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8)

我,我把這事兒給你捅出去,大不了,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于盡”。

這話一出,陸傲風與陳子安的臉同時變了色了。

“你去大財賭場借錢”?陳子安不可思議地看着陸傲風。

陸傲風被激怒了,拔出腰間的砍刀咔地一聲定在桌上:“你怎麽知道的”?

似乎他的發怒不止是口頭上的,陸傲風起身要揍林長鳴。

場面即将失控,在對秋家大藥房的事還沒完,三個各懷鬼胎的人之間就起了內讧,陳子安拔出槍啪地一聲撂在桌上,也發起了火:“想幹嘛呀,都想幹嘛呀,都忘了是來幹什麽的了是吧”。

陸傲風乖乖坐好,當着陳子安的面仍舊是威脅道:“林長鳴,我不管你是不是陳家的姑爺,今天陳子安在這兒,我給她一個面子,這件事你要是敢說出去,我敢保證,守備團都保不了你”。

陳子安怼了林長鳴一下,要林長鳴表态,林長鳴一副恐懼又不樂意的樣子:“成,只要以後你不再那麽過分,這件事我能讓它爛在肚子裏”。

陸傲風沒有說話,算是默許,陳子安身在中間,不滿意也得裝作滿意,重新攤開草圖:“繼續說正事”!

041震虎

陳子安的草圖,陸傲風發現的地窖,林長鳴發現的後門,這三樣看似不着邊際,毫無聯系的東西在三個人的逐漸的越來越深的讨論中,變得緊密聯系在一起。

直指向了陸傲風心裏那個最不想說的秘密。

可要做成這件事,他不說是不行的。

一連三遍地要求陳子安與林長鳴保證在他說出這件事之後,他們兩個人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陳子安與林長鳴也是一連三次地拍了胸脯保證。

前一刻鐘還硬氣地不得了的大老爺們兒,一到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顯得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一點兒都不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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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信不過他,你讓他發誓”。

陸傲風信得過陳子安,可是信不過恨他到牙癢癢的林長鳴。

要陳子安逼着林長鳴發誓,這樣的事陳子安還真是沒做過。

“用的着嗎”?

陸傲風點頭,這件事必須确認。

林長鳴冷笑兩聲:“說真的,我林長鳴有時候是不要臉,有時候也是小心眼兒,可我再不要臉,再小心眼兒,我還沒到這種非得在別人背後捅刀子的程度吧,不就是發個誓嗎,成,我叫你看看,爺們兒這倆字不光指的就是拳頭”。

林長鳴右手豎起兩指頭一立:“誰說出去誰孫子,生孩子沒屁眼兒”。

有了這個保證,陸傲風才算是放心了。

“這件事得從淩淩那裏說起,她娘身體不好,她爹就在秋家大藥房抓藥,時間一長,手裏的錢就不夠了,然後秋任賢那個老王八蛋就介紹她爹到大財賭場去借錢,不用抵押就能借出來,可是得有利息,只是沒告訴他那是高利貸,這樣的事兒特別多,秋任賢專挑那些家裏還有幾畝地的人下手,只要能榨出錢來,一旦在借據上按了手印兒,就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高利貸,也就是就因為這事兒,淩淩找到我,我才找到了大財賭場,我知道秋任賢和大財賭場有勾結,可是沒想到就這麽明目張膽地勾結”。

陸傲風說完了,只是王老娘買用鴉片這件事,他還是巧妙地躲避了過去。

如果林長鳴沒有記錯的話,他在前一天與牛倌一同去大財賭場所走過的路與今天來到秋家大藥房所走過的路是差不多的,只是兩個地方不在同一條街上。

現在一看陳子安所畫的秋家大藥房所在位置的草圖,林長鳴頓時就明白了,秋家大藥房與大財賭場分別在兩條街上,兩條街之間又有衆多的平民巷,所以,走在任意一條街上,都不會發覺藥房與賭場之間其實只是隔着一條平民巷的。

從秋家大藥房那道後院的神秘門出去,在巷子裏繞過幾個犄角旮旯,就到了大財賭場的後院了。

秋任賢與大財賭場之間一定是有着某種聯系的,這點毋容置疑,倒是叫陳子安心裏隐隐不安:“如果鴉片就在藥房裏,咱們去給搶出來還好,可現在我們知道藥房和賭場是有聯系的,如果鴉片在賭場裏怎麽辦,如果發生打鬥,他們趁亂把鴉片運進賭場怎麽辦,那麽個人多眼雜的地方,動起手來,到時候就是想把事情壓住都是不可能的”。

陸傲風啧啧道:“大不了我再去賭場走一遭,再鬧它一回,順便把賭場裏的情況查清楚”。

“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就怕別人不知道你陸傲風大鬧賭場是吧,就想試試你們家的家規是吧”。陳子安數落道。

“嘿,我有一主意”。

一直在一邊低着頭不說話的林長鳴說了話了。

若是此時牛倌在場,必然是要說上一句:“你能有個屁的主意”。

可這回林長鳴還真是就有了一個屁的主意了。

......

太陽落下山頭,空氣立刻就冷得叫人上下牙齒打顫。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大財賭場門口又有兩個欠了賭債的人被打了一頓給扔了出來。

陳子安坐在汽車上,呼呼地在街道上行駛着,汽車後面跟着兩隊氣喘籲籲的大兵,大兵手裏提着漿糊桶,拿着傳單,在沿途經過的柱子上張貼傳單。

陳子安的汽車在大財賭場前面特意地停了一下,陳子安下車視察,街坊鄰居們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他發生了什麽事,覃思鎮很久沒有這麽興兵操戈過了。

陳子安大聲了些,在大財賭場前的街上喊道:“鄉親們,不用擔心,明天太原警察署會派人過來在咱們覃思鎮展開一場搜查鴉片的行動,我們守備團呢,就負責配合他們行動,不過鄉親們放心,我相信在咱們覃思鎮是不會搜查到這種害人的東西的,也不會牽連到大家”。

人群之外,一個在一只眼睛前帶着眼罩的家夥匆匆地進到了大財賭場之中。

在這裏的一場戲做完了,陳子安就要立刻奔赴另一條街,那裏的秋家大藥房可是還在等着他呢。

街上響着的是大兵奔跑的聲音,門口響着的是汽車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在陳子安的腳邁進秋家大藥房裏的時候,秋任賢就立刻從樓上跑下來接應。

“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是驚動了陳長官呢”?

秋任賢一副假惺惺道。

陳子安在藥房裏瞧了幾眼,與秋任賢那張老臉樂呵呵說道:“沒什麽事,就是軍部來消息,前一陣子在太原抓了幾個賣鴉片的,警察署呢,就決定在太原範圍內來一場大的搜查鴉片的行動,明天就到咱們覃思鎮了,軍部指示,我們守備團要配合好警察署的行動,你說也是,這些喪盡天良的東西啊,你說賣什麽不好,非得賣鴉片,真是該死,這種人抓住就得槍斃”。

陳子安指桑罵槐地說着,秋任賢在一旁笑嘻嘻地附和:“沒錯,就是,堅持支持政府的英明決策”。

陳子安指着庫房問道:“這是庫房吧”?

秋任賢點頭。

“哎呦,那您可真是不巧啊,因為呀,太原的那批鴉片是從一批藥材裏查出來的,所以軍部特別指示,這次的行動主要就是搜查各大小藥房,我今天到這兒來呢,就是告訴您一聲,明天天一亮,您就得把庫房都收拾出來,不能礙着人家警察署的人搜查是吧”。

“是是是,肯定不能”。

秋任賢還在強裝着。

“那行了,你這家通知完了,我還得接着往前走,前面還有幾家藥鋪,都是我們家的,但也得叮囑一聲,別再到時候鬧出什麽誤會”。

秋任賢陪着笑臉送陳子安走了出去。

揮手送陳子安的汽車離開,手還沒有撂下,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僵硬了。

招呼兩邊的打手:“關門”!

042引蛇

陸傲風要做的這件事,他是不敢聲張的。

家裏衆多門徒,平時在他身邊點頭哈腰的人也不少,陸傲風敢保證,這些人對他是絕對的忠心,但在這件事上,陸傲風對他們沒有絕對的信任。

因為讓陸家門徒最忠心的那個人永遠是陸家的當家人,陸品言。

這些門徒的命先是屬于陸家的,再是屬于陸品言的,最後才是屬于陸傲風的。

可是陸傲風還是有一個心腹的,那就是小武。

陸傲風對小武有救命再造之恩,小武的命是先屬于陸傲風的,再是屬于陸家的。

這件事,是要命的事,陸傲風只帶了小武一個人去做。

在離開陸家前,陸傲風只問了小武一句話:“玩命兒砍人的活兒,成了,可能得死,不成,一定得死,去不去”?

平常在陸傲風面前比林長鳴還軟蛋的小武毫不猶豫:“小武這條命都是少爺給的,只要少爺一句話,讓砍誰,讓沖哪兒,小武要是哆嗦一下,就自己把腦袋剁下來,這條命還給少爺”。

都是豪氣貫日,義薄雲天的漢子,簡單一句話就算成了,而與這邊恰恰相反的是,林長鳴對牛倌的慫恿并沒有那麽順利。

其一,牛倌對林長鳴沒那麽忠心,其二,林長鳴的三言兩語,鼓唇弄舌還糊弄不了在市井中滾打出來的人精牛倌。

“牛爺,想不想幹一票大的”?

“賣人去啊”?

“什麽呀,打架去”。

牛倌滿臉不屑地看着林長鳴,譏諷道:“打耗子去吧你,瞅你那小體格子,長得跟一竹節蟲兒似的,準沒好事兒,不去”。

林長鳴從口袋裏拿出了三塊大洋扔在牛倌面前:“不去也成,反正這是定錢,打完了還有,好幾十倍呢,活兒也容易,就是打兩個欺負了人家姑娘的小流氓,不過你也說了,我這體格子上去打誰去呀,就是一挨打的份兒,既然你牛爺都不去了,那我還去幹什麽呀,成,那我就去把這活兒給退了”。

林長鳴使的大概是激将法,誰知道呢,反正連蒙帶唬再忽悠,是把牛倌給繞進去了。

“哎,你等會兒,真的假的,就打兩個小流氓啊”。

牛倌拿着這三塊大洋心動了,還死要面子地搖頭晃腦表示自己的不樂意。

“可不就是嘛,我還尋思這活兒好幹呢,沒想到您不幹是吧,那我就把錢還給人家”,說着林長鳴就要上來搶走這三塊大洋。

落進牛倌手裏的錢還能再跑了?笑話!

牛倌把錢裝進口袋裏,把林長鳴推到一邊說道:“急啥玩意兒啊你,又沒說不去,打成啥樣的,要活的還是死的,死的就算了,打死人得蹲笆籬子的”?

林長鳴接着編瞎話:“不用那麽嚴重,就是輕飄地打一頓,抽幾個嘴巴,然後吓唬吓唬,叫這幾個小流氓以後別有事沒事去騷擾人家姑娘去”。

牛倌以為自己很聰明,那是在林長鳴準備空手對他套白狼的時候,可見着了錢,踏踏實實的現大洋,牛倌的聰明就跟着大洋一起被塞進了口袋裏,在衣服間摩擦摩擦......。

這一次,又一次愚蠢地相信了林長鳴的鬼話。

“那成,那就去呗,這不就等于是白給的錢嘛,打人這事,我在行”。

林長鳴兩手一拍,嘴上一撇:“好嘞,那就走呗”。

“現在就去啊”?

“天黑動手,現在蹲點兒”。

......

牛倌跟着林長鳴走了一段路,突然發現,這不是他們那天偷偷摸摸去賭場的路嗎?牛倌心裏起了疑問,莫不是又被林長鳴給坑了?

最初的這點兒疑問還只是懸在心頭上的,可走進一條黑不溜秋的巷子裏之後,接連見到了等在巷子裏的陸傲風與小武,還有難得一見的脫了軍裝的陳子安,牛倌就可以确定了,百分百是被林長鳴坑了。

牛倌心裏開始打了退堂鼓,在林長鳴耳邊小聲嘀咕道:“你他麽又坑我,你說到這兒來,是讓我一個人打他們三個,還是讓我看着他們三個人打你一個啊”。

陳子安打開了一個袋子,從裏面拿出了五個遮臉布分給幾個人,回答牛倌:“是我們五個人打他們一群人”。

這種陣容,牛倌也看出了異狀,陳子安能和陸傲風尿到一個壺裏?姓陳的和姓陸的聯手,那兩家的仇不報了?

再有,真要是打架,陸傲風和陳子安哪個不是随便揮揮手就能召集上百人打群架的主兒,怎麽就能出來拉單幫兒了呢?

這件事不簡單,雖然牛倌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是這錢一定不是那麽好拿的。

罵了林長鳴一句:“你奶奶個腿兒的,你找死也非得拉着我墊背是吧,這破錢給你,我不幹了”。

牛倌把錢和遮臉布塞到林長鳴手裏就要原路返回。

“別別別,別呀,你走了,我不就剩挨打的份兒了”?林長鳴趕緊拉住牛倌,就差坐在地上撒潑耍混,抱着牛倌的大腿不讓他走了。

陸傲風看不慣這一對主仆的磨磨蹭蹭,與小武各自蒙上遮臉布,拎了鐵棍子就往前去了。

牛倌指着林長鳴的鼻子問道:“那你跟我說實話,到底這次是幹啥去”?

林長鳴剛要和牛倌解釋,陳子安把一根鐵棍遞到牛倌手裏:“搶一樣東西,搶到手就走,都是些小流氓,好打,用棍子,別出了人命,東西搶到手之後,給你三十塊大洋”。

陳子安是料定了牛倌一定會為錢賣命,把棍子塞到牛倌的手裏,就跟着陸傲風的即将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走去了。

鬼使神差地,牛倌就把鐵棍接下了,林長鳴又把錢塞進了牛倌的口袋:“我就說吧,牛爺,這一趟虧不了”。

推着牛倌往前走了兩步,牛倌的腳步自然而然地就跟上來了。

牛倌在臉上蒙上了遮臉布,還在發着牢騷:“你就使勁兒坑我吧你,打誰你也不往上沖,還不都得我來,就是不霍霍死我你不甘心”。

“哪能啊,咱倆是啥交情,你是我表哥啊,我就是禍害誰也不能禍害您牛爺”。

對林長鳴的馬屁全然不感興趣,牛倌琢磨着前面夜色裏的陳子安與陸傲風,小聲與林長鳴問道:“你們三個咋扯到一塊堆兒去了?那貓跟耗子還能玩到一塊兒去?你說實話,這次到底是什麽事”?

到底是什麽事兒呢?這是一件十句話八句話都說不明白的事兒,也是不能對牛倌這種嘴比褲腰還松的人說的事兒,林長鳴想了想,總結成一句話:“我接這個活兒,純屬的就是為了錢,我說這錢是雇你的,還能不被他們懷疑,有了錢,咱倆就能早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至于他們要幹的事兒,搶什麽東西,和咱倆沒關系,幫他們把東西搶到手,咱倆就跑,就結了,其他的,管他呢”。

對林長鳴的話,牛倌已經是半信半疑:“你就接着忽悠吧你,遲早地死你手裏頭”。

043出洞

“快快,快點兒,動作都麻利點兒”。

秋家大藥房的後院亮着火把的光亮,嘈雜的聲音時大時小,時起時落。

五個人躲在從大藥房後門出來前往賭場後院的第一個牆角拐彎處。

其他人不知道感覺如何,反正林長鳴是在緊張,緊張地幾乎忘記了空氣冷得冰涼了手腳。

牛倌心裏忐忑着,小聲嘀咕:“這聽聲兒得有好幾十人吶,這打得過嗎”?

林長鳴用胳膊肘怼了牛倌一下:“現在說這話,晚了,來都來了,打不過也得打呀”。

牛倌看上去的樣子比林長鳴還要畏怯一些,對于這種不知根不知底的事,牛倌沒法讓自己相信他能完好無損地全身而退。

林長鳴看出了牛倌的擔憂,偷偷地指着陳子安腰間的一個凸影,小聲道:“你怕什麽呀,沒看見他帶着槍呢嗎,真要是咬在一起脫不開身了,他放兩槍,誰還敢往上沖啊,找死啊”。

這句話算是給牛倌吃了一顆定心丸,動了動蹲得有些酸了的大腿,繼續盯着大藥房後門處的一舉一動。

咯吱......

開門的聲音響起,火把的光亮從院子裏延伸到了巷子裏。

“出來了,出來了,準備”。陳子安以軍官的口吻低聲命令着,仿佛是把身後的四個人當做了他的士兵。

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響,林長鳴居然也握緊了手裏的鐵棍,似乎對自己的戰鬥力不存在某種懷疑。

直到牛倌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囑道:“一會兒那啥打起來之後,你躲我後邊,讓人給你悶死了我咋和你爹交代啊”。

一句話點明了林長鳴的戰鬥力。

藥房後院門口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裏面的人都紛紛湧了出來,足有二十人之多,幾個火把照得巷子裏亮通通的,竄動的火光把石牆上被拉伸變長的人影映現地左右搖晃,上下漂浮,恍若鬼魅。

細小瑣碎的交流聲音在巷子裏蜿蜒而過的風聲中變得有若蚊嗡的聲響,叫人聽不真切。

不過為首的那兩個人,是這裏五個人幾乎都認識的,一個是藥房的秋任賢,一個是賭場的獨眼。

看上去,獨眼在對秋任賢唯唯諾諾,秋任賢或許就是獨眼的老板。

眼下這些,誰是誰的老板,誰是誰的手下都已經不重要了,那二十幾個人護着三個沉甸甸的木箱子,箱子裏裝的東西應該就是陳子安要找的鴉片沒有錯。

秋任賢對獨眼叮囑了幾句,轉身又進了院門,大門處傳來卡啦卡啦的上鎖的聲響,獨眼帶着身後的二十幾個人開始朝着賭場的方向行進。

狹窄的巷子裏,林長鳴他們這一夥是五個人,有序地分成了三個梯隊,第一梯隊是陸傲風與小武,站在最前面,交手的時候首當其中;第二梯隊是陳子安與牛倌,負責搶盛裝鴉片的木箱子;林長鳴在最後,也就是最後一梯隊,獨身一人,就是看看哪裏需要幫手就上去湊個數。

至少陸傲風與牛倌沒指望他能上來幫上什麽忙。

一個拐角的距離,一個轉角的視野盲區,獨眼正帶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在扭頭拐過轉角,火把的亮光照亮這一拐角後面的區域時,只見五個手握鐵棍,面戴黑布的漢子正等在那裏。

是人便能看出這是來者不善。

獨眼驚得身軀一顫,還沒等身後衆人反應過來,陸傲風先發制人,悠長的一陣破空之音,揮過去一棍就砸在獨眼的腦袋上。

獨眼應聲倒地。

這突然的變故驚到了後面的人,獨眼倒地後,從拐角處殺出四個蒙面大漢,拐角後還有多少人尚未可知,二十幾個人組成的烏合之衆瞬間如一盤散沙般崩潰。

箱子扔在地上,火把摔在牆上,如遇山匪一般地尖叫嘶嚎着向後奔逃。

陸傲風與小武在前面手中鐵棍揮舞不斷,幾個倒黴蛋蜷縮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腦袋呻吟。

牛倌揮着棍子打倒一個還在護着箱子的人,與陳子安一起将三個箱子紛紛撬開,露出了裏面的東西的真面目。

一塊一塊地用宣紙包着,黑色的塊狀長條,牛倌有些驚到了。

他認識這些東西,眼前的這些東西遠比他看到對方有這麽多人,而他還義無反顧地沖上來更為震驚。

本以為事情可以順順利利的進行下去,哪知倒地的獨眼突然扶着牆站了起來,朝被兩個蒙面大漢堵在巷子打的二十幾個手下大喊:“給我打,打死一個賞大洋一百”。

林長鳴猛地回頭,看見在身後扶着石牆,拿出一把匕首的獨眼正在朝自己走近,摘了遮擋在左眼前的眼罩,露出眼眉前的一道傷疤與結痂成一團幹泥巴一樣的左眼,兇神惡煞,不用動手,這一副兇相就把林長鳴吓得半死了。

走得近了,更近了,再有兩步就能夠将匕首刺在林長鳴的胸膛。

越發緊張之際,林長鳴越會發現自己的笨拙,他似乎才想起來,他從來沒有打過架,更是從來沒有打過這樣大場面的架,這時候,腿都軟了。

緊張地出了一層冷汗,後背緊緊貼靠在牆上,手裏的鐵棍不像是護身與行兇的利器,倒像是阻擋林長鳴挪動腳步的障礙,它太沉了,沉得林長鳴想挪動一下腳步都困難。

把棍子從左手換到右手,又把棍子從右手換到左手,每一次換來換去都感覺棍子的重量加了三分,手上的哆嗦很快就要接不住這般重量的棍子了。

獨眼的喊話一出,被堵在巷子裏挨揍的打手以身體硬扛着不斷落下來的鐵棍。斧頭,短刀,匕首,紛紛亮了出來,将陸傲風與小武迅速逼退,一副反被動為主動的架勢沖殺了過來。

牛倌與陳子安正将箱子裏的鴉片裝進一個容量足有三四百斤的麻袋裏,眼看陸傲風與小武被逼退了回來,陳子安朝牛倌大喊:“去幫忙”!

牛倌抄起鐵棍就沖了上去,可回頭一看,林長鳴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樣,獨眼已經到了面前,居然還在琢磨棍子在手裏該怎麽拿的問題,牛倌朝林長鳴大喊:“傻了,跑,跑啊”。

慌亂之下,已經失去了思考的意識,獨眼還是到了面前,握着匕首就要刺下來,林長鳴的本能意識是在指揮他用鐵棍格擋,可是在手上舉起鐵棍的一剎那,鐵棍脫手了,掉在了地上,砸了自己的腳。

引頸受戮不過如此,林長鳴閉着眼睛,不敢看即将落下來的那一刀。

“閃開”!

牛倌一把拉住林長鳴的肩膀,把林長鳴拽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牛倌手裏的鐵棍打落了獨眼手中的匕首,再上去補了一腳,将獨眼踢摔出去一丈多遠。

另一面的防線失守,陸傲風與小武已經不能阻擋二十幾個人的瘋狂進攻了,由最初的擋在巷子一面,到被包圍在了中間,狹窄的巷子所能提供的包圍圈就那麽大的一塊地方,手上揮棍,腳上飛腿,打鬥正酣,分不清臉上的血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五個手拿斧頭的打手從包圍陸傲風與小武的陣列中跑出來,揮舞着手裏的斧頭朝着陳子安撲來。

陳子安手腳利索,已經裝完了兩箱的鴉片,還剩最後一箱,時間緊迫,手上拎起一個空箱子甩砸過去,砸翻了沖上來的一個打手。

牛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長鳴,喊道:“別瞅了,幫忙裝袋子啊”。

牛倌則是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沖上去,一棍子抽翻兩個人,剩下的兩個人又被他與陳子安一人一腳踹翻在地上。

林長鳴上來幫忙,陳子安把最後的半箱鴉片交林長鳴,與牛倌一同去救已經深陷包圍,無法走脫的陸傲風與小武。

巷子裏的打鬥聲驚到了秋任賢,秋任賢打開後門看了一眼,正看見兩個倒在門口的打手,渾身是血地呻吟,不遠處就是混亂的戰場,一根甩錯了方向的斧頭朝着秋任賢的方向砸過來,正砍進木門裏,吓得秋任賢立刻緊關了大門。

猛虎遇見了群狼,那二十幾個人呼呼啦啦地沖上來的架勢确實是有一種驚濤駭浪之感。

不等打翻兩個人,陳子安與牛倌也陷入了包圍之中,此時,已經筋疲力竭的陸傲風與小武幾乎幫不上什麽忙,林長鳴在盡最大努力,發揮着最大速度把箱子裏的鴉片全都裝進麻袋裏。

正在牛倌也被打壓地擡不起頭來的時候,砰,砰,砰,人群裏一連響起了三聲槍響,頓時瘋狂的打手們紛紛停手,緩步後退,遠離手中高舉着手槍的陳子安。

槍聲的餘音還在半天空回蕩,整個巷子裏霎時變得安靜了,安靜得就剩彼此之間的呼吸聲,那麽沉重。

短暫的寧靜之後,狗吠聲在巷子裏又連成一片,徹底打破了這一夜的安寧。

開始有人打開門探出頭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麽事。

獨眼的胳膊被牛倌打脫臼了,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別讓他們跑了,打死一個大洋兩百”。

陳子安端着槍指着又要往上沖的打手,變粗着聲音吼道:“東西是老板的,命是自己的,哥兒幾個今天不想殺人,但要是有人非得找死,我也不介意手上再多幾條人命”。

腳上踢了牛倌幾腳,示意牛倌趕緊去把裝滿了鴉片的麻袋帶走,林長鳴紮緊了麻袋,想把麻袋搬起來,幾次下手都沒能叫麻袋離開了地面,牛倌過來,抓起麻袋的兩邊,一記立地拔蔥的招式就把三百多斤的麻袋扛在了肩上。

陳子安還在用槍指着已經漸漸氣餒的打手們,牛倌和林長鳴就從這些人的眼前把鴉片帶走了。

陸傲風與小武身上有幾處小傷,不耽誤走路,陳子安殿後,陸傲風帶路,五個人很快又鑽進漆黑的沒有火光的巷子裏。

“快追啊”!

獨眼還在發號施令。

幾個不要命的打手真的沖到了巷子裏黑暗的邊緣,但是還不等腳上下一步落進黑色的陰影裏,砰地一聲槍響,在前面的石牆上打出了幾片火星兒,跳彈擦着一個人的臉打了過去,在這個人的臉上留下一道圓潤的傷痕。

這一下,就再也沒有人敢追上去了。

東西是老板的,命可是他們自己的。

044逃生

秋任賢又帶着十幾個打手沖出了後院,只是在巷子裏已經沒有了那幾個蒙面的匪徒,以及他的鴉片。

獨眼抱着膀子在石牆上狠狠地撞了兩下,手上扭着胳膊,咔咔地兩聲脆響,脫臼的胳膊又能活動如初。

在消失片刻的混戰之中,陸傲風形影不離的砍刀居然掉在了地上,被一個鼻青臉腫的打手撿過來交給秋任賢。

秋任賢不知來人是何用意,但顯然是直奔着他的鴉片來的,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他們是什麽人,看清楚了嗎”?

挨了打的人都紛紛低頭不言,不敢多嘴。

獨眼這時候走過來,擦了一把流滿了半張臉的血跡,從秋任賢手裏拿過那把砍刀,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斬釘截鐵地确定道:“我知道了,是陸傲風”。

“陸傲風”?秋任賢驚訝至極。

就是上午到他藥房中的陸傲風?

獨眼回想了一下那天陸傲風到賭場中耀武揚威的情景:“沒錯,這把刀就是陸傲風的,一定是他,那天他拿走了王家的借據,肯定是知道了王家有人抽大煙,那個王淩淩又是他的相好的,這次一定是他來報複來了”。

既然如此,是陸傲風不仁在先,那就怪不得秋任賢不義了。

“陸傲風,你給我等着”!磨着牙齒放出了狠話。

秋任賢立刻做下安排,派出兩個人到陳家報信,就說秋任賢決定将藥房賣給陳家,但是這筆買賣務必要在這天晚上完成,請陳家立刻派人帶着五萬大洋來秋家大藥房。

而後秋任賢拿出那天陸傲風用作抵押的寫着三個大字的宣紙,交給獨眼,就用這張宣紙與這把砍刀狠狠地敲詐一筆陸家,起碼不能少于那三箱鴉片的價值。

最後,大財賭場和秋家大藥房的所有打手,四十餘人,到去往陸家的各個街道上去找,找到陸傲風,不論死活,只有一點,那就是在獨眼敲詐完陸家之前,不能讓陸傲風出現在陸家人面前。

......

一路狂奔的五個人,已經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林長鳴在那一場巷子裏的短兵相接中沒有受傷,反而在這一路的磕磕絆絆中在腿上留下了幾片紅腫。

“哎呀媽呀,後面還有人追嗎”?牛倌扛着麻袋像是一個從地裏偷完地瓜瘋狂逃竄的小賊。

“快快快,把遮臉布都扯了,把棍子給我”,陳子安命令道。

終于是在跑了一晚上的夜路之後,見到了代表着時代進步的電燈光亮。

陳子安帶着他們跑到了營部駐地。

“什麽人,站住,否則開槍了”。

在探照燈照到他們這一行人身上的時候,門口的哨兵拉槍栓,推彈上膛,瞄準領頭人喊話道。

“是我,你們營長”。

陳子安的聲音,這些大兵都是熟悉至極的,聽見是他們營長的聲音,紛紛把槍放下。

陳子安領着幾個人進到營部休息的房間裏,把手裏的遮臉布扔進火盆,鐵棍扔進垃圾桶裏。

牛倌的身體随着麻袋一起砸在了地上,渾身濕透地躺在麻袋上,仰面朝天吐着口水:“癟犢子玩意兒,累死個屁的了,這幾塊錢可不好掙”。

陸傲風與小武身上受了些輕傷,有幾道被匕首,斧頭砍出的傷口,陳子安把警衛員達子叫到屋裏:“叫人去把軍醫找來,我朋友受傷了,另外給我告訴今晚值班的兄弟,今天晚上的事,誰要是敢出去多一句嘴,就別怪我不拿他當兄弟”。

“是”。

達子看了一眼屋裏的幾個人,基本都是熟面孔,轉身離開。

“不行,我得回去,這麽晚了,我家裏人要是看我和小武沒回去,肯定得派人出來找啊”。

陸傲風緩過勁兒來了,擦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外的血漬,拽起小武就要離開。

陳子安擋在門口勸道:“別着急,現在你們還不能回去,出了這麽大的事,秋任賢肯定把所有人都撒出來找咱們幾個了,你們倆身上都是傷,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現在你們回去太危險,而且一旦被秋任賢知道是你幹的,瘋狗亂咬人,肯定會牽連到你們家的,眼下,只有我這裏是最安全的,等軍醫給你們看過傷之後,我派人到街上看看,确定安全了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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