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坐在洛城最大的青-樓彙景閣最大的臨江包房內,田立文心知大事不妙。
他八成又被那個死病鬼坑了。
不,膽子大一點,把“八成”去掉,他就是被病鬼坑了。
因為病鬼的手下已經以他的名義跑到樓下去抓良家女子了,現在樓下亂糟糟的一片,他都能聽見女子的尖叫聲和路人的破口大罵。
田立文想要阻止,被小寒那家夥再一次點了穴道,現在全身僵硬靠着欄杆坐着,冷冽的江風吹得他腦袋疼,與此同時身上挂着兩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靠在在左手邊的女子不斷用自己柔軟的胸-脯去蹭田立文的胳膊,田立文冷汗直流艾艾地望向小寒。這家夥卻是不管自己死活,依然還在那邊夾菜喝酒,與一旁烈焰紅唇的姐姐叫嚷着劃拳。
“不喝了不喝了,怎麽光喝酒呢。”
那女人猜拳輸了開始耍賴,塗着丹蔻的手往桌子底下伸去,被小寒一把拍開。
“別鬧,我只是個跟班,今晚的主角是我們家少爺。”
他說着,擡頭朝田立文笑了笑。
田立文背脊發涼,心想這死病鬼真是厲害,不但自己不陰不陽的,調教出來的手下人怎麽也和他一個風範。
“你家少爺不理人呢。”
挂在田立文身上的女人嘟起嘴巴抱怨,“連話都不說,木頭似的。”
“那是你們這群庸脂俗粉入不了我們少爺的眼。知道我們少爺是什麽人麽?京裏來的!知道我們老爺是什麽人麽?那可是京裏的大官,呼風喚雨,他要是跺一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
女人們配合地驚呼,田立文也不由自主豎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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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私下好幾次打聽那所謂“幹爺爺”的身份,死病鬼手下的嘴巴卻個個跟蚌殼似得,到現在都沒問出個子醜寅卯來。只知道這位田大人年紀輕輕卻是位高權重,這次出京是來辦大案子的。
至于到底是什麽官兒,辦的又是什麽案子,卻是半點都不肯洩露了。
小寒還跟他說,讓他別瞎打聽,等回京之後就什麽都明白了。要是這次案子辦得順利,說不定皇上一開心給大人升官,連帶他這個幹孫子都能封他個一官半職,撿個六七品的小官當當。
田立文說我是鄉下人你別騙我,當官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麽?據說考上狀元都不一定能當縣太爺呢。縣太爺才九品,我給人當孫子就能當六品官?
小寒捂着嘴笑笑,說多少人想要當我們大人的孫子,可以從廣寧門排到廣渠門,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田立文笑說: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小寒說為什麽不要,可惜我投胎沒投好,沒有少爺這樣的命。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慘淡,不似平日裏活潑嚣張,弄得田立文問不下去了。
如今聽他這樣自吹自擂,雖說恐怕也有不實誇大的地方,但結合路上的種種見聞,又讓人覺得他所言非虛。
前段時間他們雖然都在趕路,但一路上吃穿用度卻都是精美無比,尤其是在吃這方面,簡直就是壕無人性。
不提平日裏變着花樣的一日三餐,那天被驅趕來襲擊它的黑熊,最終被剁吧剁吧做成了菜肴。小寒端着兩只熊掌出現在車裏的時候,田立文話都說不出來了。
國家保護動物啊!就這麽吃了?
田淩飛淡淡地看了一眼,說他們兩個都傷着,不能吃這種大熱大補的東西,所以這兩只熊掌最後被賞賜給了小寒和一幫護衛們。
前天進城之後,這隊人馬就包下了城裏最大的酒店,把所有的客人都趕了出去。這兩天小寒帶着他置辦各種鞋襪配飾,光貂皮就買了不下三四件,還說沒有家裏的幾塊料子好,不夠出鋒,難以想象死病鬼家得闊成什麽樣子。
根據田立文所知,大鳴朝的官員都不富裕。大約開國皇帝是要飯的苦出身的緣故,對手下的官員很不客氣,恨不得連俸祿都不發,最好官員們帶薪工作。所以這個田大人的萬貫家財的來路恐怕也不怎麽幹淨。
再聯想到那封寫了“田淩飛”名字的帖子……
田立文心下一淩。
他聽說很多宦官都有收養幹兒子的愛好,拉攏同姓同宗結黨營私。這田瑛難道和田淩飛有什麽特殊關系,難道是田淩飛為虎作伥的爪牙不成?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也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宦官一脈?成為了閹黨的人?
這邊田立文還在胡思亂想,兩個女人哭天抹淚地被小寒的手下從街上抓了上來,扔到了桌前。
“少爺,人帶來了。請少爺發落。”
田立文心想你喊什麽呢,是我叫你去抓的麽?他不過是上樓梯的時候往窗外瞄了一眼,就見到這兩個正在逛街的姐妹。他什麽都沒說,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做,小寒就讓手下去抓人了。
“看到沒,我們少爺就是喜歡良家婦女。”
小寒沖着身邊的女人一笑。
“啊呀,良家婦女有什麽意思,不如我們姐妹秉風情,善風月。”
小寒站了起來,走到兩個瑟瑟發抖互相擁抱的年輕姑娘身邊,蹲下身笑道,“不要害怕,這是你們的福氣。把我們少爺服侍高興了,帶你們回京城,做他第二十七和二十八房小妾。”
他說着,挽起兩位姑娘,把她們一左一右推進田立文懷中。
兩個女孩吓得哇哇大哭,田立文氣得想要吐血,卻只能任憑小寒這鬼東西敗壞自己的名聲。
他就是再蠢也看出來了,小寒這是在利用他引蛇出洞,就是不知道一會兒會引出什麽東西來。
“來,給少爺敬酒。”
小寒把酒壺強行塞進一個姑娘手裏。
“大爺,兩位大爺求求你們了。我們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求求大爺放過我們吧。我們不願意去京城,更不想做官人家的小妾。”
“什麽?不願意敬酒。那麽沒關系,那就直接洞房吧。”
小寒冷笑一聲,伸手去拉姑娘的衣襟。
“畜生住手!”
就在此時,樓梯處傳來一聲大喝。
田立文坐在小寒正對面看得清楚,這小子嘴唇微微勾起,一副計謀得逞的樣子,看來來人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了。
“做什麽的?”
“滾開!”
随着“啪啪”兩聲,站在樓梯口的侍衛被來人打倒。
田立文瞪大雙眼細看,沖上來的是個年輕輕的富家公子。他穿着白色的雪貂,足蹬白靴,腰間系着一根金色的腰帶。面白如玉,睛如點漆,發絲烏黑,除了嘴唇紅馥馥的,整個人宛如玉雕雪砌一般,端得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和眼前的少年一比,哪怕自己身上穿的挂的也是價格不菲,但怎麽看都是個下裏巴人,穿上龍袍也不似太子,一點氣質都沒有。
“保護少爺!”
小寒大喊一聲,話音未落,就被那公子一推,重重地摔倒地上。
田立文心想你還能摔得再假一點麽?這人的身手平平無奇,你一個能打他八個好伐?
“淫賊!”
小公子沖到田立文面前,二話不說抄起桌上的酒杯往田立文的臉上潑去。田立文被潑的滿頭滿臉,下一刻肚皮就重重地挨了少年一腳。
“哎,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亂打人?”
話一出口,田立文不由一愣——自己怎麽突然能說話了?
趴在地上的小寒擡起頭沖他微微一笑。
田立文不但能說話,剎那間手腳也恢複了自由。不過他被點了太久時間的穴道,渾身無力,所以一下子往旁邊的姑娘身上倒去。
這下簡直捅了馬蜂窩,兩個姑娘的叫聲差點刺穿田立文的耳膜,而那暴躁的公子哥幹脆直接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沖着田立文的雙腿之間刺了下去。
“哎呦!”
小寒眼見不好,也發出一聲驚呼。
關鍵時刻田立文爆發出了火災現場的能量,他雙手撐地猛地向後一退,雖然避免了這一記“斷子絕孫刀”,然而本來就受重傷的左手臂這下更是痛到無以複加,他懷疑傷口八成崩裂了。
“我警告你,當街行兇是犯法的!”
他抱着胳膊外強中幹地喊。
“準你當街強搶民女,就不準我當街行俠仗義了?”
小公子一挑眉頭,眼珠子一轉。
“那好,我就不‘當街’打你了,我帶你回家慢慢折磨。”
田立文長那麽大就沒見過那麽好看的男人,病死鬼和地上的王八蛋小寒已經算是男人裏長相精致的了,但是和眼前的少年比起來那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不止是長相,他通身的氣派和行動間的張揚都讓人目眩神迷,哪怕他現在提溜着自己的衣領把他往樓梯下拽,田立文都不忍心身手還擊。
“寒內侍,孫少爺不會有危險吧?”
那貴公子和他的手下甫一離開,小寒和地上躺着的一衆侍衛們立即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把那幾個窯姐兒看得目瞪口呆。
“督主想試試少爺辦事的本領,要是他最後這一關也過了,就能跟我們回家了。”
田家不養閑人。
別說是幹少爺了,就算是真少爺若是沒有三兩釘,也上不了他們東廠這艘大船。
小寒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錢袋,往桌上一扔。
“剛才的事情,你們幾個最好守口如瓶。不然的話……”
他笑眯眯地把手放在脖子上,輕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