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田立文和阿福到場的時候小公子已經被幾個蒙面人團團圍住,鞭子也被對方奪走了。

“你們是什麽人?居然敢如此造次!”

小公子慘白着臉大喝。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想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聰明的留下財物馬匹,扒光衣服,大爺饒你們不死。”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喊道。

“大哥,這小白臉渾身珠光寶氣,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幹脆綁了做人質,讓他家裏出個幾百兩來贖人如何?”

身邊的小喽啰說道。

“有道理,讓他家裏來贖人,山寨就能過個好年了。”

聽對方的口氣,是山裏的麻匪,趁着下雪前來撈一筆,結果遇到了小公子這個肥羊。

“好大的口氣,你可知道我是誰?”

小公子長那麽大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少說廢話,抓了。”

為首的匪徒大手一揮。

就在此時,阿福拍馬趕到。他也不廢話,雙腿一蹬高高躍起,抽出腰間的雙刀揮舞着朝匪首砍去。

對方使得一把樸刀,也下馬與他混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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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阿園,救我!”

小公子見到他們兩人好似看到救星。

“小白臉,誰也救不了你。”

小公子驚恐地擡頭,就看到一張密密匝匝的漁網沖着他的腦門罩了下來。

田立文身上沒帶兵器,只好折下身邊大樹上的樹枝,在漁網落下之前将其挑落。接着他雙腿一蹬,躍上白馬馬背,左手抄起小公子的腰,右手勒住缰繩,調轉馬頭往後沖。

他心想對方既然存了綁票的心思,必然不會下死手。這白馬的腳程不是尋常馬匹可比,只要沖出包圍圈,跑到人多的地方他們就安全了。

“你,你放開我!”

田立文正聚精會神尋找突破口,懷裏的小公子突然開始扭捏起來,不住地搖晃身體。

田立文的左手本來就因為受傷使不上力氣,哪裏有功夫跟他瞎耗。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臀部,輕聲叱道,“聽話,別瞎鬧。”

“你,你居然敢……”

田立文看不到懷裏小公子的表情,不知道他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要殺了你,我要讓我父王殺了你,殺了你!”

他推了幾回都推不開田立文的桎梏,突然靈機一動,低頭沖着他的右手胳膊上咬去。

說時遲那時快,田立文終于找到了突破口,一個身材矮小的麻匪站在東邊一副害怕哆嗦的模樣,看樣子是個新手。田立文不做多想,拍馬朝東邊沖去,這邊馬兒高高躍起沖着那矮子飛踢,那邊自己的胳膊就傳來一記鑽心的疼痛。

田立文氣得腦袋充血,心想哪裏來的豬隊友,忍痛控制住缰繩一路疾沖。

“放開我!放開我!”

小公子用力邊捶打環繞在自己腰間的胳膊。

饒是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這樣的狗咬呂洞賓,田立文回頭看了眼追兵,狠狠地沖着小公子的耳朵大喊:“你給我閉嘴!老子是在救你。再啰嗦,把你扔下去,讓狼叼去吃了。”

他難得的疾言厲色一下子把小公子震懾住了。後面的大段路程裏,這小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直保持沉默。

然後……他們就迷路了。

冬天的夜總是來的很早,那白馬又跑得飛快,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進入了林子深處。

更可怕的是,天開始下雪了。

“怎麽辦?你怎麽不認路就瞎跑呢?你是不是傻子啊?”

小公子看着兩邊黑乎乎的樹影随着大風搖擺,仿佛魔鬼的雙手。耳邊又傳來不知道什麽枭鴉的鳴叫,好似群鬼夜哭,忍不住開口罵人。

“朱公子,講講道理。是你拉着我往這片林子跑,又說經常到這裏來打獵,我以為你認路呢。”

“以前出行打獵,哪裏需要我認路……”

小公子委屈巴巴,突然聽到遠方的山坳裏傳出兩聲狼叫,想起之前田立文說的話,頓時冷汗直流。

“怎麽辦,我們不會真的被狼吃了吧?”

“閉嘴!”

這年頭生态環境可比21世紀好多了,誰知道山裏會竄出個什麽東西。田立文決定先四下找找能夠躲雪的地方,等熬到天亮再做打算。

小公子這回學乖了,被田立文兇了也不反駁,只是嘟起嘴巴生悶氣。

“怎麽辦,阿園,我好冷。”

兩人一馬走到後來雪越下越大,即便穿着貂皮鬥篷,那被風吹來的雪粒子還是止不住地往臉上撲。一開始小公子還支棱着腰肢,不想和身後的田立文發生肢體上的接觸,現在卻是恨不得縮進他的懷裏。

田立文也是心煩意亂。此情此景若只有他一個人就算了,大不了就當是一場野外求生訓練。然而現在多了這麽個嬌貴的拖油瓶,還真不好說。

“你看前面,是不是有間屋子?”

柳暗花明又一村,田立文注意到似乎有一間山間小屋在他們前方不遠處。

小公子也看到了屋子,開心地叫了起來,“太好了,有救了。”

“閉嘴,萬一是麻匪的地盤,有埋伏怎麽辦?”

小公子乖乖閉嘴。

他被田立文訓了兩次,還被拍了屁股,照理說應該恨他恨得要死才對。卻不知道為什麽,心中莫名升起一種崇拜。長到十七八歲,他還是頭一回對人産生這種感情,自己也納罕不已。

“一會兒你留在馬上,我下去打探打探。要是我一直不回來,或者聽到打鬥聲,你趕緊就跑,聽懂沒?”

“我跑了,你一個人怎麽辦?”

小公子搖頭。

如果說他剛才還想掙脫田立文的話,現在恨不得和他化身為一對連體嬰,一時一刻都不分開。

“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他們綁了我去也訛不到銀子,沒事的。”

田立文安慰道。

更何況他總覺得這群麻匪有點不對勁,怎麽那麽容就讓他們逃出來,簡直像是故意放水。

他看這小公子都要吓死了,也不好對他直說,又安慰了兩句後,弓着身子一點點往小屋靠近。

“阿園……”

小公子柔柔地喊了一聲,田立文回頭。

“我,我之前說錯了。你是好人,我不會叫我父王殺你的。等我們回王府,我讓我爹賞你黃金,你要多少就給多少。”

只要你從此以後陪在我身邊。

小公子心裏低聲說。

“那我先謝謝王爺了。”

田立文潇灑地笑了笑,轉身而去。

他不知道,這一幕看在小公子眼裏,簡直就是勇士孤身走暗巷。

小公子在馬上等了一會兒,既沒聽見刀兵聲,也不見田立文回來,心下着急不已。

突然間,他感覺有腿上毛毛的,不知道什麽東西正在摸他。一時間,各種魑魅魍魉跳入小公子腦中,吓得他頓時寒毛直豎。

下一刻,卻聽見了讓他無比安心的聲音。

“小公子,是我。下馬吧,前頭是安全的。”

“阿園,我吓死了,我以為你出事了。我……我以為這裏只剩我一個人了。”

怎麽也沒想到,不久前還對他又打又罵的小公子一下子撲到了他懷裏。田立文抱着他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

田立文心想他在這裏是小王爺,這歲數放到他們那時候不過也就是個高中生,說不定還要參加高考,于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開我吧。”

“我不。”

小公子怕田立文抛下他,牽着他的胳膊兩人一起進了木屋。

“我們運氣不壞,這裏應該是山裏獵人休息的地方。”

田立文說着,沖小公子伸出手。

“做什麽?”

“你的火鐮呢?我的剛才騎馬的時候丢了。把你的拿出來,我們先點個火堆,再看看這裏還有什麽。”

“哦。”

小公子從懷裏掏出火鐮遞給田立文,看他麻利地在地上起了團篝火,然後用幹燥的稻草收拾出了兩個可以坐人的地方。還不等坐下休息,又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裏倒騰出一個破舊的爐子和一個瓦罐。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好似變戲法一般,把小公子看得目不轉睛。

往常小公子出門,不論遠近一應衣食住行都有人提前準備好,連咳嗽都有人在後面捧着金痰盂,他只要自己享受就好。現在看眼前的這個男人做的這些事,不知為何讓他覺得又是佩服,又是歡喜。

“你現坐着烤火,我去門口抓點雪燒口水喝。”

他還要去照顧一下馬匹,那匹馬要是倒下了,他們明天連山都下不了。

“那你別走遠啊。”

小公子恨不得把兩只眼珠子都黏在田立文身上。

喝了熱水,田立文把外衣和夾襖脫下來挂在火邊烘烤,身上只穿着貼身的中衣和亵褲。他坐在窗戶口,用自己的後背擋住呼呼的冷風,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做“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

這讓他不由得懷念起了幾年前在部隊裏冬季拉練的場景。

他和狙擊手兩人蹲在林地裏埋伏友軍,一蹲就是三四個小時,任憑雪花把睫毛染成白色,身邊連火堆都沒有,只能靠身體硬抗。

“阿園,把窗戶關了吧,我好冷。”

小公子閉着眼睛,牙齒不住地打顫。

“不行,屋子裏生着火,門窗都關上的話會中毒的。”

田立文看他還穿着濕噠噠的衣服,“來,你也把衣服脫下來烤。衣服幹了就不冷了。”

他去拉小公子的肩膀,發現面孔上呈現出一種異樣的青色。

田立文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手掌。

“糟了,你體溫過低。”

“什麽意思?”

小公子眯眼睛,他感覺困意不斷上湧,恨不得現在就睡過去。

“不能睡!睡了會死的。”

他拍了拍對方的面頰,小公子不耐煩地搖晃着腦袋,兩只手緊緊地抓牢鬥篷的領口不放。這鬥篷落滿了雪珠,本來只要抖落一下就好。但是經火這麽一烤徹底濕透,變得又冷又重。

“快把鬥篷脫下來,不然會變成冰棍的。”

“不,不行,絕對不行……”

即便已經到了喪失神智的邊緣,小公子依然緊緊地拉着鬥篷,試圖把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

“不準碰我,不準碰本公子。”

田立文救人心切,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拽開鬥篷,接着去拉他的錦袍。然而拉拉扯扯幾下後,田立文突然收回雙手。

“這,這怎麽可能……”

他雙手握拳,一臉難以置信。

“啪!”

小公子揚起手沖着猝不及防的他狠狠摔了一個巴掌,雙眼通紅,發紫的嘴唇止不住顫抖。

“你欺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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