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沒來得及掙紮田立文被套進了一個大|麻袋裏,然後塞進了一輛馬車中。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後,馬車停下,有人把他提了了下去。
田立文故意裝作不會功夫,被人在背上踹了好幾腳後才跌跌撞撞地進了一間屋子。
“公子,咱們把人扔柴房裏不太好吧,萬一被人發現怎麽辦?”
“我只是把他帶回來教訓一頓而已,你把他帶到後面放雜物的隔間,那邊平時沒人去。”
耳邊傳來争執聲,田立文聽了不由得一笑。
看來這漂亮公子果然是個一腔熱血,卻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他若是真的想要教訓自己,随便找條後巷把自己揍一頓拍拍屁|股走了不就完事了。若是心思再歹毒一點,直接連人帶麻袋扔到河裏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居然把自己帶回家,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混亂中,麻袋被人解開,田立文眯着眼睛探出腦袋往外頭敲,在見到耀眼的燭光後吓得往後一躲。
“幹嘛?”
拿着蠟燭的陌生少年也一臉驚恐,他以為這個淫-賊要使出什麽手段,頓時往後退了兩步。
借着蠟燭光,田立文看到一個小厮打扮的少年,年紀和小寒差不多上下,也是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不曉得的還以為是那小東西失散多年的兄弟。
田立文看他色厲內荏的模樣不由得好笑。
“你蠟燭靠得那麽近,萬一燎到我的臉,不就毀容了?”
“你這種登徒浪子,要什麽臉皮,毀了容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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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雖然嘴裏這麽說,卻讓小厮把蠟燭挪遠些。
“大白天的點什麽蠟燭,開窗不好麽?”
田立文看到斜後方有一扇小窗。
剛才來的路上他一路數着數,按照馬車行徑的距離,此地應該距離彙景閣不遠,仍舊在內城範圍,說不定外頭就是街道。
“嘿,打開窗戶讓你喊人?門都沒有!告訴你,既然被帶到這裏,你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小厮狐假虎威,擠眉弄眼地說道,“公子,我們揍他吧。”
小公子點點頭,獰笑一聲卷起袖子。
“你可別亂來,我是冤枉的!”
“什麽冤枉?你去妓|院是冤枉的,還是你讓手下上街抓良家婦女供你玩樂是冤枉的?”
小公子不屑地哼了哼鼻子,“本少爺這輩子最瞧不起你這種纨绔子弟。等我揍過瘾了把你扔到衙門門口,你最好自己乖乖認罪,承認當街調戲良家婦女。”
田立文一時之間不知道改用“愚蠢”還是“天真”來形容這位少爺。
“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也是被他們從街上莫名其妙拉上青樓,我都不認識那些人。”
“你穿成這樣騙誰呢?”
“沒有騙你,我本來是城外的獵戶,原打算趁着天好帶着剝好的皮毛進城換點柴火鹽巴好回家過年。誰知道我剛走到城門口就被那些人抓走。他們點了我的穴道,給我換上這身華麗衣衫。我真的不認識他們,我也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麽。”
“胡扯!”
“不是胡扯,不信你摸我的手,你摸摸看這是纨绔子弟會有的手麽?還有我左邊的胳膊,前幾天在山裏打獵被狼咬傷了,傷口還沒好呢。”
田立文說着遞出雙手。
“呸!我為什麽要摸你……如意你也別摸。阿福,你來。”
小公子說着退到一邊。
田立文這才認出他們身後還站着第三個人。
那叫阿福的随從也不客氣,上前一把捏住田立文的手掌。
田立文看他雖然相貌平平,扔在人堆裏都不會有人再看第二眼,但是身材魁梧,目光炯炯,看來也是個練家子。
“公子,他的手裏布滿繭子,指尖還有拉弓留下的箭繭。”
說着他毫不客氣地扯開田立文的半邊袖子,露出左邊小臂上裹着的繃帶。
這家夥也是個狠人,二話不說就把繃帶給扯了,剎那間傷口崩裂,鮮血溢出。
田立文疼得呲牙咧嘴,卻發現那公子和他身旁小厮的表情也不比他好到哪裏去。
明明是一對弱雞主仆,偏偏要學人家好打不平,可能是梁靜茹給他們的勇氣。
“公子,他這傷口确實是被動物的牙齒撕裂的。這人應該就是個普通獵戶。”
小公子聞言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尴尬。
就在田立文懷疑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幹脆嘎了自己的時候,對方從兜裏掏出一個銀袋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打錯了。這點銀子就當壓驚。阿福,一會兒幫他把傷口重新包紮好,從後門把人送出去。”
“不行!”
阿福大聲喝止。
“公子,這人是被特意送到您面前,從您把他帶回來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中了對方的計。如果現在把他從回去,怕後面還有更加惡毒的計謀等着您。”
“什麽?”
“這人不過就是個馬前卒。如果剛才公子當真識人不清動手打了他,或者殺了他,那麽此人就成為了誣陷咱們的證據。有那麽多人看到公子您在彙景閣把他帶走,可都是人證。”
“所以我要放了他呀。”
“哪裏有那麽簡單的事情,恐怕他前腳被送出府,後腳就會被人一刀捅死。這家夥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到時候一條殺人行兇的帽子就要扣在您頭上了。難道您忘記了,府裏現在是多事之秋。”
小公子和小厮聞言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敵暗我明,倒不如将計就計,把他留在府內,再徐徐圖之。”
雖然是個随從,态度卻是不卑不亢,說起道理也是頭頭是道,讓人不由得心服口服。
然而田立文擰着眉頭,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那怎麽辦,不能把他一直藏在這裏吧。”
小公子一臉為難。
“少爺,讓我看着他。就說是我從鄉下來投靠的表弟,被少爺收下做護院。”
阿福淡淡地瞥了田立文一眼。
“也只能這樣了。你們記住,今天的事情,誰都不準說出去。”
小公子說着轉頭抱歉地望向田立文,“這位壯士,請教一下名字。”
“客氣了,阿園。”
阿福把田立文帶去管家那裏,說自己老家遭了災,他這兄弟前來投奔,希望管家收留。老管家雖然一臉不滿,但聽說已經帶去見過小公子,公子也答應了,也就只好把人留下來。
“阿福,你也來了好幾年了,有些事情我還是要提醒你。”
臨走前,老管家轉頭沖着阿福說,“王爺就是看中你老實穩重才讓你跟在小公子身邊。現在這個檔口,你要好好看着公子別讓他闖禍。要是公子出了事,我可不會保你。”
阿福拱了拱手。
王爺?
田立文眼珠子頓時瞪得老大。
“阿福大哥,剛才管家說的是真的麽?這裏是王府?”
洛州是哪個王爺的封地來的?田立文知道給兒子封藩王是老朱家的傳統,藩王成年後要去封地就藩。好一點的封到魚米之鄉,差一點的封到一毛不拔的大漠之地。王爺和王爺之間的生活水準與他們和當今皇帝的血緣關系,以及受到老皇帝的疼愛程度成正比。
田立文抱着新發的被褥往後院方向走,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
“沒事別亂打聽。”
阿福把他帶進一間屋子裏,指了指靠西邊空着的床。
“你睡那兒。”
說着,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傷藥和幹淨的布帶,為田立文重新包紮傷口。
“阿福兄弟,你還沒回答我呢。那個俊俏公子是小王爺麽?”
“這裏是周王府。小公子不是小王爺。”
“啊?難道王爺有很多兒子,輪不上他。”
“咱們周王雖然妻妾無數,但是膝下荒涼。除了三年前因為墜馬而亡的大公子,就只剩下現在的小公子一支獨苗,連女兒都沒有。”
田立文眼睛一亮,繼續打聽。
原來這周王和當今的皇帝乃是一母同胞,都是太後所出。太後心疼兒子,幫着他讨了洛州這塊地方,雖然比不上江南富庶,卻因為沿着大運河的緣故,也算是北方經濟重鎮。因而這位周王爺過得異常舒坦,現在唯一頭疼的事情就是世子的封號問題。
“世子的封號……也就是你說的‘小王爺’,是需要朝廷冊封的。按照《皇鳴祖訓》,世子須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雖長不得立。如王年三十,正妃未有嫡子,其庶子止為郡王;待王與正妃年五十無嫡,始立庶長子為王世子(注釋1)。”
“小公子乃是側妃所出。也就是說,除非王爺到了五十歲還沒生出嫡子,小公子才能被冊封為世子,繼承王爵。當然,如果陛下開恩,賜下一道聖旨,也就不用等那麽久了。”
“敢問如今王爺和王妃貴庚?”
“王爺今年四十有五,大王妃比王爺略長,已經四十八了。而且自從大公子夭折後,大王妃娘娘就搬去了佛堂居住,再也不理王府中的俗事。”
田立文心想難怪。四十八歲,放到21世紀也是高齡産婦。別說在古代這個環境裏,估計王爺自己也已經放棄了。
“好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裏,不要作妖,等風頭過了,我自然會禀告少爺把你放出去。到時候再送你一筆安家費,保管你過個好年。”
收拾完瓶瓶罐罐,阿福打開房門,臨走的時候轉過頭,沖着田立文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長得不錯,公子應該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