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1)

子把這些玩意兒都捅咕下來,眼珠子都不過火兒,啥事都叫我操心。”

牛倌的風頭已經蓋過了藥房裏各掌半壁江山的先生與林長鳴,在過完了罵人的嘴瘾之後,沒有急着去過搶食兒的嘴瘾,而是一副江湖大嫖-客的浪蕩模樣走到了林長鳴的面前。

賤兮兮地一笑:“瞅啥呀?”

林長鳴笑得更賤,搖頭晃腦道:“瞅您長得俊呗!”

嘔!

牛倌不搭理林長鳴的無趣,他還急着去吃飯呢,從懷裏拿出一個泛黃的小本子塞到林長鳴手裏,小聲道:“你悠着點兒啊,這抓着可是要挨槍子兒的,誰也救不了你。”

林長鳴看了看手裏的小本本,居然是只有半本的殘書,甚至連封皮都不見,抓着就要去搶飯的牛倌問道:“怎麽回事,怎麽就一半啊?”

牛倌恨不得削眼前的榆木疙瘩一頓:“你說咋一半,查多嚴不知道嗎,就這一半都可難搞,從太原城裏翻出來的呢,知足吧你就,碰上不識字的看兩眼都不知道你拿的是啥。”

牛倌急匆匆地沖去了廚房,林長鳴把書捧在手裏看了兩眼,這次是真的,書上面寫的內容是兩位偉人說過的言論,一位叫馬-克-思,一位叫恩-格-斯,不過書只有半本,不免遺憾。

林長鳴将書藏在衣服裏,本想着也去從牛倌的手下搶出一口吃的,可擡眼的那麽一瞬間,就看見在陳記藥房斜對面的街邊電線杆下,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中年漢子,約莫四五十歲,穿着一身普通市民,最低階層的長大褂,頭上戴着一頂老舊的鴨舌帽。

這是這個男人連續第三天站在那根電線杆下了。

幾乎每天都是相同的時間,來到同一個地方,像是在等着什麽人,而後在等待兩個時辰,太陽西落之後仍舊無果,便悻悻地離開。

每當有守備團的巡邏隊經過他身邊,這個人便會将鴨舌帽壓低,背對着巡邏隊,神神秘秘的樣子,已經引起了林長鳴的注意。

曾經在北平也有不時地見到過這樣的戲碼,通常不能與軍隊或是警察正面相對的多是共字頭的或是日本間諜,偶爾也會有些特殊的,不知隸屬于南-京政府哪個神秘部門的人,總之,在北平那樣的歷史名城裏,彙聚了各方英豪,魚龍混雜,難辨真僞。

可這是在山西,是在覃思鎮,這裏是晉綏軍的天下,難不成也會如此魚龍混雜?

Advertisement

正在林長鳴疑惑之際,從人群中又走出一個頭戴老舊鴨舌帽的男人,這人身穿黑色大衣,系了一條灰色圍巾,手裏拿了一盒香煙,站在那中年漢子身邊,交頭接耳地說了些什麽,而後那中年漢子從後來人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上,二人又頓時像是路人偶遇一樣客套着寒暄了一番,分別朝着兩個方向走去了。

林長鳴記住了那個中年漢子的面容,他有點兒希望這個人是共字頭的,他希望在共字頭的組織裏能夠接受他這樣的一個人。

林長鳴快步追出去看看這人是去往什麽地方,只一小會兒的功夫,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不見了這人的身影。

太陽下山時,林長鳴回到了家,這時的家中沒有太多對元宵節的忙碌,都将目光盯在了在數個時辰之後就要代表陳家出戰,與陸傲風決一死戰的陳子陽身上。

陳子陽的狀态叫林長鳴恐懼,他不知疲倦地在家中苦練,被他劈碎踢碎的磚頭木棍已經堆得像一座小柴包,綁在樹上的沙袋被打成了零碎,僵固冰凍着的樹皮也已經被他打沒了一大片,來年開春,院子裏必然會多出一棵死樹。

沒有了陽光的午後,立時冰冷地如入冰窖,林長鳴裹緊了棉襖,還覺得冷風直往骨子裏鑽,陳子陽的衣服卻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陳烨在一旁招呼林長鳴:“長鳴啊,去廚房,給你二哥端一碗姜湯來。”

又招呼陳子陽道:“子陽啊,歇一歇,練了幾個時辰了,身子骨會吃不消的。”

陳子陽喘着大氣,從身後拔出短刀,一招翻身躍起,短刀從手中飛出,直刺向數十步之遠的一顆常青樹,常青樹猛地一搖晃,刀身狠狠地釘在了樹身上。

陳子安也在一旁,本想勸勸陳子陽不要在擂臺上太過拼命,點到為止最好,不論是傷了誰,對兩家關系都會是雪上加霜。

可看看滿懷期待的陳烨,再看看目光中全是殺氣的陳子陽,陳子安放棄了勸說的想法,離開是非之地去看看他的妻兒。

見陳子安走了,林長鳴不在,身邊已無其他人,陳管家從不遠處拿過來一雙鞋子給陳烨,陳烨叫陳子陽到身邊來,說道:“子陽,明日一戰,吉兇難料,那陸傲風是一個狠角色,為父并非是不相信你的本事,只是凡事多留一個心眼總是沒錯的,明天你就穿這雙鞋子上擂臺,若是穩贏還好,若是戰時不妙,該用的手段還是要用的,總之,那陸傲風恨你入骨,絕不能叫他傷了你的性命。”

言罷,陳烨拿起鞋子,将鞋跟處在地上用力磕了一下,在鞋頭處立刻刷地一下伸出來一把小刀,再将鞋跟用力地磕一下,這把小刀又會收回去。

陳子陽有些不情願道:“有勞義父費心了,不過子陽還是想以武取勝,用這種手段确實該是我們習武之人所不齒的。”

恰好這時,林長鳴不情願着一張臉端着姜湯回來了,離得十幾步遠,正看見陳烨手裏的鞋子将小刀收了回去,見林長鳴來了,陳管家會意地帶着那雙特殊的鞋子離開。

陳烨略有深意地拍了拍陳子陽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記着一句話,成大事者,不計小節,不擇手段。”

林長鳴在一旁故作渾然不知,卻驚得咽了一下口水,陳烨這個人當真是可怕,豈不是要陳子陽在擂臺上要了陸傲風的性命?

另一邊的陸家,同樣是為次日擂臺一戰捏足了一把汗,陸德有與陸品言都頂着嚴寒在院中指導陸傲風苦練筋骨,陸傲風赤裸上身,正與以蛇頭為首的二十幾個陸家門徒好手紛鬥不休,一連數個時辰下來,已經是汗流浃背。

在蛇頭作攻,陸傲風為守時,陸德有在一旁指教道:“以退為進,他進攻越快,你只管防守後退,待他氣力減弱,你再轉守為攻。”

陸品言在一旁接着說道:“收住你的性子,你與陳子陽勢均力敵,想幾招便制伏打敗他是不可能的,沉住性子,留住氣力,與他鏖戰,誰能沉得住性子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陸傲風的急性子哪裏是說沉就能沉得住的,将蛇頭視作陳子陽,蛇頭連連攻來,陸傲風只防不攻,實在是憋屈,在本應該繼續防守後退的時候,陸傲風轉守衛攻,雙拳齊發,擊在蛇頭腹上,蛇頭立時倒地,連咳數聲。

拿過衣服穿上,與陸品言和陸德有說道:“爹,爺爺,你們說的沒錯,可是那樣打來打去有什麽意思,最後就是把兩個人耗得都沒力氣了,我才不那麽打,我就這樣,先讓他覺得我是在一直退守,再出其不意地轉守為攻,只給我一招的機會,我準能把他打趴下。”

陸傲風,就是如此桀骜瘋狂,從不把敵手放在眼裏,任何敵手,任何。

陸德有怒其不争地看了陸品言一眼:“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這麽下去,遲早會吃虧的。”

陸品言一臉無辜道:“怎麽能怪我呢,他不是您一手帶大的孫子嗎,這身功夫還是您教的呢。”

陸傲風朝小武喊道:“我餓了,叫廚房給我剁二斤牛肉。”

話剛說完,陸傲萱就提着一包油紙包裹着的燒雞跑到了陸傲風的面前:“二哥,來,特意給你買的。”

陸傲風啧啧道:“讨好我?沒用的,哪有你這麽當妹子的,拿你哥當猴兒耍,走開走開,看見你就煩。”

陸傲萱擋在陸傲風面前不肯讓路,撒嬌道:“好二哥,人家知道錯了嘛,不就是給你寫了一封信嗎,至于嗎,多長時間了,還生氣呢?”

陸傲風瞪起了大眼睛:“那是一封信的事嗎,你差點讓淩淩嫁到那王八蛋家裏去。”

陸傲萱抱着陸傲風的胳膊搖晃着,繼續撒嬌不停:“那明天我帶淩淩去看你打擂臺好不好,給你在臺下打氣。”

這話一說,陸傲風就有了幾分高興了:“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好,那明天你們倆都得去,看我是怎麽把陳子陽那個王八蛋打趴下的。”

拿過陸傲萱手裏的燒雞,頂着寒風冷氣吃了起來,高興的勁頭就像是已經将陳子陽給打趴下了一樣。

084擂臺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個元宵佳節有些熱鬧,未等到夜晚無數花燈豔影的來臨,倒是一大清早就吊足了人們的胃口。

陳子陽與陸傲風擂臺訣生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如是風吹過巷一般,迅速掃蕩了鎮子裏每一個人的耳朵。

一大清早,覃思鎮南城門牌樓下搭起了一個擂臺,熱衷于觀此盛況的成千上萬的百姓早早趕去,将南城門處堵了個水洩不通。

今日的南城門處無關無防,關卡處被圍觀的百姓占滿,連守關的士兵都紛紛收起槍械參與到了圍觀的行列中。

“讓開,讓開,二爺來了!”

大成和幾個陳家門徒惡狠狠地在前推開圍成一團的人群,給陳子陽開出了一條路。

陳子陽走到擂臺下,躬身一躍,一步躍到六尺高的擂臺上,擂臺下歡呼聲一片,陳子陽面露詭谲一笑,靜等陸傲風的到來。

鎮子裏的街道上傳來一片歡呼聲,陸傲風在一衆陸家門徒的簇擁下到來了,蛇頭在前,也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在人群中驅趕開了一條路,到了擂臺下,小武蹲在地上,想叫陸傲風踩着他的後肩上擂臺,陸傲風拉起小武,一只手握住擂臺的橫木,腿上弓彈,手臂發力,翻了一個跟頭穩穩地站在擂臺上。

随後,陳家,陸家,大批的門徒紛紛到來,陳烨與陸品言一前一後地坐着黃包車來到了擂臺下,分坐在擂臺的兩邊,兩家的數十門徒各自背着長槍泾渭分明地守在自家的老爺身邊。

這一天的陳記藥房不關門,藥房裏的一片天下全歸了藥房先生一個人了,牛倌拉着林長鳴恨不得一路狂奔到擂臺下,生怕錯過一丁點兒的好戲一樣。

牛倌熱衷于這樣的打架,他喜歡打架,不止是男人和女人在炕上打架的那種,更喜歡看別人打架,尤其是兩個高手之間。

到了擂臺下,牛倌在嘀咕着問林長鳴:“你說他們倆誰能給誰幹死?”

林長鳴撇嘴:“我哪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要不你上臺問問,他們倆誰先死?”

牛倌徑自嘀咕道:“我覺着吧,陸傲風這小子行,你看那陳子陽,幹巴地和個驢羔子似的,準贏不了。”

林長鳴諷刺道:“人家再幹巴地和個驢羔子似的,你這頭牛羔子也不是對手。”

“我是打不過他,我承認,可陸傲風能幹過他啊,上次給我打毀了,這次我就看好陸傲風,幹死他,給他打趴下之後,我再偷摸地給他幾腳,整死他得了,省得禍害人。”

牛倌毫不掩藏自己報私仇的心态,林長鳴本還想再諷刺他幾句,忽地想起前一天陳烨與陳子陽說過的話與那雙看上去一般,卻十分不一般的鞋子。

再看看擂臺上的陸傲風,全然不知陳烨與陳子陽的詭計,這一戰,恐怕牛倌的希望要落空了。

擂臺一邊,陸品言的面容滿是擔心與焦慮,而另一邊,陳烨則是一臉的笑容自信,這就更加确定了林長鳴的擔心,這一戰,陸傲風有生命危險。

陸傲風在林長鳴的心目當中,形象很壞,可他知道,那是一個面壞心不壞的人,而陳子陽是一個面壞心也壞的人,他不想就這樣置之不理。

可怎麽能告訴陸傲風呢?

四下裏張望,在人群之外,林長鳴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心中欣喜,抛開牛倌在他耳邊的喋喋不休,跑到了陸傲萱的身邊。

這一次,林長鳴是鼓足了勇氣來的,也是有充分的理由到來的。

站到陸傲萱的身邊時,陸傲萱有些茫然,雖說認識這個人,可是并不熟,甚至不曾講過一句話,看着林長鳴在她面前笑嘻嘻的模樣,心中惶然。

倒是在陸傲萱一旁的淩淩認出了林長鳴,恭敬道:“淩淩代爹向姑爺問好!”

這一句問好倒是顯得更加尴尬了,林長鳴繃着臉上的笑容嗯嗯了兩聲,繼續笑嘻嘻地看着陸傲萱。

一向口齒清晰流利,這時候卻有些結巴:“那個,那個,陸老師是吧,我們見過的,在學校門口。”

陸傲萱禮貌地微笑回道:“對對,想起來了,你是陳子琳的丈夫對吧。”

林長鳴更顯尴尬的點了點頭,一個有婦之夫巴結一個豪門小姐,這算是怎麽回事啊!

“就算是吧。”

“啊?什麽叫就算是吧?”

林長鳴回過神來,不想與陸傲萱糾結這個‘是’還是‘就算是’的問題,說道:“陸老師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陸傲萱點頭,跟林長鳴走到人群之外,這時候林長鳴立刻顯得緊張起來,低聲道:“陸老師,你得想辦法告訴陸傲風,要他小心陳子陽的腳,陳子陽的鞋子裏可能有暗器。”

陸傲萱立即花容失色,只見現在的擂臺上兩個人已經開打,各自試探着對方的底細,小心翼翼,尚沒有展開真正的攻勢。

“真的嗎?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總之這件事千真萬确,你趕緊想辦法告訴陸傲風,還有這件事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被陳子陽知道了,非殺了我不可。”

人群中的幾個陳家門徒在走來走去,查看着四周,為免被陳家門徒看到,林長鳴鬼鬼祟祟地再鑽進了圍觀的人群中。

此時的擂臺上,陳子陽已經有了進攻的鋒芒,幾招連環腿從陸傲風的頭頂掠過,腳上不停,又是一記掃堂腿将陸傲風逼退到擂臺邊緣。

陳子陽腿上的功夫揮撒地淋漓極致,陸傲萱開始擔心起了陸傲風的安危。

想将這件事告知陸品言,又恐不妥,擂臺之上,打鬥正酣,陳子陽也沒有使出陰招,況且林長鳴只說有可能,并不能确定在陳子陽的鞋子裏就藏了暗器,若是就這樣言說陳子陽有藏暗器,肯定會引起嘩亂,屆時兩方争鬥起來,先挑起事端的一方難免不會給人留下‘空口無憑,胡賴誣陷’的口舌。

擂臺上,面對陳子陽的迅猛攻勢,陸傲風在一退再退之後,終于開始反擊,一記反身豎劈,力道無窮的腿骨砸在陳子陽的肩頭,陳子陽一膝跪地,手上變拳為爪,兩手抓緊陸傲風的小腿,如翻轉陀螺一般,将陸傲風淩空翻轉一周,用力向擂臺下抛去,陸傲風重重地落地,順勢翻滾,在即将滾下擂臺時,身形穩住,躬身猛然向陳子陽撲去,一招獵豹撲兔的招式将陳子陽撲倒在地,手上握拳,一連狠捶下去數拳,陳子陽被死死地壓制在陸傲風的身下,肋骨處傳來劇痛,發覺不妙,用盡全身力氣使腳下在擂臺上蹬踹,使身體向外側旋轉,待幾乎與陸傲風成十字交叉狀時,陳子陽弓起的膝蓋朝着陸傲風的腦袋撞來,只一擊,陸傲風便立刻失去了繼續壓制陳子陽的力道,被陳子陽握拳格擋開來,翻滾兩周,再站起時,只覺得眼前黑白交替,恍惚不清。

陳子陽的這一擊,是殺招,夠狠。

腳下的步子有些淩亂,眼前的迷霧尚未消散,忍着肋骨疼痛的陳子陽揮拳再來。

擂臺下,蛇頭把着擂臺邊緣焦急地朝陸傲風大喊:“傲風少爺,小心,小心啊!”

可是蛇頭的話在傳進陸傲風的耳朵裏後,瞬間被放大模糊了,陸傲風聽不清,看不清,被陳子陽一記重拳砸在臉上。

擂臺下齊聲驚呼:“啊!”

一向腼腆的淩淩甚至不敢在人群前言語,此時見到陸傲風嘴角流血地趴在擂臺邊緣,顧不得地朝着陸傲風大喊:“傲風,站起來啊,站起來!”

連近在咫尺的蛇頭的喊聲都仿佛置若罔聞,缺偏偏在看見人群之外的淩淩時聽清楚了淩淩的這一句話,陸傲風搖晃了一下腦袋,清醒了不少。

面對倒地尚未起來的陸傲風,陳子陽攻勢不減,蓄滿了力道的一腳朝着陸傲風的腰際踢來,這一腳若是踢中,不但能夠立刻終止這場打擂,定下勝局,而且還能夠徹底踢斷陸傲風的腰杆,從此以後,覃思鎮再無陸傲風作威作福。

擂臺下的陸品言已經坐不住了,另一邊的陳烨饒有興致地喝起了熱茶,仿佛勝負已定。

正在所有人都覺得陳志陽的這一腳可以終結這場打擂的時候,陸傲風一身吶喊,手掌撐在擂臺上,在陳子陽踢過來的一腳即将踢中之際,瞬間平地翻身一周,陳子陽的腳尖貼着陸傲風的衣服擦了過去。

擂臺下的衆人又是一聲齊呼:“好”!

而後紛紛鼓掌吶喊,着實精彩。

陳烨有些吃驚,含在嘴裏的一口熱茶噴了出去,陸品言則是吐了一口長氣,無力地坐下。

擂臺之上,陸傲風稍稍地占了些下風,臺下急于想要見到勝利局面的陳烨已經等不得了,拿過大成手裏的短刀,扔到擂臺上,哐啷一聲,朝陳子陽喊道:“用兵器,速戰速決。”

擂臺下的人無不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犢子扯的,真玩兒命啊,整大發了,你說呢?”

牛倌還在朝身邊的‘林長鳴’說着,一扭頭發現,林長鳴早已不知去向,身邊站着的是一個矮自己一頭的老漢,正一臉懵逼地看着牛倌。

如果說陳子陽真的帶了暗器,且遲遲沒有使用鞋子裏的暗器是因為雙方都在赤手空拳之下搏鬥,稍有使用利器便會被看出,那各自手裏拿了兵器後就不一樣了,以手中兵器作掩護,再以暗器傷人,這種情況大有可能發生。

蛇頭要将陸傲風的砍刀遞上去,陸傲萱看準機會,從人群中穿插進去,奪過蛇頭手裏的砍刀,親手遞給在擂臺上的陸傲風,抓住陸傲風的手輕聲叮囑道:“小心他的鞋,可能有暗器。”

陸傲風眉頭一皺,想問上一句,可時機不等人,幾步之遙的陳子陽已經拿起短刀在手中翻轉幾周,呼呼生風,躍躍欲試。

陸傲風握緊砍刀,盯着陳子陽的鞋子瞧了幾眼,吐了一口帶着血絲的唾沫,罵道:“卑鄙小人!”

085小人

這一日的南城門無關無防,陳子安坐在人群之外的軍車裏,也在目不轉睛地盯着擂臺看來,他不希望任何一方能贏,也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傷,可看擂臺上的局勢,他的希望是沒有用的,兩人不鬥出一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手的,兩家的關系只會趨近越來越僵。

真是叫陳子安頭疼。

林長鳴在為擂臺上的陸傲風捏了一把汗的同時,竟在擂臺對面的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張眼熟的面孔。

那個戴鴨舌帽的中年漢子。

只一眨眼,這位中年漢子便鑽進了人群之中,不見了。

擂臺上的兩個人以手中利器相互試探了對方幾個回合,陸傲萱正在臺下揪心,忽地,赫同擠在了人群中,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這個戴着鴨舌帽的中年漢子,與陸傲萱小聲說道:“太原城裏的同志來了,一會兒我帶着電臺進去,你看住陳子安作掩護。”

陸傲萱還保持着目光直視擂臺的狀态,微微地點頭,赫同便壓低鴨舌帽再鑽進人群中消失了。

陸傲萱退到人群之外,盡量地靠近着陳子安的軍車,以便在那些守關的士兵發現赫同的異常時,陸傲萱能夠在第一時間尋到陳子安出面。

陸傲風的手中刀在陳子陽的臉頰上留下一道血印子,陳子陽也不示弱,在陸傲風腹前的衣服上劃開一道口子。

林長鳴在人群之外尋了一圈,才又看到這位中年漢子,不過這時,那位身穿黑色大衣,系灰色圍巾的漢子也出現了,這位身穿大衣的漢子将手中拎着的一個大皮箱交給中年漢子,而後迅速轉身朝着遠離覃思鎮的方向走去。

這位中年漢子拿了大皮箱開始刻意躲着分散在圍觀群衆中的守關士兵向鎮子裏走去,看他手中拎着皮箱十分吃力的樣子,那皮箱中裝着的東西該是分量很重的。

赫同拎着皮箱快步朝鎮子中走去,慶幸的是,人群之外這一行蹤詭異的人并沒有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連陳子安都目不轉睛地盯看着擂臺上的情況。

見赫同安全離開,陸傲萱再次把目光焦距在擂臺上的陸傲風身上,沒有注意到在赫同離開的道路上,悄悄地跟上去一個人,林長鳴。

陸傲風在等着陳子陽使出暗器,也好當着擂臺下所有覃思鎮父老鄉親的面戳穿陳子陽的虛僞卑鄙,可是陳子陽遲遲沒有用出暗器。

兩個人還在勢均力敵着,陳子陽一招旋轉橫刀連連攻來,數次從陸傲風的脖頸前閃過,看得臺下的陸家人心驚肉跳,陸傲風接連閃躲過後,看準時機,以砍刀擋過陳子陽的短刀,一記側踢中在陳子陽的腹上,陳子陽彎着腰連退數步,只覺喉嚨血氣翻湧。

側眼看了一下臺下的陳烨,陳烨拿起手杖敲了敲鞋底給陳子陽示意,陳子陽明白陳烨的意思,再正視陸傲風的雙目,反拿短刀,再擺出攻擊的架勢,全然不顧陳烨的暗示。

陳烨在臺下悶哼一聲。

覃思鎮大街小巷裏的百姓大多都跑去圍觀陳子陽與陸傲風的擂臺生死戰,整個鎮子裏此時都是空蕩蕩的。

赫同帶着沉重的皮箱走進一條沒有人影的巷子裏,甩甩疲累的手腕,見四下無人,打開皮箱看了一眼,裏面滿滿當當地裝着一部電臺。

那是太原城地下組織被摧毀後,令軍閥們苦苦尋找的電臺。

林長鳴側身躲藏在一戶人家的大門牆垛後,偷瞄出去幾眼,也是看到了那個皮箱裏的電臺,這個中年漢子的身份不簡單,能用得上電臺的組織有幾個,定然不是國字頭,那便很有可能是共字頭。

林長鳴正驚疑之際,再朝這人看去一眼,忽地感覺自己的行蹤已經被這人察覺,忙縮身躲藏回來,赫同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立刻收起電臺,改變返回藏身地的路線,鑽進另一條巷子裏的同時,從衣服下拿出了手槍。

林長鳴不想放棄這樣的一個機會,哪怕他只是可能是共字頭裏的一個人物,既然不想再這樣碌碌無為地活下去,就要勇敢地邁出第一步。

在繼續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的時候,拐過巷子角落的同時,一把槍頂在了林長鳴的腦袋上。

電臺已經被赫同藏在了某處,赫同用一塊布遮住了面容,可林長鳴依舊認得出來,就是那個人。

“你是誰?為什麽跟着我?”赫同沙啞着嗓音問道。

被冰涼的槍口頂在腦袋上,林長鳴有些腿軟嘴結巴,吭哧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我看見你好幾天了,你是不是那夥的人?”

“哪夥人?”

“共,老共。”

林長鳴說出這話盯着眼前人的眼神,明顯察覺這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林長鳴猜對了,繼續說道:“我見過你,你不是壞人,你在陳家藥房前面等了三天,你給小乞丐買過饅頭,也給過窮人錢叫他到我們藥房抓藥,我都看見了,所以你不是壞人,壞人幹不出這事來,我,我跟着你就是想加入你們,我想幹一番大事,可我幹不成,那天我看見那個被他們抓住的人了,他不怕死,他很勇敢,我也想做那樣的人,我也想成為你們這樣的人......”。

赫同突然打斷林長鳴的自我闡述,他心驚,想不到已經被林長鳴盯了幾天而渾然不知,太大意了。

林長鳴的底子他不清楚,說道:“你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麽老共。”

赫同頂在林長鳴身上的槍口不變,在林長鳴身上搜了一番,不等赫同将林長鳴藏在衣服裏那半本書搜出來,林長鳴自己拿了出來,亮在赫同的面前,說道:“你看看,這是你們的書,我在看,可惜只有一半,可是我能看明白,我想做一名無産者,我想做一名革命戰士,你就讓我加入你們吧,我會,我會的東西特別多。”

赫同一把搶過林長鳴手裏的半本書,那确實是被軍閥們所明令禁止的書籍,也确實是只有他們這些不要命的人才敢看的。

赫同用槍口指着林長鳴,威脅道:“想活着,這樣的書就別看了,還有,別再跟着我,否則我會殺了你。”

赫同走遠了,看林長鳴沒有追上來,迅速再鑽進四通八達的巷子裏。

林長鳴想追上去,因為他确定了,眼前的這個人确實是他在苦苦尋找的某個組織,可是又沒有膽量追上去,因為一見到他的槍口,林長鳴的腿就不聽使喚了。

擂臺上的決鬥還沒有結束,陳子陽游龍蛇舞的一刀割在陸傲風的手背上,立時掉落了手中刀,不給陸傲風撿起掉落的砍刀的機會,陳子陽以刀作匕首,斜向刺來,在穿透了陸傲風側臂的衣服并帶走了一塊皮肉之後,陸傲風反向鉗住陳子陽的手臂,膝蓋上行一頂,正撞頂在陳子陽的小臂上,陳子陽的手臂扭曲,手掌大開,亦是扔掉了手中短刀。

一只手臂背在身後,被陸傲風反制着,另一只手臂伸過腦後,摟住陸傲風的腦袋,向前躬身頂起,手上用力,本想将陸傲風反摔在地,不成想陸傲風這時以腳勾住陳子陽的小腿,壓制陳子陽反摔的一擊,待陳子陽手臂松勁,腳上立刻退出反勾,一腳踢在陳子陽的膝蓋背彎處,叫陳子陽彎曲一腿跪地。

陸傲風兩手勒住陳子陽的脖子,惡狠狠道:“卑鄙小人,你不是帶了暗器嗎,用出來啊,再不用你就沒機會用了。”

陳子陽被勒住脖子,仰面看着陸傲風的嘴臉,面目被憋得通紅,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還不配。”

胡亂摸索的手上竟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短刀,抓起短刀反刺,一刀刺在陸傲風的大腿上,突如其來的一擊,叫陸傲風沒有防備,松開勒住陳子陽的手,猛然後退兩步,拔出腿上的短刀,一股鮮血湧出,解下腰間束腰的帶子綁在腿上的傷處,只見陳子陽半跪在地上口吐酸水的咳嗽不停,陸傲風不給陳子陽以喘息的機會,手中拿起短刀用作飛刀,嗖地一下朝陳子陽撇去。

“子陽,小心啊!”陳烨在臺下大喊。

在單刀飛來的一剎那,陳子陽在地上翻身一滾,與飛來的短刀擦肩而過,短刀釘在擂臺的木板上,刀柄處還在嗡嗡地晃動。

陸傲風視腿上的刀傷于不在,拳腳并用,招招生風,陳子陽的防守中痛擊在陳子陽的心口一拳,陳子陽只覺得胸口沉悶,氣力不足,頭腦發暈,可仍在硬撐着,打在陸傲風肩頭的一手刀被陸傲風硬生生地扛了過去,陸傲風一手掐住陳子陽的脖子,一手握住他腰上的束帶,像舉起一個麻袋一樣,将陳子陽背朝大地舉過頭頂,連轉數圈,有些眼暈之時,又像是抛投巨石一般将陳子陽摔在了擂臺上。

轟然一聲悶響,數層木板搭砌的擂臺面上在陳子陽的身下砸出了一個窟窿,喉嚨溫熱,一口血噴出,陳子陽勉強翻身站起,卻只覺得肩頭,膝蓋有如骨頭碎裂一般的疼痛。

手上再用力不出,勉強擡腳踢腿要擋住陸傲風再次撲打上來的身軀,卻正踢在陸傲風的懷中,被陸傲風兩手鉗住。

眼中驚慌,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陸傲風罵道:“習武先習德,你他-媽敢帶暗器上來,既然沒德,我就廢了你的武。”

陳子陽奮力要将腿從陸傲風的鉗制下抽回,陸傲風以手肘作錘,足以劈裂磚石的一個肘擊砸在陳子陽的膝蓋處。

啊!

一聲大喊,陳子陽筆直的一條腿霎時在膝蓋處折了一個彎,咔咔,傳出一聲骨頭碎斷的聲響。

陳子陽的腿斷了。

陳子陽倒在擂臺上抱着腿哀嚎,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氣,這場生死戰勝負已定。

眼見此狀,陳家三十餘門徒紛紛奔到擂臺上,舉槍對準陸傲風,陸家也不示弱,蛇頭帶人沖上擂臺,舉槍保護陸傲風。

眼見場面失控,極有可能由擂臺戰轉變為近百人之間的槍戰,臺下的圍觀百姓紛紛跑開,陳子安扔掉手裏的煙頭,拔出手槍,朝天上放了一槍,止住雙方要開槍互射的舉動,命令所有的守關士兵:“把擂臺圍起來”。

而後大喊道:“守備團在此,誰也不能動槍。”

陸傲風扒下陳子陽的兩只鞋子,高喊道:“陳子陽無德,身上帶着暗器,我不廢了他,被他陰死的就是我。”

當着衆多人的面,陸傲風手上撕開了陳子陽的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