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9)

你們再回去”。

“少爺,你的刀呢”?小武盯着陸傲風空無一物的腰間提醒道。

陸傲風恍然大悟,趕緊在腰間摸摸,果然,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砍刀不見了。

“糟了,我得回去把刀找回來,躲開”。

羅傲風莽莽撞撞就要沖出去,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你想去哪找?路上,現在漆黑一片,去巷子裏?秋任賢正在那裏等着你”。

這兩句話提醒了陸傲風,情緒不再那麽激動。

“那你說怎麽辦,萬一,萬一刀落在他們手裏,他們認出那刀是我的的怎麽辦”?

林長鳴坐在地上問道:“你那刀上寫名兒了”?

陸傲風迷茫地問在一旁的小武:“我那刀上刻名兒了嗎”?

小武搖搖頭:“沒,刻不上去,那是大少爺給您帶回來的美國貨,硬得很”。

林長鳴啧啧道:“那不就結了,沒寫名兒他知道那是誰的刀啊,這鎮子裏誰手裏還能沒有個一把兩把的砍刀啊”。

砍柴剁肉的砍刀人人都有,可那麽名貴的軍中砍刀可不是誰都能用得起的。

陸傲風還是一萬個不放心。

陳子安給陸傲風吃一顆定心丸:“你放心,出了這麽大的事,秋任賢一定坐不住了,估計這時候正琢磨着怎麽把藥房賣出去,拿錢跑路呢,他沒時間琢磨刀的事兒,出不了明天,他就得出城,到時候我派人把他拿下,和這些鴉片一起交給太原警察署,那時候,就是他查出來刀是你的,也沒功夫對付你了”。

林長鳴打了一個激靈,坐起來提醒道:“那還不趕緊的,萬一他狗急跳牆,為了保命,連錢都不要了,今天晚上就出城逃跑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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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點醒夢中人,軍醫到了,開始給陸傲風檢查傷口,陳子安對達子命令道:“傳令,叫一連分成兩個小隊立刻把守住南北城門,發現秋任賢後,等他出城,在城外對其實施抓捕,這件事要是辦砸了,放跑了秋任賢,你就叫一連長趕緊把那身皮給我脫了”。

“是”。達子領命。

陸傲風補充道:“對了,還有大財賭場,借錢人的名冊和借據都在大財賭場呢,要想把買這玩意兒的人都找出來,得先把大財賭場端了”。

陳子安點頭,确實如此,正值夜晚,該是賭場裏生意最為旺盛的時候,随即又加了一道命令:“傳令,二連立刻全體集合,有行動,我親自帶隊”。

達子領命離去。

緊張的氣氛剛剛有了些緩和,一身疲憊的幾個人都要昏昏欲睡過去。

牛倌挺着身板兒坐了起來,吐了一口唾沫,迷茫地問道:“誰是東家,我這扛一道兒累屁的了,給誰扛的,給我結錢吶”。

牛倌理了一下擋在眼前的頭發,還在滴答着汗水,看了一遍幾個人,都默不作聲,好像是要不認賬一樣。

林長鳴拉了幾下牛倌的衣角,小聲說道:“你身底下這些東西更值錢”。

牛倌怼了林長鳴一拳頭,罵道:“瞅你接這活兒,還搶這玩意兒,這要是讓你爹知道,非得整死你不解恨,我不管,我這一趟又挨打又當苦大力的,我得拿錢”。

看牛倌認真起來,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更有精神,也擔心牛倌那張嘴,說不定是哪一根筋搭錯了就把這件事說了出去,陳子陽從抽屜裏拿了一個錢袋出來,外帶一盒英文字的香煙扔到牛倌懷裏。

“不用數,只多不少,牛倌,我只有一句話,你和長鳴,今天晚上的事,誰都不準出去說一個字”。

牛倌的手在錢袋子裏扒拉不停,聽着大洋相互摩擦碰撞的聲音格外悅耳,嘴上答應着:“行,今晚上我啥都不知道,我就在糧棧裏睡覺來着,是這意思不”?

瞧着牛倌越來越旺的精神頭兒,林長鳴挺不住了,倒在牛倌的大腿上,他是真的困了,真的要睡了。

045敲詐

晚飯的飯桌上沒有見到陸傲風的身影,并不算是一件奇怪的事,可是已經臨近深夜,還是不見陸傲風出現在家中,就不算是正常了。

若是以往,陸傲風不回來,也總是會交代小武或是其他人與家裏人說一聲,也免得擔心。

這次,竟然連同小武也無聲無息地一晚上沒回來了。

陸傲風的母親站在門前徑自擔憂,自言自語:“這傲風怎麽還不回來啊”?

陸品言穿着一身睡衣安慰道:“那麽大個人了,又丢不了,不用擔心”。

剛把傲風母親勸回屋中睡覺,剛回到陸家不到半天的門徒蛇頭就匆匆敲門:“大爺,出事了”。

聽到開頭便知是不好的消息,傲風母親趕緊打開門,與蛇頭問道:“怎麽了,是傲風回來了嗎”?

蛇頭一張粗糙剛毅的臉繃緊:“是這樣,門口來人說,傲風少爺去豪賭,在他們賭場欠了一萬塊大洋,現在沒錢還債,就被賭場的人給扣下了,那賭場派來要錢的就在門外”。

陸品言斷然不相信,陸傲風是他的兒子,縱使是陸傲風有些不好的脾氣秉性,可本性不壞,更算不上是惡,是絕不會沾賭這種喪志的東西的。

“把人帶進來”。陸品言穿好衣服,命令道,頓時一股當家人的威然風采顯現出來。

來人只獨眼一個,身上還帶着些挨打受傷的痕跡。

獨眼被門口的陸家門徒推推搡搡地帶到廳堂中,陸品言與蛇頭等候在那裏。

獨眼心裏空虛,可是面上表現的是有恃無恐,見了陸品言,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抱拳禮,自報家門道:“小的是大財賭場裏的夥計,您就叫我獨眼龍吧”。

陸品言不屑道:“我對你叫什麽眼兒,是什麽蟲不感興趣,有話直說,我兒子呢”?

獨眼龍不慌不忙地拿出那張寫了‘陸傲風’三個字的宣紙與陸傲風的随身砍刀,解釋說:“實不相瞞,平民巷第十七戶王老頭欠我們賭場的錢,王家閨女又是陸少爺的相好,陸少爺今晚是替王家出頭,在我們賭場玩了幾把大的,可沒想到輸了一萬多,想必大當家的應該也認識陸少爺的筆跡,這是陸少爺作為借款的抵押,陸少爺說了,這三個字就值一萬大洋,還有,這不是擔心你們不信嗎,陸少爺還把他的刀叫我拿來,說見了這刀,您就明白了”。

陸品言何嘗不明白,這把軍用砍刀是陸傲涵當兵的第一年從一個美國人手中買的,回來後送給了陸傲風,陸傲風對這把刀是喜愛得不得了,幾乎是與他這個人形影不離,就差每晚睡覺都抱着它了,覃思鎮中僅此一把,造不了假,如今獨眼拿着這把刀上門,說的也多半都是真的。

更何況這件事牽扯到了王家閨女,在王家閨女的這件事上,陸傲風是要多沒出息就有多沒出息,做出這樣的事,雖然荒唐,卻是像了他的莽撞個性。

陸品言只是示意了一個眼神,站在獨眼身後的兩個門徒立刻扭着獨眼的胳膊将他按壓着跪在了地上。

不用陸品言動手,蛇頭就過去拿起了陸傲風的砍刀,将冰涼鋒利的刀刃貼在了獨眼的後脖頸上,威脅道:“我家少爺在哪,信不信我用這把刀把你腦袋剁下來”。

獨眼的腦袋被壓得很低,冷笑一聲:“陸大當家的,我忘說了一件事,陸少爺今晚可能是脾氣有點兒沖,欠了賭債不給還打人,連同小的在內,我們賭場的夥計幾乎全被他給打了,但是您放心,我們知道,我們是賤皮子,打幾下就打幾下了,陸少爺可是千金之軀,我們不敢把陸少爺怎麽樣,只是把他綁了起來,幫陸少爺消消火,等我拿了錢回去交差之後,我們自然也就會把陸少爺給送回來了”。

蛇頭手上的刀再一次加了力道,鋒刃處已經見了血。

陸家的人也都不是什麽善男信女,獨眼知道,若是一時不慎,真有可能把命給丢在這裏,繼續瞎編威脅:“陸大當家的可能不知道,我們老板就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我一個時辰裏帶着錢回去了,我們老板保證,陸少爺可以安然無恙,要是我一個時辰裏沒回去,可能陸少爺就得吃點苦頭了,當然,不是我們要把陸少爺怎麽樣,只是陳家人似乎對陸少爺挺感興趣的,出的價錢也不比這個少......”。

“獨眼龍,你家老板是誰啊,知道和我們陸家作對是什麽下場嗎”?蛇頭瞪着一雙蛇眼貼近獨眼龍的額頭,

獨眼擡起些腦袋看着蛇頭,大喘氣道:“知道,整個覃思鎮誰不知道啊,得罪了陸陳兩家,都是一個下場,刀山火海,千刀萬剮嘛,可是,這件事是陸少爺先壞了道上的規矩,砸我們的場子,打我們的人,欠我們的錢,就是您陸大當家的,是不是也得講道義二字啊”?

看出陸品言是上當了,獨眼龍繼續威脅道:“大當家的,可要想好了,現在還剩不到半個時辰了”。

蛇頭的手裏也是捏了一把汗,靜等着陸品言的決定,若是陸品言不信獨眼的鬼話,蛇頭立刻就一刀下去,保證獨眼的腦袋能幹脆利落地掉下來。

“老蛇,去帳房拿莊票”。

陸品言還是相信了獨眼的話,以陸傲風的安危為保證。

蛇頭放下手裏的砍刀,回帳房取了一張兌換面額為一萬銀元的莊票交到獨眼的手裏。

獨眼拿了莊票,看上面的錢莊的名字是太原大興錢莊,打了一個響指,把莊票收好,說道:“陸大當家的豪氣,放心,我回去之後,立刻就把陸少爺給您完好無損的送回來”。

獨眼走出了陸家大門,走在漆黑的夜路上,卻不是回到大財賭場的路,眼下的大財賭場已經是待不得了,得罪了陸家,總是要付出些代價。

陸品言當即要蛇頭帶領五十門徒好手去往大財賭場,一旦确定陸傲風安全無恙,立刻讓大財賭場連同裏面的人一起從覃思鎮消失。

.......

秋任賢派去陳家的人回來了,卻是與陳子陽一同回來的。

陳烨将收買秋家大藥房的事交到了陳子陽的手裏。

獨眼還沒有回來,秋任賢派出去的手下也還在外面飄蕩,秋家大藥房裏空蕩蕩的,只有秋任賢與身後的兩個打手。

陳子陽到了,燈光有些晦暗的屋子裏,與秋任賢抱拳行禮道:“秋掌櫃的,別來無恙”。

當看到來人是陳子陽時,秋任賢有些怔住,他的消息稱,陳子陽這些日子一直在太原消遣,怎麽就突然回到了覃思鎮呢?

陳子陽是一個狠角色,秋任賢不得不多加提防。

身邊留了一個打手,叫另一個打手去街上立刻把其他人都叫回來。

秋任賢還在裝模作樣,沏了一壺好茶,恭維道:“陳二爺回來了,失敬失敬,不知陳老爺子派二爺來這裏是......”?

“當然是談生意啊,秋掌櫃的不是已經決定把藥房賣給我們陳家了嗎”?

說着,陳子安從懷中拿出五張兌換面額為一萬銀元的莊票放在了秋任賢面前。

這大概就足以表達陳子陽的誠心了。

秋任賢拿出兩張手寫的合同,上面已經具細了買賣秋家大藥房的各項條款,秋任賢已經上面簽字畫押,按了手印,就差陳子陽了。

陳子陽也不磨蹭,拿過毛筆就在合同上簽了字,沾了紅印泥,按上了手印。

這樁生意就算是成了。

莊票已經拿到手了,合同已經簽了,秋任賢便不再有疑心,起身在身後的牆上掀開一副山水畫,在山水畫後面有着一個暗格,秋任賢拿出秋家大藥房的房契以及秋家名下的七家藥鋪的房契,交到了陳子陽的手裏。

陳子陽看了兩眼,在手上拍了兩下刷刷響的房契,揣進懷裏。

秋任賢拿起桌上的莊票與一份合同正要裝起來的時候,陳子陽突然拔出了短刀,陰森森道:“秋掌櫃的,謝了”。

在秋任賢還在遲疑之際,陳子陽手上的短刀嗖地一聲飛出去,一刀刺透了秋任賢身後僅在的一個打手的脖子。

血,滋......

046報應

黏糊糊的血順着脖子上的切口噴了出來,滋在了秋任賢的臉上,模糊了這個老糊塗的眼睛。

斷氣了的打手轟然倒地,秋任賢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手上哆哆嗦嗦地指着陳子陽:“你,你要幹什麽”?

陳子陽腳上踩着地上死人的腦袋,手上将短刀拔了出來,依稀還能聽到刀身與頸骨摩擦的聲音。

駭人至極!

“陳子陽,你,不要放肆,我喊人了......”。

啪!

秋任賢的喊聲還沒能從嘴裏跑出來,就被陳子陽的一個大嘴巴抽了回去。

陳子陽一腳踏在秋任賢的胸口,短刀的刀尖抵在秋任賢的心口,刺破了衣服,劃破了皮肉,秋任賢開始求饒。

“二爺饒命,饒命啊,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就求二爺您高擡貴手,放了我這一條沒用的老命吧”。

陳子陽對着秋任賢的老臉吐了一口唾沫,又拿起桌上的合同在秋任賢的臉上胡亂地塗抹開來,血水與口水混為一談,将秋任賢的臉畫成了臺上唱京劇裏的醜角。

秋任賢哆哆嗦嗦,一條命吓丢了半條,閉着眼不敢看陳子陽。

陳子陽把秋任賢揣在懷裏的五張莊票又拿了出來,塞進自己的衣服裏,短刀的刀片在秋任賢的臉上拍了兩下,罵道:“你還真敢要,就這麽一間破藥房,你敢拿五萬,你他麽也配”?

陳子陽松開了秋任賢,總不能真把這個老家夥給吓死。

“本來二爺我在太原城裏消遣得挺好,非得叫你秋任賢這破事給二爺我叫回來,不過呢,回來的時候,二爺也打聽了一下,你個老烏龜這輩子是缺德事做得太多了吧,老婆連一個蛋都下不出來,找的小老婆倒是挺争氣,肚子有七個月了吧”。

聽陳子陽說到這兒,秋任賢立刻跪在了地上,跪爬到陳子陽面前,一連幾個響頭磕下去:“二爺您高擡貴手,就是要了我這條老命都行,可千萬不要傷了我老婆孩子啊”。

陳子陽一腳把秋任賢踢開,嫌他弄髒了衣服。

“放心,二爺沒那麽毒,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那是二爺幹的事嗎?二爺不過是替你問候了一下她們母子”。

秋任賢跟在陳子陽身後跪着:“二爺您說話,您要什麽我都給,只要您不動她們母子”。

這話陳子陽愛聽,陳子陽的目的就是聽見秋任賢說這樣的話。

從五張莊票中抽出一張,塞在了秋任賢的手裏:“放心,二爺做事講道上的規矩,我義父說了,這個藥房就值一萬,你也就只能拿走一萬,現在我義父交代的事已經做完了,下面就該談談二爺我的事了”。

陳子陽猛然蹲下,拎着秋任賢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二爺這一趟不能白跑,老東西,這麽些年沒少攢了吧,想讓你小老婆和孩子活命嗎,容易,你這些年掙的,二爺替你保管了,說,錢在哪”?

秋任賢注定要在這一夜要變成一個窮光蛋,老淚縱橫,悔不該選擇了陳家,選擇了一向以唯利是圖,背信棄義著稱的陳烨。

無力地擡手指着另一面牆上的仙女圖,手上從腰間摘下了一把鑰匙。

陳子陽接過鑰匙,笑了,有了秋任賢的這筆錢,他以後就可以不再受陳烨的擺布,就是另立門戶也未嘗不可。

此時在門縫中透過一道詭谲的目光,看見了屋中正發生的一切。

秋任賢完了。

獨眼的靠山沒有了。

獨眼拿着手裏的莊票輕聲退走,這一萬塊就當是秋任賢欠他的。

默默念叨了一句:“秋掌櫃的,對不住了”。

悄無聲息地越過了秋家大藥房的後牆,消失在數條蜿蜒交錯的巷子裏。

陳子陽打開了仙女圖後面的暗格,頓時金閃閃的反光閃到了雙眼,秋任賢早已經将全部錢財換成了金磚。

足有二十餘塊。

陳子陽非常大方的拿出布袋,将所有金磚掃進袋子中,将兩份所謂的買賣合同在蠟燭的火焰上燒成了灰,在走過躺在地上,生無可戀的秋任賢身邊時,陳子陽把鑰匙丢在了他的臉上。

“多謝秋掌櫃慷慨解囊”!

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秋任賢再一次哭出了聲,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是千算計,萬算計,把算計的本事都放在了陸家頭上,最後卻被陳家坑得一無所有。

難道這真是他私賣鴉片,禍國殃民得來的報應?

這一夜的變故還不算完。

魁梧強壯的蛇頭帶着五十多個陸家門徒浩浩蕩蕩地奔大財賭場進發,盡是些威猛的生力軍,夜裏涼如冰水,這些門徒各個身穿短袖大褂,頭上系一紅色頭繩,手上的砍刀連一鐵鏈纏繞在手臂上,這一路過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同一條街道的另一邊,汽車的車燈照亮了半條街道,陳子安換回了一身軍裝,帶着一個連的大兵飛也似地朝大財賭場奔去。

此時的大財賭場才是迎來了一天之中,生意最為旺盛的時刻,只擺有十幾個賭桌的地方,幾乎是擠滿了到這裏來賭上一把手氣的賭客。

獨眼不在,沒了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還在,賭場的生意照常。

達子猛地踩下剎車,在石板路上留下兩道輪胎的劃痕,陳子安跳下車,命令道:“一排守住賭場正門,二排堵住賭場後門,一個人都不許給我放走,三排跟我進去抓人”。

齊刷刷的腳步聲開始變得紛亂,紛亂之中又不失秩序,陳子安一腳踹開賭場大門,從兩邊湧進去兩排士兵,将本就擁擠的人群全部推到賭場正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賭場的打手,也驚到了上百的賭客,紛紛叫喊着,聲音在賭場這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幾乎要貫穿人的兩個耳朵。

陳子安拔出手槍對着天花板一連打光了一個梭子的子彈,砰砰砰地槍聲掩蓋了賭場裏的人的叫喊,所有人紛紛蹲在地上,不敢喧嘩。

頭頂上天花板的一盞吊燈在受了一梭子的子彈之後,咔咔咔的幾聲脆斷聲響,吊燈帶着十幾只蠟燭的火焰砸了下來,周圍的人又是一陣驚呼。

陳子安高喊:“大財賭場,涉嫌非法外借高利貸,壓榨百姓,魚肉鄉裏,現在,我宣布,大財賭場查封停業,所有賭資全部充公,涉案人員押回守備團審問”。

此言一出,又是響起了一陣喧嚣,十幾號大兵把賭場裏的十幾個打手全部抓到了陳子安的面前。

看着面前抱頭蹲着的十幾個打手,陳子安挑了其中一個略顯瘦些的家夥問道:“說,那些高利貸的借據在哪兒”?

瘦子搖頭,結巴道:“長官,饒,饒命,小的不知道,這事兒是張,張哥和獨眼龍管的”。

“誰是張哥,誰是獨眼龍”?

瘦子指了指蹲在最外,賊眉鼠眼的胖子:“他就是張,張哥,獨眼龍不在”。

不等陳子安問出口,那個叫張哥的胖子立刻指着一間雅間說道:“在那裏,都在地上的箱子裏”。

陳子安朝達子使了一個眼神,達子跑到雅間中,很快就帶了一摞寫着借據的白紙出來。

足有四五十份之多。

陳子安想要的東西拿到了,下令帶走所有賭資,抓走全部的賭場打手,最後将賭場大門釘死貼封。

蛇頭帶着陸家門徒趕到的時候,賭場的大門已經被貼上了封條。

蛇頭一怒之下,叫人撕了封條,砸開了大門,沖進賭場之後,賭場之內已經是狼藉一片,恍若遭了山匪打劫,別說是陸傲風,就連一個活人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蛇頭朝拿着火把的門徒喊道:“燒,給我燒,叫所有人都看看,得罪了陸家,就要他片甲不留”!

大火熊熊燒起,這個夜晚,整個鎮子裏的人都沒有睡好。

“救火啊”!

當當當當......

敲鑼捶鐘的聲音響個不停,半條街的人都從家裏出來,挑水,打水,滅火,一直折騰到了淩晨,東方的天空露出了一絲微亮。

大火之後的餘煙與灰燼被冷風帶走,彌漫了整個覃思鎮的上空。

空氣都是嗆人的。

在太原警察署的人到來的這一天,覃思鎮的天被染成了灰黑色!

047家法

鎮子裏突然冒出來的一把大火幾乎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清晨餘煙散盡,那些好事的,幫忙的,都紛紛朝着鎮子正中跑去,而一個落寞到足以用落魄來形容的身影佝偻又蹒跚地朝城門口挪動着疲倦的腳步。

城門外停着一輛吉普車,陳子安戴着一副墨鏡,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香煙,等着這個人的到來。

秋任賢出來了,衣服上帶着血跡,花白的頭發蓬亂,所有的家當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

城門處放行了。

不過跟着秋任賢一起走出城的還有四個扛槍的大兵,在秋任賢走出城門的一剎那,立時将秋任賢抓捕送到了陳子安的面前。

秋任賢面如死灰,不反抗,不叫喊,當看到來人是陳子安時,頓時就明白了一切,又是陳烨設的局。

占了藥房還不算,這老狐貍若不叫他死,恐寝食難安。

命陳子陽奪了他的藥房與財産,斬草需除根,大概是陳烨也害怕在藥房裏殺了他會惹來麻煩,就索性讓他活到這個清晨,再派來陳子安殺他,借官家的手殺人,這招還真是高啊。

秋任賢這一次輸的真是一塌糊塗,一步錯,滿盤皆輸。

“殺了我吧,我所有的東西都被你們陳家搶走了,告訴陳烨還有陳子陽,我家人什麽都不知道,我死了,就放過他們吧”。

秋任賢一心求死,完全出乎陳子安的預料。

不過看秋任賢的狼狽樣,陳子安倒還真是詫異,一夜之前,還風光無限的秋任賢,怎麽這會兒就變成了這副狼狽模樣。

“你把話說清楚,我們陳家對你做什麽了,什麽叫奪了你的藥房和財産”?

秋任賢又一次誤解了陳子安的意思,琢磨着陳子安的這些話大概是警告他要封口嚴實些,出去胡說八道,這件事的後果可能就會是禍水殃及家人了。

釋然地點點頭:“懂,我都懂,放心,陳大少爺,這件事我什麽都不說,這個跟頭我認了,還是那句話,只要別傷害我家人,你們說什麽我都認”。

而後任憑陳子安如何問,如何要他開口,秋任賢都選擇閉口不言。

陳子安也從中猜到了些什麽,這件事既然扯到了陳烨與陳子陽的身上,那秋任賢現在的落魄模樣不難猜想,多半是出自陳子陽之手。

陳子安打開車上的麻袋,滿滿的全是黑色鴉片膏。

“這些東西你認不認”?

看到這些鴉片,秋任賢心中的一個疑惑算是解開了,陳家人這是聯手給他設了一個連環套啊,先搶了他的鴉片叫他誤以為是陸家人幹的,支開身邊所有打手,再派陳子陽威脅着奪了他的家産,最後為了封口再逼他用這些鴉片認罪。

這個過程設計的完美無缺。

秋任賢笑了,他這一輩子就已經足夠老奸巨猾了,沒想到居然還是比陳烨嫩了那麽多。

哎!

長吐了一口氣。

“我認,這些鴉片是我從太原城裏買的,賣主已經被抓了,貨源已經斷了,這是留在覃思鎮的最後一批,還有什麽想問的”。

在秋任賢說這些話的時候,達子在一旁已經把這些話寫了下來,當做證詞,遞到秋任賢面前,拿出墨盒,秋任賢很配合地在上面按了手印。

認罪了。

陳子安下車,親自給秋任賢戴上了一副手铐,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秋任賢,随行兩名大兵坐在了車尾,這一趟,是送秋任賢進太原警察署大牢的。

等待他的,只會是一顆打穿腦袋的子彈。

......

夜裏的大火把賭場燒成了灰燼,覃思鎮又多了一個人們在茶餘飯後閑聊的話題。

幾乎一夜之間,人盡皆知的事情,卻被疲累之後昏昏睡去的四人選擇不理。

“什麽,大財賭場被人燒了”?

早上起來走出營部的陸傲風,伸伸懶腰之際就聽見正在吃飯的大兵們的閑談。

拎起一個大兵的領子就問道:“誰燒的”?

“你們家人燒的”。

陳子安端着一碗熱水站在了陸傲風的身後。

“你他麽怎麽不早說啊,是不是成心的”?陸傲風的尖銳矛頭又指向了陳子安。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再說了,我忙了一夜了,剛把秋任賢抓起來送走,這不才回來嗎”。陳子安一臉的無辜。

不想聽陳子安的這些屁話,心中隐隐不安,招呼還在屋中的小武:“小武,走了,回家”。

一路不停,小跑着風風火火地回到家裏,家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陸德有拄着木杖敲打着石磚,朝蛇頭吼道:“再去給我找,去陳家的地方找,就是把覃思鎮給我倒過來也得把二少爺找回來”。

蛇頭領着二十幾個氣喘籲籲,連一口熱乎湯還沒喝完的門徒又要出去,正在大門處撞見了回到家裏的陸傲風。

“二太爺,傲風少爺回來了”。

蛇頭的喊聲剛落,陸品言與陸德有就匆匆地趕來,見到安然無恙,只是在臉上有幾道小打小鬧的傷痕之後,先是擔心,再是生氣,又瞬間地變為憤怒。

陸德有氣不過地将木杖在地上狠敲了一下,轉身離開。

陸品言還不問問陸傲風這一夜是去做什麽了,直接氣憤難平地朝蛇頭喊道:“老蛇,準備家法”。

“怎麽回事啊,老蛇”?

陸傲風呆呆地問道,還處于一頭霧水之中。

老蛇難為情地看了陸傲風一眼,慚愧地說了一道:“對不住了,傲風少爺”。

“來人啊,綁了”!

蛇頭霸氣地一聲命令,立刻圍過來四個打手,毫不留情地将陸傲風與小武捆綁了起來。

陸家有陸家的家法,不像是陳家那樣,不管是不是陳府子孫,犯了大錯都要來一個三刀六洞。

陸家有對門徒懲治的家規,也有對陸家子孫懲治的家規。

後院被清理出來一片空地,立起來一個由十幾根粗木釘綁起來的門字形刑架,在刑架旁,是一口四尺高的大肚子圓缸,裏面裝滿了冷水。

陸傲風有些慌了,這種架勢可不像是開玩笑,陸家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拿出這種家法了。

傲風母親想過來說說情,被陸品言差人送回房中,家族規矩,男兒行家法時,女眷不得在場。

如此轟動全家上下的事情,家中三位德字輩老太爺也紛紛到場了。

只是現在當家人是陸品言,陸傲風犯了家族大忌,陸品言要動用家法,以警告家中其他小輩,這種事,三位老太爺是不能插手的。

陸傲風跪在地上,幾次想要起身,都被身後的門徒不得已地按跪在地上。

替自己喊冤:“爹,大爺爺,爺爺,二爺爺,怎麽回事啊,我就是出去和別人打了一架,一晚上沒回來,不至于動用家法吧”。

陸品言回到屋中拿出那張寫着陸傲風三個字的白紙與那把砍刀扔到陸傲風的面前。

“孽障,還在撒謊,平日裏你有些無法無天,可只要你不走歪路,為父權當你是小孩子脾氣,小打小鬧,可現在,你居然敢沾賭,陸家祖上有訓,毒,賭,娼,最為我們陸家所不齒,凡沾此三樣的陸家子孫,必須加以嚴懲”。

看到這兩樣東西,陸傲風算是明白了,這是獨眼與秋任賢擺了他一道。

陸傲風趕緊解釋道:“爹,大爺爺,爺爺,三爺爺,我陸傲風以陸家子孫的名義起誓,我絕沒有沾賭,我之所以和大財賭場的人打了起來,是因為他們外放高利貸,坑了不少人,我實在看不過去,就用這三個字坑了他們一筆錢,後來就談不攏,動起手來了,打架的時候,我的刀就掉在他們那裏了”。

“那打完架你和小武在哪過的夜,他們外借高利貸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在,在我四叔那兒,他們人太多,避避風頭,這事兒是我聽別人說的......”。

陸傲風本以為挺機靈的一個回答,卻忘記了脖子,額頭上還有包紮傷口的繃帶。

陸傲風平常做事大大咧咧,從不遮遮掩掩,不玩兒心眼兒,更是不善于說謊,這一點,陸品言是知道的,從陸傲風那沒有底氣的語氣中,就已經聽出來,這是在對他撒謊,陸傲風在刻意隐瞞着他所做的事。

看了一眼陸德厚的臉色,訓斥道:“一派胡言,陸品文流浪街頭,睡豬圈牛棚,他哪裏來的繃帶給你包傷”。

這時候,陸傲風才想起來摸摸自己的額頭,脖子,還真是包着兩處繃帶,只怪夜裏軍醫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他睡着了過去,對身上多了什麽東西,完全沒印象,沒感覺。

腦袋裏在飛快地旋轉,要趕緊想一個應對的辦法。

德字輩三位太爺候在一旁,沒有要為陸傲風說話的跡象,先是觸犯家規,再是對家中長輩說謊,他們一向看好的孫輩陸傲風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誰在從中作梗,讓陸傲風與家人之間生了二心?

陸傲風的脾氣倔得很,嘴巴也嚴得緊,若是不動用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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