己之前租的破土屋比起來顯然是雲泥之別。不過怎麽晃晃蕩蕩的,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頭暈眼花,不過在看到眼前這個趴在地上的小家夥也跟着搖晃兩下後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一把推開身邊的窗戶,外頭天光大。再一瞧,只見窗戶外一片泠泠水光。兩岸青山郁郁蔥蔥,兩三只鷺鳥從水面擦過,落下一片白色的羽毛。
清河鎮以清河為名,自然是靠在水邊的,只是自己什麽時候到了船上?
“少爺,奴才來伺候您梳洗。”
那少年懷裏抱着幹淨的衣服,挪着小步走到床邊。
田立文發現他說話的語調怪怪的,聲音尖聲尖氣。
“我?少爺?”
田立文指了指自己。
“我算哪門子少爺?”
Advertisement
“大人說您是少爺,您自然是少爺。”
少年捂着嘴笑了笑,翹起一根蘭花指。
田立文打了一個激靈。
“你家大人又是誰?”
看這大船如此奢華,房間裏處處精致還點着香,田立文心想難道那個死病鬼書生真的是什麽大官不成?
剎那間,“閹黨”兩個大字跳入田立文的腦海中。
說起來這個叫做“大鳴朝”的時代和田立文知道的六百年前的大明朝還是有頗多相似之處的,比如皇帝都姓朱,開國皇帝都是靠着一個讨飯碗起家。
既然這裏也有“九千歲”,那麽存在所謂的“閹黨”也不是沒有可能。
見田立文遲遲不動,少年大着膽子動手去解田立文的衣裳。
“停停,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不就是洗澡麽?”
田立文說着撈起袍子往屏風後走,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放了一大桶的熱水,正噗噗往外冒着熱氣。
“少爺,我來伺候您吧。”
少年說着撩起袖子往裏走。
“別!你出去!不然我不洗了。”
見田立文如此堅定,少年只好嘆了口氣轉身出門。
田立文竄回門邊把門反鎖,繞了一圈确定船艙裏确實沒有第二個人,這才走到木桶邊寬衣解帶。
他脫下中衣,一圈圈解開綁在身上的布料,腰腹的位置上牢牢地綁着一把黑灰色的金屬物件,正是和他一塊穿越來的那把手-槍。
幸好古代人的衣服都是寬袍大袖的,這玩意要是被發現那還得了。
————
“大人,奴才把少爺帶到了。”
洗了澡,又在男孩的服侍下梳好了頭,田立文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少年把他送到一扇雕花門前躬身退下。
“進來。”
門裏傳來懶洋洋的聲音,不是那死病鬼還能是誰。
推開門就聞到一股藥味,田立文繞過屏風,只見那病鬼還是半躺在床上,手裏握着一卷冊子,見到他後眼睛總算稍稍往上擡了擡。
“都說人靠衣裝,果然不錯。”
田淩飛扔下書冊,滿意地點了點頭。
洗幹淨了還是有點貴氣的。
“你到底是誰啊?要把我弄到哪裏去?”
田立文看他一身的打扮,別的不說,就插在發冠上的那個玉簪子都價值連城,看來真的是個大官。
“哼……我問你,你是哪年生人?原籍何處?”
田淩飛不答反問,他說話急了些,不由得咳嗽了兩聲,于是拿起桌上的絲帕捂住嘴,細細喘着。
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窗紙柔和地灑在他的如玉般的面頰上,一時間倒是把田立文看呆了。
當初救他的時候是深更半夜,田立文下了工在後巷撿到了他。撿到的時候也不知道傷勢那麽重。當時只顧着救人,後來就把他往破床上一扔,都沒怎麽仔細看過。到現在才發現這書生原來長得挺好看的,桃花眼睛,飛眉入鬓,放到他那時代絕對可以出道做|愛豆。
只可惜傷得太重,臉上血色全無,仍舊是一副痨病鬼的模樣。他又咳又喘,真讓人擔心下一刻會不會就這麽一腳去了。
“說啊。”
見他遲遲不答,田淩飛擰起眉毛。
田立文無語至極,心想民不和官鬥,好漢不跟病鬼糾纏,于是半真半假地把當年聽田園說給他聽的身世轉述給眼前的男人聽
“洪軒十六年二月生,寧武縣田家村人士……”
田淩飛面無表情。
“你怎麽會治刀傷?身上怎麽會有金瘡藥?”
“我家在山下的地都被族人占了,只好搬到山上以打獵為生,閑時就去山下給人做短工。打獵難免受傷,金瘡藥是向路過的江湖郎中買的。”
當年剛穿越來的時候,田立文也不是沒有雄心壯志,想着要學習各種穿越小說裏的前輩們在這個時代大展身手。結果發現那些作者們似乎都忘記一件事情——在古代,人口和土地是綁定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縣衙開具的路引的話,普通人都不能離開自己住的一畝三分,最遠也只能跑到周圍的市縣。
如果随意離開的話,就會變成流民、黑戶。這也是田立文這麽多年都舉步維艱的原因。
“為什麽又搬到鎮上住?”
“爹媽都死了,我不想一個人住山上。”
田立文偷偷用眼角的餘光觑着田淩飛,猜不準他對自己的話能信幾分。
“你知道我是誰麽?”
沉默了一會兒,田淩飛指了指自己。
田立文搖搖頭。
“你看看後面桌子。”
田立文順着他值得方向看過去,面色一變。
田園幹爺的牌位什麽時候被拿去了,還被人供在桌上。
那神主牌下面的夾層裏,可藏着兩顆子-彈呢……
“這,這是幹爺爺的牌位怎麽到這兒來了……哎,這個可不能丢,比我的命都要重要。”
他快步上前,把神主牌抱在懷裏。發現它只是被人擦幹淨了,應該沒被發現裏面的機關,不由松了口氣。
田立文哪裏知道,他這副關心的模樣落在田淩飛的眼裏簡直“孝順”到了極點。就連他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鄉土氣也變得可圈可點起來。
“你見過這牌位上的人?”
“沒有……”
田立文老實地搖了搖頭,“不過我爹媽從小就說,這是我|幹爺,對我們家有莫大的恩典,所以把我過繼給他。聽說幹爺進京賺大錢去了,等将來遇上了,讓我給他養老送終。我每天早晚兩炷香給幹爺磕頭,不敢有一日懈怠。”
田立文心想要磕頭也是田園磕頭,他可沒磕過。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
田淩飛聽他說什麽“賺大錢”,暗笑這田土生夫婦真是會唬小孩。不過他立即想到什麽,頓時橫眉倒豎。
“胡說,我在你屋子裏躺了幾天,怎麽沒見到你上過香!”
“我那屋子小,不通風,我這不是怕熏到您麽……”
“那還算體貼。”
聽完田立文這番話,田淩飛滿意地點了點頭。
“跪下吧。”
“啊?”
田立文莫名。
“跪下磕頭。”
“跪誰?”
先不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作為從小長在紅旗下的00後,他田立文這輩子除了親生父母可就沒跪過誰。哪怕穿越到了這個封建年代,面對地主老爺他最多也就打躬作揖罷了。
即便知道眼前這個死病鬼是個大官,他也沒想過要跪他。
“這屋子裏還有誰?”
田淩飛擡起下巴,“你後不用每天早上上香了,改成直接給我請安就行。”
“什,什麽意思?”
“田瑛就是我,我就是田瑛。”
田淩飛倨傲地擡起下巴,臉頰因為興奮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美得觸目驚心。
“我就是你那個到京城去賺大錢的幹爺爺。現在本官衣錦還鄉,回來了。”
“磕頭吧,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