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3)
打傷陳子陽這件事上,德字輩的三個老家夥還是各執一詞,想不到在陸傲風的婚姻大事上,突然地衆口一致:
不行!
“為什麽呀,我和淩淩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們要是不答應,我就這輩子都不娶媳婦了。”
陸傲風以耍賴與倔強來捍衛自己的主張。
這次不用陸德厚大動肝火,親爺爺陸德有立即拍了桌子罵道:“忤逆子,婚姻大事,當要門當戶對,我陸家何等門楣,那姑娘又是什麽家境,荒唐。”
陸傲風辯言道:“什麽門當戶對,這都什麽年代了,都是民國了,還拿大清朝的那一套說事兒呢,反正除了淩淩,誰我都看不上......”。
啪!
陸德厚心有餘而力不足地把茶碗打到了地上,茶水灑了一地,茶碗反倒沒破,氣力不足地訓斥道:“屁話,大清朝怎麽了,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就是到了哪朝哪代也不能變,這麽多年教你的祖宗禮法都教到狗肚子裏去了?你想娶那王家女娃,好,等我們三個老家夥都死了,你就能娶了,哼!”
被陸傲風氣得一連說了一串氣話的陸德厚重重地咳嗽了兩聲,不敢再和頑固的大爺爺犟嘴,陸傲風連連道歉:“是,大爺爺,我聽您的,您別生氣,萬一氣出個好歹來,不值當,我打我自己給您出出氣。”
說着,陸傲風的手就開始在自己的臉上抽了幾巴掌,不痛不癢的。
反倒是直接把三個老太爺全都氣跑了。
陸傲風氣餒地癱坐在地上,撓了撓腦袋,這件事他得怎麽和淩淩解釋啊,不由得一聲長嘆:想成一件事,怎麽就這麽難啊!
089人道
089人道
在陳烨忙了一整個冬天裏的祭拜祖祠與祈禱蒼天之後,天上的某位主管人界千萬生靈的神仙真的顯靈了。
民國二十三年,甲戌狗年,這一年,覃思鎮內的兩大霸主,陸家與陳家相坐鎮的平衡天平開始傾斜,開始向陳家這一方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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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後,嚴寒了一個冬天與小半個春天的天氣突然轉暖,人們還沒來得及把棉襖換成毛衣,就已經有人穿上了單薄的大褂。
這一年不太平,覃思鎮裏的不太平是陸家與陳家之間在不經意間就鬥得更狠了,覃思鎮外的不太平是土匪與潰兵的槍炮響個不停。
下了一個冬天的大雪,整個北方大地幾乎都是冰凍三尺,土地貧瘠多是不毛,人畜貧瘠唯有等死。
流年戰亂,哪有太平之地,軍閥與軍閥之間的戰争結束了,土匪與軍閥,土匪與土匪之間的搶奪又開始了。
因為整個冬天的暴雪與冰凍的原因,使得在蒙-古,甘-肅一帶以采集刨挖秋冬藥材的藥農損失慘重,待到天氣回暖,大地冰層化凍,那些埋藏在地下的草根早已沒有了價值了。
因為這,冬天在冰層上刨草根的人凍死了不少,春天因為賣不出東西而被逼上絕境的又有不少。
外省通往太原的十幾條道路上屢屢傳出新增了不少的占山為王的匪幫,搶劫過路商客,殺人越貨,屢見不鮮。
有人說那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藥農投了匪壯大了土匪勢力,有人說那是挨不過冬天的饑寒交迫的窮苦人組的活命幫,可都是些平日裏拿着鋤頭,推着木犁,吃着野菜的農民,哪有膽子去搶人,有槍去殺人呢?
于是,有人便說了,那是戰場上敗下來的潰兵,前面無人可依,後面遭人追殺,趁着手裏有槍有炮,索性占山為王,稱霸一方,先活了命,再說以後的事。
這個說法叫大多數人信服,因為新增的匪幫之多,太原軍部曾多次下令派出太原守軍與警察局聯手清理外省通往太原道路上的匪患,可敗多勝少,折了不少人進去,匪患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還有增多的跡象。
試想,能與軍隊抗衡的匪幫,豈會是一般的烏合之衆?
恰恰是因為這些匪幫的存在,導致太原城內衆多經營藥房生意的老板收不到春貨,收貨的隊伍走不出去,外面賣貨的隊伍走不進來。
面對軍隊的圍剿,這些土匪又大多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從不在一個地方久留,到處流竄,興許一條道上昨天還沒有土匪,今天就冒出來四五幫也不一定,常常給過路商客來一個叫做子彈亂竄的驚喜。
于是呢,平常商家那些花錢買道的辦法在這些土匪身上根本行不通,人家搶完了就換地方,沒心思在同一個地方搶同一個人兩次,若真是遇見了兩次,那不好意思,這人興許該去燒燒高香,查查黃道吉日。
藥路閉塞,藥材緊缺,一時間,上一年庫房存貨基本用完的許多藥鋪瀕臨關門,許多實力雄厚的大藥房的生意都受到嚴重沖擊,有錢人開始紛紛大量收買藥房的剩餘藥材,唯恐家中人有了一個大病小情無藥可吃,藥材價格被瞬間擡高,可還是被哄搶一空,有錢人照樣過着舒坦日子,窮人病了疼了只能靠咬着牙關硬挺,日子不長,太原城及其附近衆多地方,一度快速鬧起了‘藥荒’。
包括覃思鎮。
鬧起了藥荒還不算,這幾天的覃思鎮裏也出了幾件大事,是圍着陳家與和陸家發生的。
幾乎是在同一天,南城門關卡處,守關士兵對一前一後進鎮子的兩支隊伍匆匆放行,前面的是陸家的隊伍,為首的是蛇頭還有五十餘扛槍的陸家門徒,一行人狼狽至極,大傷少見,小傷連連,還擡回來四個已經斷了氣的夥計。
陸家急于往太原運送一批古玩,走的官路在前一天是被晉綏軍清理過的,可不成想,僅僅是一夜的功夫,就竄上來兩撥土匪,半路劫了陸家的古董,與押送古董的陸家門徒發生了槍戰。
其兩夥土匪也不過四五十人,與蛇頭帶領的陸家門徒人數相當,而且陸家門徒手裏個個有槍,可還是輸了,不外乎別的,就是因為人家土匪手裏各自抱着一挺輕機槍。
生生地被打死了四個人,蛇頭被迫扔下兩車的古董,帶着兄弟們逃回來了。
聞聽了這個消息的陳烨,笑得差點被一口老痰噎死,痛罵陸家人是自作自受,此行一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仰天大笑還不等停下,又有消息回來了,陳家送往大同糧棧救急的糧車在官道上被一群潰兵給劫了,因為陳子陽的腿傷原因,這次負責押送的是陳管家,陳管家不是好鬥之人,潰兵人數衆多,為免交火死傷了人,陳管家将幾千斤的糧食拱手相送,帶着陳家門徒都算是囫囵個地回來了。
陳烨這回笑不出來了,心裏一陣絞痛,怎麽說那也是幾千斤的糧食啊,可還是得鎮定着局面,穩定人心:“沒事,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沒了就沒了,人沒事都回來就好!”
可在這幾千斤糧食上虧損的錢總得賺回來,陳烨當即下令,将覃思鎮裏所有藥鋪藥房的藥價全部再翻一番。
此言一出,驚呆了要去傳令的夥計,因為覃思鎮裏還有藥的消息傳了出去,許多太原城裏的人都紛紛前來求藥,如今覃思鎮裏的藥價已經是近百年來的天價了,再翻一番?那可就是賣-孩子求財,逼-死人睜眼的價格了。
陳烨不管,弱肉強食的世界裏,能站在生活頂端的只有那麽幾個人,撲壓在生活最底層的那些個人,還能叫人了?
誰叫這方圓數百公裏的地方,就只有他陳家一家有藥呢?
而這,還要歸功于曾經的秋家大藥房,秋任賢掌管大藥房的那些年,未雨綢缪,庫房裏囤積了兩三年用不完的藥材,雖然這些藥材經長久擱置,藥效有些消散,可這時候派上用場就總比沒有的好。
沒有了糧食,人還可以靠啃樹皮吃草根活着,可沒有了藥,病了的人只能硬挺亦或等死。
陳烨笑了,無恥地笑了,世道越亂,他賺的就越多,因為他已經掌握了無數人的生死。
陳家的各個藥房與藥鋪門口,再一次張貼公示牌,藥價翻了一番,最初值幾毛錢的幾兩藥材已經漲價到按現大洋的個數來賣。
不少買不起藥的人已經喪氣着離開,在大罵陳家無德之後開始自求多福,無病無災。
口袋裏尚有幾個大子兒的,還在排隊擁擠,暖春一到,疫病高發,家裏的老人孩子又該多病多災了,手裏有幾副救命的藥就好過在要命時無計可施。
看着這麽多的人前來瘋狂搶藥,幾乎與災民無異,陳記藥房裏忙翻了天,林長鳴手裏的藥方一大把,不等抓齊一個人的藥,又立刻塞進來四五張。
擁擠的人群幾乎要擠垮了櫃臺,牛倌吆喝着幾個夥計阻擋繼續向藥方裏前撲後繼的人群,場面一時之盛,蔚為壯觀。
看着大把大把的銀元就這樣入了櫃,林長鳴再看看這些灰頭土臉,赤膊黑皮的家夥,這些可都是他們的血汗錢吶,于是,心中暗罵陳烨無良。
陳烨又差了二十餘身帶長槍的門徒來到藥房,專門看守藥房的庫房,于陳烨而言,這時的藥房庫房就是他的金庫,容不得有一丁點兒的閃失。
與藥材相反,陳家的糧食因為道路上土匪橫行,無法外運,前一年的糧食極有可能造成囤積,許多太原城裏的糧戶也遇到了這個問題,開始趕着馬車拉着糧食在太原城周邊的城鎮售賣,價格相對低廉。
由此,又沖擊了一下陳家的糧棧生意,更讓陳烨把目光看向了正炙手可熱的藥鋪生意。
正午時分,日頭正暖,曬得人身上熱烘烘的。
陳家糧棧裏的生意冷清得很,許久不見進來一個人買糧,陳子陽躺在藤椅上,左手拿了一個紫砂壺,右手邊放了一盤炒瓜子,嗑幾個瓜子喝一口茶水,悠悠然,惬意的很。
大成蹲在一旁,給主子捏着腿腳,面色擔憂道:“二爺,咱家的糧食都囤下了,這天馬上就要下雨,到時候糧食不全得發潮了啊,再入了夏,那可就發黴了。”
陳子陽呸地一口吐在了大成臉上兩片瓜子皮兒:“你擔心個屁啊,現在土匪這麽猖獗,最頭疼的是誰啊,是政府啊,太原那邊已經開始從東線往回調兵了,專門剿匪,這些土匪蹦跶不了幾天,到時候頂多糧食發潮了,糧路一通,去年那些打了一年的仗,顆粒無收的地方那麽多,随便往那裏一拉賣給當地政府作救濟糧,快餓死的人了誰還管是不是發過潮的糧食,照樣賣個好價錢,再不濟,現在委員長正調兵南下剿匪,廣征軍糧,到時候把好糧食和爛糧食一摻,賣到軍隊裏,照樣賺個底朝天。”
大成連連拍着馬屁:“還是二爺想的周到!”
陳子陽突然想起了什麽,腳上搭在大成的肩膀上,勾過大成的腦袋,低聲問道:“太原城裏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大成的一雙賊目四下瞧了一眼,貼近陳子陽的耳朵說道:“二爺放心,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已經買通了三個糧棧的夥計了,到時候只要二爺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倒戈到咱們這邊來,而且咱收的那幾間鋪子也快要倒騰出來了,到時候辦成糧棧,都是您二爺的生意,往後還用得着再看老爺子的臉色?”
陳子陽一腳把大成踹開,奸邪一笑,滋溜了一口茶水,暗想,他要的可不僅僅是太原城裏的生意,陳家生意的根是在覃思鎮啊!
090報複
咔噠咔噠的馬蹄落地聲在糧棧外停下了。
陳子陽起身去迎,只見阿敏抱着小少爺從車簾裏探出頭來,車夫放下板凳,兩個丫頭扶着大奶奶下來。
陳子陽笑顏迎上去:“今天嫂子怎麽有興致到糧棧裏來看看啊,大哥呢,大哥怎麽沒來?”
阿敏把小少爺交給丫頭,揉了揉發酸的胳膊,說道:“你大哥這個人你還不知道,一天都不着家,吃飯還得把飯給他送到軍營裏,我是看今天暖和,在家裏憋了一個冬天了,特意出來走走,孩子這兩天也是又哭又鬧的,這不,把他也抱出來透透氣,立馬就不鬧了。”
陳子陽給大嫂搬了椅子,說道:“今天是暖和了些,街上也挺熱鬧,你看這糧棧裏除了長工就是糧食的,還挺陰冷,要不我叫大成帶兩個人跟着嫂子出去逛逛?”
阿敏揮揮手道:“算了,有兩個車夫兩個丫頭跟着就行了,我也不朝遠去,你大哥這一個冬天啊淨是涼風冷氣地吃飯,這不這兩天胃疼了,家裏又都是白米細面,那些粗糧還都是年前帶回去的,在廚房存了一個冬天,不新鮮了,我到你這兒來,就是想讓你給我挑幾斤新鮮的小米兒,玉米面兒還有高粱面兒,一會兒你再叫人去買點兒生姜,紅棗,羊肉,晚上回家的時候一起帶給我就成,這幾天我給你大哥熬點粗糧粥養養胃。”
陳子陽羨煞道:“嫂子這麽賢惠,大哥可真是好福氣,放心吧,用不到晚上,過一會兒我就叫大成把糧食給您送回去。”
與陳子陽道了謝,阿敏又要到街對面的裁縫鋪挑幾尺花布,小孩子長得快,過了冬天,就得把春天和夏天穿的衣服全做出來,過了春夏,再到秋冬,今年的衣服又穿不上了。
見是陳家的人來了,裁縫鋪的老板把最上乘,最受太原城裏那些官太太們喜歡的雪絨綢布拿出來了,供以挑選。
風和日麗的大好天氣,熱熱鬧鬧的大街上,陸家人也出來閑逛了,陸家五爺陸品秋在家裏憋得悶了,耍着三歲小孩的脾氣要出來跑跑,陸品言只得派兩個門徒跟着自己的這個憨憨傻傻的五弟出來。
街邊的糖人兒,現做現擺現賣的綠豆糕,一聲炮響之後的爆米花,穿了甜果兒的糖葫蘆,陸品秋在街上蹦蹦跳跳,可算是過足了嘴瘾,忙得身後的兩個陸家門徒忙不疊地給小販付錢,稍一眨眼的功夫,陸品秋就已經跑出去老遠,再跟上去後,手裏準是又是肉丸又是面片兒的拿了一大把。
街前便是陳家的糧棧了,陸品秋嘴裏塞得鼓鼓的,跟在一個肩頭蹲了個猴子的雜耍藝人身後走了去。
阿敏在裁縫鋪中挑了幾尺上等雪絨紅布,丫頭懷裏的小少爺開始嗚嗷嗚嗷地哭了起來,丫頭留在櫃前裁剪紅布,阿敏則是抱着小少爺到馬車中喂奶。
兩個車夫在一旁抽煙閑聊,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時候,在馬車旁多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陸品秋這時候嘴裏塞着幾塊糯米糕,左手拿着兩串糖葫蘆,右手抓着油肉餅,站在馬車邊上,透過車窗上的簾布縫隙隐約看見裏面有一個女人在給孩子喂奶。
看着襁褓中的小孩子嚼着奶-頭吃得正香,看似二十多歲,實則心智只有四五歲的陸品秋饞得要流了口水,咽了一口唾沫,眼巴巴地扒開車窗上的簾子,傻傻的一張大臉,色眯眯的眼神,還有油花花流着口水與糯米糕殘渣的嘴巴塞進了車窗裏,憨傻道:“喝-奶-奶!”
啊!
一聲尖銳的喊叫聲從馬車裏傳出來,阿敏抱着孩子跑出馬車,在一邊閑聊的車夫趕緊奔過來,裁縫鋪裏的丫頭也跑了出來,路人圍了上來,陳子陽也跛着腿趕了過來。
阿敏驚慌地系着領下的扣子,慌不擇言道:“流氓啊,有流氓!”
全然不知道已經闖了大禍的陸品秋傻傻地愣在原地,手裏的糖葫蘆掉在了地上,沾了土,還撿起來塞進了嘴裏,眼睛盯看着阿敏的胸部,呆傻道:“喝奶-奶!”
原本之前還不明情況的衆人在看見‘流氓’乃是陸品秋之後,就明白了,都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而後開始口無遮攔:
“原來是陸家的那個傻子啊!”
“你看他那個傻樣,知道什麽是耍流氓嗎?就是給他個女人放在床上,他都不知道怎麽用吧?”
“哈哈哈......”。
陸品秋看着圍在身邊的人在目光各異地對他指指點點,捧腹大笑,就像是被圍在一群大人之中的小孩子,慌亂地扔下手裏的東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伺候大奶奶随行的兩個車夫兼打手撸起袖子就要上來修理這個傻流氓一頓,驚慌之後的阿敏認出這個人是陸家的憨兒之後,也無心責怪,攔住兩個車夫,說了一句算了,就要将圍觀的人遣散,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誰會願意和一個癡兒較勁呢?既是無心之舉,何必揪着不放。
偏偏,陳子陽來了。
他正愁找不到陸家人的把柄呢,這時候,陸家的癡兒就送上門來了。
從後面聞聲追上來的陸家門徒扶起陸品秋就要離開這陳家說話更有分量的是非之地。
“慢着!”
陳子陽帶人将陸品秋以及兩個陸家門徒圍住了。
陸品秋還坐在地上哭鬧不停,其中一個陸家門徒與陳子陽好言道:“陳二爺,小的給您賠不是了,我家五爺頭腦不太清楚,要是有什麽沖撞了你二爺,還望二爺高擡貴手,小的肯定記着您的大恩大德。”
陳子陽冷笑一聲:“嘴他麽還挺會說,可你是哪根兒蔥啊?”
直踢一腳,正中這陸家門徒的胸口,将人踹翻在地,陳子陽彈了彈腿,雖然跛了的腿的力道不如以前了,可練武的底子還在,一腳将一個人踹傷三分不成問題。
“給我打,不要臉的貨,敢在我大嫂面前耍流氓,活得不耐煩了。”
陳子陽一聲令下,大成及另外的六個人一起在陸品秋與兩個陸家門徒身上拳腳相加。
剛走出幾步遠的阿敏聽見後面的打罵聲,又趕緊走了回來,呵斥道:“住手,別打了!”
陸品秋蜷縮在地上哭嚎着,手裏還緊緊攥着那一串糖葫蘆,兩個陸家門徒一直護在陸品秋的身上,被打得頭暈眼花,倒在地上快要昏了過去。
阿敏朝陳子陽喊道:“子陽,你幹什麽,他就是一個癡兒,你和他較什麽勁啊?”
陳子陽指着地上的陸品秋,氣憤道:“嫂子,他可是和你耍流氓啊,傻子能知道耍流氓嗎?備不住他就是裝的,這件事要是被義父和大哥知道了得多生氣啊,我今天就得給他一個教訓,給咱們陳家出出氣。”
“不行,你不能這樣打人,會出人命的。”
“嫂子,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交給我,你要的米已經裝好了,這樣吧,你就自己帶回去吧。”
而後,将阿敏推到一邊,朝在一邊傻愣着的車夫和丫頭罵道:“你們瞎了?今天街上不太平,趕緊保護我大嫂回家,出了一點兒差錯,我就把你們腦袋擰下來喂狗。”
畏懼陳子陽的淫威,丫頭和車夫趕緊架着還要繼續勸架的阿敏上車離開。
阿敏在車上朝外面的車夫說道:“你們兩個,趕緊去一個人到陸家報信,二爺下手太狠,晚了可就要出人命了。”
這時候外面的兩個車夫都是一臉的為難:“大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出了姑爺和陸家那事,老爺都動了家法了,這要是被老爺知道我們去陸家報信,不得把我們的皮給扒下來啊,這件事您就別為難小的們了。”
阿敏焦急地一聲短嘆,眼下的事又不能不管,可誰能去呢?
剛才車夫提到了姑爺,阿敏心中有了主意,朝車夫喊道:“去陳記藥房,快點兒。”
車夫連在馬臀上抽了幾鞭子,馬車飛快地到了陳記藥房的門外,阿敏囑咐丫頭照顧好孩子,跑進藥房中尋着林長鳴的身影。
此時藥房裏搶藥的高峰期已經過去,可藥房裏仍是擠滿了人。
林長鳴在櫃前忙得滿頭大汗,腳上站不住,就找了兩個凳子摞在一起正墊在屁股底下。
林長鳴見大嫂來了,把手裏的藥方交給身邊同樣忙成一團的夥計,朝大嫂招呼道:“嫂子,您怎麽來了?”
阿敏拉過林長鳴,急慌慌地叮囑道:“長鳴啊,你趕緊去一趟陸家,就說他們家五爺遇到麻煩了,現在正在陳家糧棧前的街上,去晚了,可能要出人命。”
林長鳴聽得有些稀裏糊塗,忙問:“嫂子,你慢點兒說,這裏邊兒人太多,亂,我沒聽太明白。”
阿敏急的直跺腳,簡言道:“陸家五爺落在陳子陽的手裏了,要出人命的。”
林長鳴張大了嘴,驚訝地‘啊’了一聲,有些茫然,招呼牛倌道:“你在這裏看着藥房,我出去一趟。”
可跑到了門口,又猶豫地停了下來。
阿敏看出了林長鳴的擔心,說道:“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陳子陽對陸家人恨之入骨,巴不得殺了陸家人解恨,咱爹雖然也恨陸家,可是他不想鬧出人命的,你是他的姑爺,他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的,更何況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咱爹到時候就是真要罰,我就說是我逼着你去的。”
林長鳴羞愧道:“嫂子,我不是這意思,不用你替我擋,我就是覺得再去陸家,岳父就得寒心了啊。”
“你不去就是害了咱們家,陳子陽要是弄出了人命,陸家能善罷甘休嗎,到時候兩家人火并起來,得死多少人啊?血流成河啊。”
林長鳴定了定心,說道:“這樣啊,行,那我去。”
急急忙忙,連跑帶跳地從街上的人群中穿過,朝着陸家而去。
091家人
當街對陸品秋還有兩個陸家門徒的暴打還在繼續。
陳子陽叫兩個人将陸品秋肥胖的身軀架起來,看着那張又愣又傻,還被打得青腫血流的鼻臉,攥緊了的拳頭狠狠地打在陸品秋的肚子上。
要将對陸傲風的所有怒氣都撒在這個姓陸的人身上。
沒有了兩邊人的架着,陸品秋軟綿綿地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連哭出來的聲音都沒有,嘴裏嘔吐着之前吃下的所有花花綠綠的東西,還有紅色的血。
陳子陽将這個惡心的家夥踹倒,要将陸品秋綁在陳家糧棧的前面,等着陸家的人來贖。
這時候,一個頭發散亂,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樣的人走近了來。
小妮的咳嗽病又犯了,陸品文出來買藥,遇到街上這麽一檔子被路人擁堵着看的熱鬧,本想着過來看看。
卻沒想到圍觀的‘熱鬧’竟然是與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品秋。
陸品文推開圍觀的幾個人,扔下手裏的幾包花了大價錢搶來的藥,扶起在地上暈倒,口鼻噴血的陸品秋,拍着那張肥嘟嘟的臉,喚道:“老五,老五,醒醒啊,我是四哥啊。”
陸品秋還有心跳,還有呼吸,可就是睜不開眼,沒有知覺。
陸品文咬牙切齒看向在一旁的陳子安:“你好狠啊,陳子陽,連一個癡兒都不放過,你不配為人啊。”
放下暈倒的陸品秋,起身便要動手,大成和兩個陳家門徒上前阻攔,陸品文多年不用的身手尚在,一手刀砍在大成的脖子上,叫他躺在了地上,抓住另外兩個人的拳頭,猛地向後拉去,再雙臂展開,手臂撞擊在這兩人的脖子上,叫這二人翻了一個身地趴倒在地上。
其餘的幾個人拔出砍刀要沖過來,陳子陽扭動了一下脖子,咔咔地兩聲骨骼脆響,與陸品文問道:“怎麽,陸品文,你都被趕出陸家這麽多年了,你還要為這個傻子出頭?”
陸品文只回答三個字:“我姓陸。”
帶着怒氣與殺氣的拳頭揮向陳子陽,拳頭所到之處,呼呼生風,陳子陽接連閃躲,腳上雖有些不方便,可是陸品文不同于陸傲風,實力差距懸殊,即使是現在的陳子陽,哪怕只用半成的功力也足以将陸品文打倒。
這一身功夫被陸品文放下許多年了,這時用起來,早已經不是那麽得心用手,每每覺得拳腳打出去足以中到陸傲風的要害,卻總是每每落空,在陳子陽覺得躲閃夠了之後,突然出擊一拳,與陸品文的拳頭正面擊中,只覺一股筋骨碎裂之感從拳頭的骨縫處傳到肩胛骨,一條胳膊霎時沒了只力道,如是脫臼一般。
陳子陽安然無恙,啐了一口唾沫,罵道:“陸品文,就你這貓三狗四的功夫,也想跟我動手,啧啧啧,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就和你的功夫一樣,人不人鬼不鬼,你活着其實就是一個累贅,要不,我幫幫你?”
在陸品文試圖将筋骨錯位的手臂重新接好時,陳子陽突然飛來一記甩鞭腿,正中在陸品文側臉上,突然而來的一擊,力道之大,陸品文側身朝地上摔去。
伏趴在地上難以起身,已經筋骨分錯的手臂壓在身下,陳子陽跳起來猛然以膝蓋砸中背後,陸品文一聲高喊,壓在身下的手臂又傳來兩聲骨頭碎裂的聲響。
圍觀的人趕緊散了,這樣的場面過于罪惡,誰也不想被卷入複雜的陸,陳兩家之争中。
陸品文耗盡了力氣地癱倒在地上,陳子陽擡起那只被砸碎了骨頭的手臂看了看,說道:“記着,陸傲風斷了我一條腿,這筆賬我記在你們所有陸家人的頭上,今天斷你一條胳膊,這只是開始。”
林長鳴一路奔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終于是在最短的時間裏将這件事告訴了陸家人。
陸品言親自帶着三四十陸家門徒趕來。
在趕到陸品秋出事的地方後,只見地上整整齊齊地放躺着四個人。
而陳子陽則是等在那裏,身後是五十餘端着長槍的陳家門徒。
陳子陽早已料到陸家人會盡快趕來,索性就等在這裏,見陸品言來了,身後還跟着陸傲風與衆多的打手。
這樣的場面,打一場群架足夠了,陳子陽喜歡,這個時候,最不怕把事情鬧大了的就是陳子陽了,因為他已經是一個被陸家恨之入骨,被陳烨不寵不愛的瘋子了。
“四叔,小叔,醒醒!”
陸傲風憤怒地手上顫抖,大步向前,頂着兩把陳家人手下的長槍将槍口頂在了陳子陽的腦袋上。
“陳子陽,打斷你腿的人是我,讓你恨到死去活來的也是我,有本事把氣沖我撒啊。”
陳家門徒的槍口一時間幾乎都頂在了陸傲風的身上,陸傲風則是掌握着陳子陽的命數。
陳子陽面色不改,絲毫不懼,似是捏準了陸品言不敢在大街上火并的軟肋。
陸品言上前,壓在陸傲風的槍口,忍住怒氣,低沉道:“走,先把人擡回去,救人要緊。”
陳子陽這時卻不依不饒,走上前說道:“陸傲風,我說過,咱倆之間的事沒完,而且我也提醒過你,叫你們家的人出來的時候都小心點兒。”
陳子陽說着就要去擡起陸品文那只已經斷了筋骨的手臂給陸傲風看看他的傑作,彎腰去觸及陸品文的手臂時,陸品言杵地的手杖忽地擡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正打在陳子陽的手腕處。
陳子陽遲了瞬時,便被這一杖打中,本要出拳還擊,陸品言不動聲色,手杖在手上翻轉了一周,又以看似綿軟,實則剛硬之力打在陳子陽的手肘上,瓦解了他的拳勢,手杖游走,宛若迅蛇,擊在陳子陽的胸口,使得陳子陽連連後退數步被身後的人推住才止。
從沒有見過陸品言出手,不知陸品言的厲害,這一次陳子陽算是見識到了,也是逼得他出手了,功夫在他之上,非是他可以抗衡的。
一直在地上杵杵點點的手杖,打在陳子陽的身上後,在衣服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圓圈點,陳子陽撣了撣衣服,說道:“今天陸五爺冒犯我家大嫂在先,街上的人都可以證明,我是看不過去了,才不得不出手教訓陸五爺,本來我也沒怎麽出手,可是這位被趕出你們家門,已經不相幹了的陸四爺看不下去了,硬要為你們陸家出頭,這不,我就只好下手重了一點兒,叫他安靜一會兒。”
陸品言忍着這口怨氣,遲遲沒有下令,陸傲風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說道:“爹,這口氣不能忍啊,忍了就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了。”
陸品言呼着長氣,看着地上躺着的四個人,還是忍了這口氣道:“先把人擡回去,再商量。”
“爹,不行啊!”陸傲風喊道。
“你聾了?我說把人擡回去。”
陸品言同是大喝一聲,壓下陸傲風的怒火,這件事越急越出亂子,陳子陽可以沒有腦子,把事情做絕,可陸品言還得為整個陸家考慮。
在陳子陽得意又嚣張的眼神中,陸傲風背起小叔陸品秋大步離開。
陸家大院裏,亂成一團,接連把鎮上的郎中全都請來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對陳子陽的這一行徑絕不能善罷甘休,蛇頭開始召集着在外四散的陸家門徒,分發槍支子彈,誓要與陳家決一死戰。
陸德厚看着被擡到院子裏的陸品文,面上陰沉,鎮上的郎中到了,兩個門徒将陸品文擡離陸德厚的面前,陸德厚一言不發。
陸品言在一旁解釋道:“大伯,這次老四是為了老五出的手,才被陳子陽打成這樣的。”
“品秋怎麽樣了?”陸德厚不關心陸品文,反而關心陸品秋道。
“已經醒了,沒什麽大礙,郎中還在屋裏。”
陸德厚動動手指:“去看看這個忤逆子,死了最好,可不能死在陳子陽的手上,我把他帶到這個世上的,就是死,也得是我親手了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