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試探
試探
這話說出之後，蘇葉有點緊張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榮念慈則是靜靜地看着，目光從含笑溫柔變得靜寂幽深，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榮念慈忽地一笑，嘆息着搖頭，臉上滿是無奈之色。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榮念慈站起身來，走到蘇葉旁邊，把她從小板凳上拉起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垂和臉頰，愛不釋手，“告訴姐姐，你的小腦瓜裏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蘇葉有點吃驚，“你早就知道？”
聽榮念慈的語氣，她對這個猜測毫不驚訝，甚至還能笑出聲來。
榮念慈點點頭，把蘇葉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也算是有過猜測。媽媽對我和榮憐的态度很不一樣，對我要求非常嚴格，對榮憐近乎慈愛，沒說過幾句重話，所以我寧願相信媽媽是希望她少點憐愛之心，多點冷漠自保的本事，也不願意相信你後面的解釋。”
什麽樣的母親，會在給孩子命名的時候，加入“她毫無憐憫之心”的主觀判斷呢。
榮無憐，這是一個無情無義無愛無憐的人。
更讓蘇葉感到怪異的，是在榮念慈的口中，她們的母親對榮憐一直都很好。
蘇葉說，“所以，你寧願相信，你的媽媽，說你不夠仁慈，希望你能仁慈一些？”
榮念慈想了幾秒，釋然一笑。
蘇葉的頭忍不住在她掌心裏拱了一下，像是下意識的心疼。
榮念慈心都化了，“哎呀，你也不用心疼我，我那是不在乎，無所謂。我都成了家主繼承人，代表我從頭到腳到頭發絲兒都獲得了老媽的認可，她讓我念慈又怎麽樣，說我無憐也沒關系，一個名字而已。”
她的語氣是真的不在乎，對一個名字斤斤計較這種事，在她看來，是嗤之以鼻的。
蘇葉頓了一下，後知後覺榮念慈并沒有多少細膩的柔軟心腸，從小被當做榮家繼承人培養，就算她的母親對她進行的是打壓式教育，榮念慈也依靠自己堅韌的心性長成了刀槍不入的模樣。
如今她已經是榮家家主，過往的一切都不足挂齒。
蘇葉點頭，認定榮念慈和上輩子一樣，還是個心大心硬的老畜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心髒浮起一陣暖意。
榮念慈看蘇葉認真思索的小模樣就覺得喜歡，蘇葉想事情很慢，常人眨眼間就能想通的事情，她需要花上好幾秒，甚至一分鐘，那些思索時閃過的細微表情也被蘇葉無限放大，榮念慈每次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
回過神時，她已經離蘇葉只有半個巴掌的距離。
蘇葉皺了皺眉，往後撤開，“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榮念慈偏不，握着蘇葉的手用力将人往回拉，伸出胳膊被她固定在自己懷裏，自己的下巴則抵在蘇葉肩窩，小聲撒嬌：“別走，讓我抱一會兒。”
“啪”一聲脆響，兩人都愣了。
榮念慈震驚地看着自己泛上紅痕的小臂，蘇葉則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巴掌。
“你打我？”榮念慈難以置信。
蘇葉趁她吃驚，把自己從她懷裏解放出來，并快速退到門口，抿着嘴鼓着腮幫子，像一只生氣的小倉鼠，控訴道：“都說了，離我遠點，不要動手動腳！”
榮念慈臉上的表情複雜又憋屈，“不是寶貝，咱們不是說開了嘛，我什麽都告訴你了……”
“那也不行！”蘇葉執拗地打斷榮念慈，“你用今麥兒騙我，是真的！我還在生氣！”
榮念慈：……
管家系統蹦出來說風涼話，“嗚呼哀哉，早知今日。”
蘇葉的戰鬥姿态很明顯，周身的肌肉緊繃着，目光也充滿了警惕，連垂在身邊的小拳頭都握了起來。
榮念慈嘆氣，攤開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再動，“好，我答應你，等你消氣。”
蘇葉則迅速轉身，噠噠噠往樓下跑。
聽見動靜，正在客廳打虛拟游戲的榮憐摘下頭盔，朝蘇葉揮了揮手。
“你這是什麽表情，和我姐姐吵架啦？”榮憐笑得幸災樂禍。
蘇葉本來打算走，不知想到什麽，轉身走到榮憐身邊，接過她的游戲手柄，坐下。
榮憐挑起一邊的眉毛，“你會打？”
蘇葉點頭，“跟着你跑，丢不了。”
榮憐無言道：“……那叫蹭分。”
蘇葉皺眉，“榮念慈，讓我跟着她跑。”
榮憐“啧”了一聲，去找杯子喝水，“那不廢話，你是她老婆，她不帶你帶誰。”
蘇葉默了兩秒，“榮憐，你有老婆嗎？”
榮憐一口水噴在空中，還有一些濺到蘇葉臉上，蘇葉面無表情地抽出紙巾擦臉，然後将擦臉之後的紙巾丢到榮憐懷裏。
榮憐擺着手示意抱歉，緩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蘇小葉你怎麽搞突然襲擊。”
蘇葉說，“我問的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
榮憐搖頭唏噓道：“我是個無性戀者，這輩子都不會有老婆，也不會有老公。”
蘇葉問，“那你沒有談過戀愛嗎？”
榮憐笑了，“那玩意兒不能吃不能喝，有什麽用。”
蘇葉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榮念慈邀請了榮華他們，一家人吃頓飯。”
榮憐聳聳肩，沒有接話。
蘇葉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喜歡，自己的家人嗎？”
“廢話，”榮憐翻了個白眼，無語極了，“你問的什麽問題，我當然喜歡我姐姐和小叔啦。”
蘇葉的視線落在游戲界面上，這是一個荒島過家家的游戲，自己在荒島開發物資，找吃的喝的用的，然後給自己搭建一個家。
安安靜靜，不争不搶，很安逸。
榮憐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蘇葉看不清楚。
她一直都不懂這些人心裏到底是什麽想法。
蘇葉放下手柄，像是下了什麽決定，低頭半天後忽然擡起，狀似無意道：“我也不喜歡榮華。”
榮憐懶懶地躺在沙發裏，懷裏抱着個軟乎乎的枕頭，神情慵懶無害，“你一個花季少女，喜歡糟老頭子才不正常。”
蘇葉不和她說笑，正色道：“前幾個月，我去海市玩，見過他。”
榮憐說她知道，“大伯很愛錢，你和今教授去了一趟，将他僞裝得毫無漏洞的海市系統給撕開了一條口子，現在上面已經開始調查，他沒了項目，會損失很大一筆錢。”
蘇葉問有多大。
榮憐淡淡道：“大到你無法想象。”
蘇葉說，“那他，會不會，狗急跳牆。”
榮憐搖頭，打了個哈欠，“誰知道呢。”
蘇葉，“我不想他來吃飯。”
榮憐的眼皮半阖上，沒有搭話。
蘇葉自顧自說，“榮華畢竟是榮念慈的大伯，他們見面，會撕得很難看。”
榮憐已經把眼睛閉上，自顧自去睡了。
蘇葉沒再說話，定定地觀察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她這趟試探，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一是因為她和榮憐不熟。小時候的榮憐就會兩面三刀，當面對她笑背後推她下水，不過小時候大家都單純，榮憐的僞裝并不高明。可現在大家都長大了，就連蘇葉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和心事，更不用說榮憐。
二是因為她對榮憐的觀感很複雜。長大後的榮憐除了嘴毒一些，自始至終都沒見她做過多麽出格的事情，她好像踩在某條線上，玩世不恭卻絕對不會踏過。
這樣的人，會對從小庇佑自己長大的長姐下手嗎？
蘇葉不得而知。
秋去夏來，南城并沒有四季，剛剛涼爽幾天，炎熱又蒸騰起來，像一個巨大的鐵齒獸，将整個南城吞下。
榮念慈的家宴邀請也過去了半個月，在國外的榮年搭乘私人飛機往回趕，在北城的榮運也挑了個時間回家。
只有榮華遲遲沒有回信。
蘇葉有點擔心，“要是他不來呢？”
榮念慈半點不擔心，“放心，他肯定來。”
填海造田項目出了纰漏，還是令整個榮家蒙羞的漏洞，這趟家宴，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是鴻門宴。
榮華來一趟，不脫層皮是出不去的。
蘇葉想，要是他是榮華，當即卸任所有職務，就地養老，好讓榮念慈不找自己的麻煩。
榮念慈聽了她的話，好笑道：“他不是你，除非死，不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開手裏的權力。”
榮念慈一語成真，到了約定的那天，包括榮華在內的所有人都到齊了。
榮年是從國外趕回來的，風塵仆仆，瘦了一大圈。
榮運比榮年好一點，但也被支去北城，在寒冷的山脈下駐紮了半年多，最近才被允許回來。
他一落地就跺了跺腳，眯着眼睛擡頭看太陽，“真暖和，好長時間沒看見這樣大的太陽了。”
榮年站得筆直，聞言笑道：“二哥，西伯利亞地勢高，那邊的太陽應該比這裏要大吧。”
榮運嗤笑道：“大有什麽用，還不是凍死。”
說完他擰眉看向榮家大門，“自從她出事，我們幾個被支去各種地方，別說動手腳了，連人身自由都被限制着，她現在醒了，把我們叫一起吃飯是什麽意思，疑心還沒消呢？”
榮年老老實實搖頭：“不知道，家主的話，我們聽令就是。”
榮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從小榮年就是這個性子，他轉身去找榮華說話，“大哥，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不？”
榮華的臉色很難看，是一種青白與暗灰之間的慘淡，他的手縮在大衣口袋裏，微微發抖。
“不知道。”
榮運摸着下巴，“是不是因為填海造田的項目？”
榮華的臉猝然轉過來，雙目圓睜，神情可怖，榮運吓了一跳，“…大，大哥，你這是什麽表情。”
榮華咬牙沉聲道：“閉嘴，我不想聽見這幾個字。”
假期最後一天嗚嗚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