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擁緊

第二十章擁緊

倉儲房裏置着一排一排大架子,姝黛站在角落的架子旁,挑選了一件大小适合的嶄新仆役衣服,解開身上的襦衫替換。

外頭的喧嚣旖旎似被隔開,這裏顯得格外靜谧。

隋雲瑾站在她前方幾步位置,背過身遮擋。身後女子窸窸窣窣,他耳力敏銳,即便未回頭看,跟着那細微動響的方向,也能判斷出她正在解何處的衣裳。

她的幽香分外獨特,似花卻說不出何花,起初令他起疑她身份,幾次後卻覺迷媚中帶着動人的悠柔,幽幽随着輕風襲近他鼻翼。隋雲瑾清正的臉龐逐漸崩緊,做着無動于衷的模樣。

男子背影挺拔,寬肩舒展,一襲月白流雲紋錦緞,襯得愈發谪仙般清冷氣質。雖看不到表情,可看他持謹的側臉分明在沉默專注。

姝黛也有些緊張,她頭一次當着男人的面換衣裳,即便他背着身,可到底距離近,先前還曾被他在浴桶裏瞄見過自己。

但她亦是個厲害的,能屈能伸還能裝強作狠。她淡定地去了襦衫,又褪下裙裾,先将男仆的青布衣袍半披在身上,而後解開腰間裙帶往胸上纏。嬌盈盈地鼓起似兩座山峰,每次裹都挺費勁的,還生怕男人驀然一回頭,再次瞥見了她的嬌媚。

憋得姝黛兩腮紅紅的,好像多染了幾層胭脂。

隋雲瑾聽着那費力的動作,耳際顫了顫,如玉容顏冷淡:“今夜不用裹,很快就送你出去。”

什麽?他怎的知道她在裹?

姝黛兩手動作一頓,頓地側過身來:“唔,你偷看我了?”

卻分明看到隋雲瑾墨發高束的後腦勺,寬展的肩膀比剛才還背過去不少呢,并沒在看。

隋雲瑾不知道姝黛臉紅成桃子了,在他的印象裏,只曉得她是個敢撩敢說的商戶女子。

男人淡道:“我聽得出。”低沉醇悅的嗓音,無甚情感。

……惱人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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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黛忿忿然松開了裙帶,系起衣襟,又将長發迅速隆起似男兒。然後拿起旁邊的方布把自己裙衫包裹好。

帶入邺京的都是她最貴的衣物,丢了心疼。

正要說可以了,忽然腳下一只黑物爬過去,吓得她輕呼一聲“啊!”

隋雲瑾驀地轉身,臂膀橫過她的削肩攬住:“怎麽了?”

他用勁之大,身高健挺,這般裹着姝黛,她便小小一只,莫名的安全感。兩人目光在昏暗光線中焦灼,都頓了一頓,薄唇差點兒膠在了一起。

男人眸如鍍漆,熠熠地閃着光芒,瞳孔裏逐漸映滿了她。姝黛眼睛似受驚的兔子,濕濯濯的,愣了愣,忽地回神過來:“一只大蟑螂爬到我鞋面上了。”

這弓弩造院本就容易養蟑螂,再加萬花池在地底下,日常熏香彌漫着,有蟑螂不奇怪。

她的聲音像哭了一樣,眼角那枚紅痣也變得格外脆弱。隋雲瑾揩起一旁的木棍挑開,薄唇略勾了勾:“大驚小怪。”

姝黛下意識小手抓在他腰際,她不過只到他肩頭的高度,這般仰視着他,便更顯得嬌憨了。

女子含着唇瓣,憤懑地呢喃輕諷:“不信郎中大人沒有害怕之物。”

“本官怕你……多事。”隋雲瑾下意識啓口,他真是一面對她,許多事都不自控的迷惘。後半句便添了兩個字“多事”。

本官怕你多事。

多麽無情無溫度的話語。

兩人的唇都不自覺地抿起,察覺男子喉結咽動,姝黛忽地記起三嫂說過,隋雲瑾心有所屬而拒婚,被他家老夫人架着棺材逼親。

既然已有所愛,她可沒必要被他鄙薄,以為故作柔弱攀附于他。

姝黛眼簾垂下,便掙開來懷抱,又複了一貫的慵懶道:“好了,大人可以帶我出去了!”

隋雲瑾胸膛赫然一空,那抹無與倫比的香軟轉瞬即離。他眼底難得的柔情也頓然複原,淡道:“你的奴婢,本官很快安排去找!”

*

深夜亥時初,姝黛被送到了一處客棧,半個時辰後絡雪也到了。絡雪嘴唇磕破了點皮,衣衫袖子也扯破了,鞋面更是沾染不知何物的粉塵,紅綠紫藍的。

見面就抱着姝黛的脖子在客房裏哭:“還以為再也看不到小姐了,嗚嗚嗚嗚……奴婢都想好了,誰膽敢逼我吞那勞什子藥丸子,奴婢就敢點火把屋子燒了同歸于盡。”

好個厲害丫頭,聽得姝黛既心疼又欣慰。

欣慰這丫頭平素單純、沒心沒肺的,關鍵時刻總算不容易擺布。問:“是隋世子救你出來的?他人呢?”

絡雪猛地點頭,一改往日刻薄毒舌:“他還在抓人,先安排手下把奴婢悄悄送過來,其餘男女都被看押在原處。奴婢就覺得……今晚他還挺有人情味兒的,隋世子還把抓奴婢的那兩人煽了耳刮子。小姐若是喜歡他,也可以考慮找他做郎君呢。對了,小姐可有受傷?”

話畢,趕忙上上下下把姝黛檢查起來。

姝黛熏着紅顏:“瞎扯,才剛從采花賊手裏放出來,這就做起了媒人。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必然給你找個可心如意的姑爺,還不快去洗洗。”

主婢二人在客棧住了一宿,天明就往溫府回去。

路上姝黛還在想該用什麽做借口,馬車停到府門前,舟管家已經迎上前來,嘆道:“表小姐可算回來了,昨兒夜裏聽映雪寺派人來說,絡雪滑跤暈厥,表小姐留在寺中陪伴。早上大夫人正要派人去接,可巧你們就回來了。”

舟管家待姝黛客客氣氣,一是知道她手裏有錢有體己,二是兩房夫人都在籌謀着給姝黛配親事,左右将來都是得罪不起。

姝黛這才知,昨夜隋雲瑾救出她們主仆後,還往溫府遞了話。如此便省去了她宿外不歸的尴尬,保全了她的清譽。

沒想到這位身居侯門清貴的世子,實際原是體貼且心細的。

她心下不由軟了軟,同舟管家周旋過幾句,便往內院走。

正是晨昏定省時刻,府上各位大小主子都在老太太的院裏聚着,大姑母麻娟也在。

這些天麻娟往溫府跑得勤,姝黛猜着,大抵是為了磨老太太吐出銀子來,給崔家另外再在城中置一處宅子,或租或買總歸都在老太太名下。聽溫蕾說,麻娟和那崔家上下,已經這般蠶食了他們溫家多年。

姝黛暗自慶幸昨夜把衣裳打包帶了出來,今早才有得換,省得又生猜忌。

請過了早安,老太太麻氏問起她昨日情況。

姝黛正好借此機會,盈盈答道:“前二日夢見母親憂慮,姝黛心裏挂念,便去寺裏進香,告達京中的情況。對母親說,老太太與大姑母都甚體諒,寬慰她不必憂心。怎知下臺階時絡雪滑了一跤,在石上磕到暈了,便只得休息了一夜回來。勞大人們擔心了。”

……

麻老太太母女本就迷信,乍聽這一番話,再又想起姝黛之前說過的意思:誰有臉白白搶占故人的遺物,麻娟想要溫家補償,沒得拿她母親小陶氏的財産去填,傳出去丢溫府的臉。

一時倆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太好看,又不能表現太明顯。

就連坐在一旁的大陶氏也心裏過意不去了,到底想起了小陶氏是自己的親妹妹。

看姝黛姣好顏頰上的真切,又不像是在撒謊編話。大陶氏便催促起老太太和大姑母搬宅子這件事,暗示傳出去不好聽,之後姝黛嫁了人,婆家問起來,該怎麽解釋?

曉得大弟妹正急将将給外甥女介紹人家,麻娟當場抹淚嚎哭道:“大弟妹卻是說得輕巧哇,我那一家子上下多少口人,說搬就把我們往城外莊上攆去。就這傳揚開來,說你們溫家把親親的大姑姐,驅趕在莊外當農戶,你們臉上就有光彩了?傳出去就好聽了?宅子我不是不搬,只盼母親快點給個主意出來,又或是表姑娘再寬容些時日。”

“外祖母,嘤嘤,荷兒還在尋婆家呢……誰能想到表姑娘忽然說到就到呀,之前都以為那宅子是給我娘補償的……荷兒果是個苦命的。”側末座位上的崔瓊荷也跟着拭起了手帕。

麻老太太心疼外孫女,左右為難。要怎麽說呢,崔家那老姑爺也是個摳門的,這麽多年不信攢不起一點兒錢,爺兒三個不都在衙門和互市當差役麽。只怕是吃白食吃習慣了,只想往兜裏揣,不舍得往外掏。

可二外孫子随的是麻家的姓,這事兒又不能不管,老太太一時只顧哎哎的咳嗽喘氣。

馬上又要裝虛弱起不來了,把事推給自己解決。大陶氏暗地翻了個白眼。

二房卓氏得意地翹起嘴角,樂得在旁看戲。

這些牽來扯去的事兒都溫府自個去鬧,姝黛素不愛摻和閑事,姝黛就端着腰肢不搭話。

氣得麻娟暗暗龇牙,看着堂中的女子,青絲如瀑垂散于腰際,那小腰翹臀兒的,美得不可方物。好個心腸狠毒的小丫頭,瞧着嬌軟柔嫩,做起事來這麽絕,那就甭怪自己不客氣了。

當下閉了嘴不言語。

早訓結束後,大夥兒各忙各的散去。

到了傍晚也不見家裏的男丁回來,深夜父子幾個呼啦啦地闖進門,卻說是出大事了。

細問之後答說,刑部破了采花盜的案子。竟然和五王爺有關,除了五王爺是主謀,還有許多參與其中的官員也都被扣押住。

而辦這樁大案的主官,原是名不見經傳的刑部司門郎中隋雲瑾。雖說他慶綏侯府高門顯爵,可在朝職方面,祖孫三代卻并不突出,這一招他出手,簡直震驚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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