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行人繼續上路,王爺一家四口被安排在一輛馬車裏。其他的人包括如意在內都被上了枷,跟在車隊後面走着。幾個貴妾雖然沒有身份,平日裏也都是嬌生慣養,又都纏了足。沒走幾步就開始哇哇亂叫,不肯前行。

田立文騎在馬上回頭,看到阿七直接走了過去,對着吵得最兇的女人背後就是一刀。

鮮血蹦出,飛濺在她周圍的幾個姬妾的身上。

女人倒下,一個侍衛上前,用刀子劃花她的臉,接着一腳踹到路邊。

從那之後,隊伍安靜得仿佛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

和來時不同,去往田家村的隊伍沿着官道行徑,并且亮明身份,打出了“東緝事廠”和“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開路大纛。

北風獵獵,吹的旗幟“嘩嘩”作響,往來道路的百姓遠遠地見到這群缇騎無不聞風喪膽。

田立文經過小寒的科普,知道了東廠和錦衣衛衙門的關系明面上是互不隸屬,屬于內外兩個衙門。然而宦官出宮畢竟有所不便,因而外出查案多要依靠錦衣衛的人力物力,所以“廠衛”并稱。

從百年前開始,廠衛的勢力此消彼長,互相制衡。因為世人都瞧閹人不起,所以大部分的時候錦衣衛的都淩駕在東廠之上。

不過如今風水輪流轉,東廠這兩年人才濟濟,因為他們督主進來受到陛下寵信,因而隐隐地壓了錦衣衛一。即便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見了田督主,也要恭恭敬敬地行禮,不敢有半點造次。

說到這裏,小寒真是眉飛色舞,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少爺,你說小寒什麽時候也能像督主那麽神氣?”

小寒眼睛裏都是小星星,“到時候我也要收十七八個幹兒子,幹孫子,光宗耀祖。”

田立文心想你們做公公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愛好,小小年紀都喜歡給人當爹。

“所以督主就是東廠廠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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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立文問。

他記得電視裏都是這麽叫的。

“現在還不是,司禮監秉筆不能兼廠公之職。”

小寒聽到他這麽問,有些不開心地撇了撇嘴巴,“不過很快就是了。”

田立文看他手裏端着飯菜,知道他要去給王爺他們送飯,于是在車外等待。

正在巡視的小伍走過來,沖着田立文微微颔首。

田立文發現他和阿七長得還真的挺像,要是一開始就想到他們是親兄弟,哪有後面那堆麻煩事。

“還會有刺客麽?”

左右閑來無事,田立文上去搭話。

小伍瞥見他拇指上的戒指,眼神一動,朝他恭敬地拱了拱手。

“回少爺的話,之前我們來洛州時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一路都是微服,所以才會被刺客有機可乘。如今打出東廠的旗號,對方再嚣張,恐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回程路上再行刺殺那就是擺明要造反了。

“別跟着小寒起哄,你叫我‘阿園’就好。”

田立文無奈。

“督主重規矩,要是被人看到有人對您不敬,倒黴的是我們。”

小伍實話實說。

“福王身邊也有你們派去潛伏的細作吧。”

他甚至懷疑每個王府裏都有田淩飛的卧底。

小伍笑笑不答,“公子如今還不是錦衣衛的人,恕小人不能說得太多。”

田立文岔開話題,問他怎麽當上錦衣衛的。對方眨了眨眼睛說父親和祖父都是錦衣衛,世代相傳的職業沒得挑。

“說實話,總覺得少爺不像是個獵戶。”

小伍又露出了帶着深意的笑容。

“像什麽?像什麽都不會像少爺。”

“倒像是個當過兵的,身上帶這些軍人的味道。”

小伍一針見血的話讓田立文差點挂不住臉上的假笑。

“啊?”

他指着自己,裝傻。

“也可能是我當兵當久了,看誰都像當兵的。少爺別介意。”

田立文虛僞地笑了笑,暗罵自己怎麽學不會乖,三番兩次在此人面前吃癟。能被田淩飛派出去當細作的家夥,一對招子還真是毒得可怕。

“不吃就不吃,發什麽瘋!”

就在此時,小寒罵罵咧咧地從車上跳下來,順便解除了田立文的尴尬。

“怎麽了?”

“還當自己是公子爺呢,說吃不慣我做的東西,還說味同嚼蠟,只有他的奴才才會吃。少爺,奴才可是禦膳房出來的,他這是在侮辱我的廚藝!”

田立文也是回程路上才知道,小寒是從禦膳房破格被提拔到田淩飛身邊的。因為自己當初也是從最底層的燒火內侍升上來的,因而對小寒格外關照,甚至連小寒的武功都是田淩飛親自教導的。

田立文曾問過田淩飛,你覺得我這把年紀還有機會學上乘武功麽?

說實話他聽眼饞輕功和點穴大法的,說不定還有內功那些只能在武俠小說裏看到的東西。他要是把這些功夫學會了,将來回到未來出任務那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田淩飛拍了怕他的肩膀,無不遺憾地說:孫子,你來我身邊的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十四歲之前或許還有希望,現在想學的話,爺爺想幫也幫不到你了。

“少爺,你覺得我做飯怎麽樣?”

小寒氣呼呼地把半點沒動過的飯菜遞到田立文面前,一定要他評評理。

“你飯菜做的沒問題,只是你半點都不懂人家主仆情深。”

田立文接過飯菜,往隊伍後方走去。

王府裏的下人可沒有小公子他們的待遇,一天只有兩三個饅頭,連水都不給,畢竟道路兩旁都是積雪,實在口渴就嚼雪。

田立文走到最末,終于見到了一身破衣爛衫,被揍得鼻青眼腫的如意。他正靠在一顆大樹旁,雙目緊閉,哼哼唧唧地揉着幹癟的肚子。鞋子都被人搶走了,打着一雙赤腳,凍得發紫。

這家夥過去跟在小公子身邊就狐假虎威,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以前別人看在他服侍公子的份兒上對他忍氣吞聲,如今大家都山窮水盡,自然誰都不會讓着他。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天天作踐他不算,還搶他的食物。

如意被欺負得厲害了,不敢跟其他人一起走,就墜在隊伍最後。

見到田立文出現,如意先是吓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呲着牙朝他瞪起眼來。

“瞪什麽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小寒見他對田立文不敬,拍了拍腰間的匕首。

“狗奴才,你居然罵我。”

“狗奴才,罵你怎麽了?”

“行了行了,沒必要。”

這兩人大概前世有什麽冤孽,只要遇到就吵架。田立文走上前去夾在他倆中間,順便把端着飯菜的托盤放到地上。

“做什麽?”

“吃吧。”

如意瞪大眼睛,“我雖然是做奴才的,也知道不能吃嗟來之食,拿走!”

“拿走就拿走,我做的飯,寧願喂狗都不給你吃。”

雖然嘴裏這麽說,小寒聽到如意小小年紀身陷囹圄還能說出這樣有志氣的話,不由得心裏也生出佩服之情。

“這是你家公子留給你的。你要是不吃,可就辜負了她的心意了。”

雖然已經知道朱筱熙是女兒身,不過田立文還是以“公子”來稱呼她。

“小公子還好麽?”

如意本來還呲着牙,聽到他提及自家公子,眼眶一下子紅了,“這幾天我不在公子身邊,也不知到是誰在服侍。”

他落在隊伍最後往前看,只能看到馬車搖晃的車頂。明明隔了沒多遠,卻仿佛是咫尺天涯。

田立文心想他雖然刁蠻,但也稱得上忠心不二。

“大人,之前如意得罪過您,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我求求您,您讓我去前面車上服侍公子和王爺他們好不好?”

他說着,吭哧吭哧磕起頭來。

“奴才求求您,您幫幫奴才,奴才給您當牛做馬。”

“這……”

田立文露出為難的表情。

半晌過後,如意戴着手鏈腳铐心滿意足地登上了王爺的馬車。

“少爺,您這樣心善,将來是要招惹禍事的。”

小寒抱着胳膊站在田立文身邊,一臉不贊同。

“可你剛才不也向你家督主求情了麽?”

“哼……”

小寒皺了皺鼻子,“當我看不出來?他上了王爺的馬車就不用被人揍了,還能跟着蹭吃蹭喝。說到底,是自己捱不住苦日子,才不是忠心。”

“你呀!”

田立文被他逗笑了,摸了摸小寒的腦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說來他弟弟田立武今年十七歲,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了。雖然名字裏帶着個“武”字,可從小好學,會讀書,比他要來的上進多了。

“少爺,您的傷還沒好呢,我給您上藥吧。”

小寒貓兒似得纏着田立文。

“小伍會幫我換的。”

“不行,他們都是粗人,笨手笨腳。哪裏有奴才會服侍人。”

馬車的簾子被拉開,一張雪白的俏臉出現在了窗戶後。朱筱熙睜着一雙美目,用盈盈的眼神望着田立文遠去的人影,嘴唇輕咬,欲說還休。

“如意,我應該恨他的,不是麽?”

可是為什麽一點都恨不起來。

如意跪在一旁,看着朱筱熙黯然神傷的表情,搖了搖頭,“田少爺他……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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