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5)

交軍部審查。

陳子陽的心瞬間涼了大半兒,如今陳家的兩個主心骨一個進了警察局,一個被抓到了軍部,陳家所有的擔子都落在了陳子陽一個人的肩上,有點重兒,重得苦不堪言。

可忽地轉念一想,陳烨和陳子安都不在了,那這個陳家是誰說了算呢?

一時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陳子陽腦海中誕生。

......

聽說太原警察局的警察到了覃思鎮,陸品言的報複計劃便已經開始了,身邊擺一香爐,候一碗熱茶,手指點着某種說不上來的節奏敲打在手杖的狐貍頭握把上,等着已成定局的好消息的到來。

很快,蛇頭回來了,火急火燎地跑到堂中,興高采烈道:“大爺可真是料事如神,陳烨已經被抓走了,我親眼看着他被抓上了警車,這幾天有他受的了。”

陸品言眉頭舒展,惺惺地睜開了眼,吐了一口許久憋悶在心裏的長氣道:“不足為奇,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我的目的不是陳烨,他年過半百,風燭殘年,能折騰出什麽浪花來,我要對付的是陳子陽,憑着陳烨這些年在太原城攢下的那些官緣,不至于折進去半條命,但總歸是半個家當得賠進去,陳家那邊還有什麽動靜?”

“陳子安好像也被抓了,今天一早,沈團長親自押送他去了太原。”

“陳子安?他也被抓了?”

驚疑之後,陳烨面露悅色:“真是天助我也啊,正想着怎麽能把他引開呢,事就成了,老天爺幫忙,該是陳子陽的命數到頭了。”

陳烨的雙目變得詭谲起來,與蛇頭道:“去把傲風叫來,陳子陽鬼道得很,不可小觑,要殺他,必須你們二人聯手,或許可以保證萬無一失!”

一直躲在門後偷聽的陸傲風在聽見陸品言的話後,不用蛇頭去叫,挺身站了出來,這一天,他等了好久了。

095刺殺

陳烨被抓到太原的第二天了,毫無消息,家裏人慌作一團,全家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陳子陽的身上。

陳子陽心裏曾有過片刻的對陳烨見死不救的想法,可是衆目睽睽之下,他的不義之舉難以服衆,而且以陳烨在太原城中的關系,這樣一件事是絕對要不了他的老命的,說到底,陳子陽的心事成不了,反倒不如做一個孝子,盡心盡力将人救出來,興許還能得了陳烨的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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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陳子陽便帶人攜禮去往太原城了,陸品言派人一路尾随到了太原,下午時分,在發覺陳子陽一行拜訪完了多個陳家舊交之後有了要返回的跡象,派去的陸家人立刻快馬加鞭地趕回覃思鎮報信。

這一次,該是陸傲風與蛇頭出手了。

從太原到覃思鎮的坦途大路上,無遮無攔,大路兩旁盡是荒地,穿過荒地又是一片與季節性河道間隔的楊樹林,若是想隐藏在楊樹林中待陳子陽一行出現而行刺殺,就要沖刺過中間的荒地,這樣一來,根本達不到出其不意,一擊制敵的效果。

按照跟蹤陳子陽一行去往太原的陸家門徒描述,跟随陳子陽的有十幾個人,且身上帶着短槍。

這是最大的難點,依陸品言所想,這一趟伏擊刺殺是絕不能響槍的,覃思鎮離太原城不遠,因抓捕共-黨的號召從沒有消停過,在太原城四周還有着不少的巡邏隊伍,不論是在哪裏響了槍,覃思鎮守備團或是太原城守軍,總有一方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到時候出動部隊在城外大肆搜捕,陸傲風他們反而就被動了。

若要無聲無息地做成此事,首先要制住的就是他們的槍。

傍晚時分,在覃思鎮通往太原的道路上,咔噠咔噠地響着慢悠悠的馬蹄聲,陳子陽騎在馬上,身後十幾人都在步行緊跟着。

道路兩邊的荒地已經長出了蓋過腳背的雜草,白天綠油油,傍晚黑乎乎。

正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一群人,人群中夾雜着幾聲敲鑼打鼓與高聲暢談的聲響,與陳子陽一行正面相對走來。

陳子陽勒了勒馬缰,放緩速度,定睛看去,這些人身上穿得花裏胡哨的,黃頭巾,綠圍裙,假牛馬,甚至還有踩高跷的,陳子陽與身後有些緊張兮兮的幾個家夥說道:“沒事,唱大戲的,繼續走。”

這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足有四五十人,在人群中還有着一輛裝滿了道具的馬車,從馬車的車簾邊緣慢慢地伸出了一支鐵箭,箭頭處逐漸對準了騎在馬上的陳子陽......

與陳子陽一行靠得近了,這一夥唱大戲的也停止了打打鬧鬧,變得安靜下來,很随意,很自然。

分成兩幫從陳子陽一行的兩面走過去,在不知不覺中,陳子陽與手下的十幾個人竟然已經被包圍起來了。

這夥唱大戲的人中有好些人是戴着面具的,被他們身上穿戴的花花綠綠的衣服所蒙蔽,等到了近前,陳子陽竟然才發現,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武者綁腿。

與正前方一個戴着面具的人對視之後,陳子陽剛要大喊,嗖地一聲,從馬車裏射出一支長箭,陳子陽躲閃不及,正中在左肩。

啊!

一聲驚呼,陳子陽應聲摔下馬翻滾在地。

與此同時,已經将這十幾個人團團包圍的陸家門徒紛紛亮出真面目,四五個人制住一個陳家門徒,不等他們拔出槍來,人已經被下了槍,拖到了道路兩邊的荒地裏。

為時已晚,陳子陽在地上翻滾而起,瞬間拔下肩頭的鐵箭,從身後拿出手槍,正要開槍之時,之前那個與他對視的戴着面具的人忽地從腰間抽出一支飛刀,眨眼之間,飛刀離手,劃在陳子陽的手腕上,手腕一抖,手槍掉在地上。

那人疾馳奔來,高高躍起,弓起膝蓋朝着陳子陽砸來,陳子陽手上不等碰到落地的手槍,這人已經襲來,顧不得別的,立刻翻身到一旁,拔出短刀應敵。

啊!

一聲嘶吼,從那個射出了鐵箭的馬車裏又竄出一人,面上遮了一塊黑巾,手持砍刀,洶洶而來。

看那體型,看那身手,陳子陽已經辨認出眼前的兩人,那遮黑巾的是蛇頭,戴面具的是陸傲風。

眼下,十幾個陳家門徒均已經被拖到荒地中充當着挨打的角色,陳子陽身邊沒有幫手,忍着肩頭的箭傷疼痛,與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對峙。

蛇頭堵住陳子陽的後路,陸傲風在前咄咄相逼,一個眼神的對視,雙雙出手,兩把砍刀對一柄短刀,陳子陽很快便落入下風,後背被連砍出幾道血印,手臂,腿上更是傷口遍布,陸傲風擦了一把砍刀刃上的血跡,再次朝陳子陽襲來,陳子陽顫抖着的手臂舉刀格擋,當,一聲帶着火花的鐵器碰撞聲響,陳子陽猛地後退數步,手上短刀落地,不等站穩之時,蛇頭從身後殺來,一聲刀身與皮肉的摩擦聲響,蛇頭将砍刀插進了陳子陽的背後,陸傲風看準機會,從陳子陽身前猛沖過去,砍刀鋒刃直指陳子陽的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陳子陽大聲嘶吼,用盡了全身氣力将身體從蛇頭的砍刀中抽出,渾厚的一拳砸在蛇頭的腦袋上,蛇頭踉跄後退幾步,陸傲風又來,陳子陽看準那持着砍刀的手腕,兩手作爪,在砍刀即将刺到身體之際,抓住他的手腕,本想用力翻轉,卻力不從心,只得改變了刀口刺進的方向,砍刀刺進右胸膛,沒過了半截刀身,刺透了皮肉,紮在了肋骨上。

陳子陽殊死一搏,反手抱住陸傲風的腦袋,用自己的額頭如是兩塊巨石相撞一般地撞了過去。

恍若聽見了咣地一聲撞擊聲響,也恍若聽見了咔嚓咔嚓的頭骨碎裂的聲響,陸傲風眼前迷糊了一番,晃了晃腦袋,再清醒過來,只見陳子陽已經爬上了馬,朝着荒地外的樹林奔去。

蛇頭大喊:“攔住他。”

十幾個陸家門徒見陳子陽要跑,迅速圍上來,十幾把砍刀朝着陳子陽飛來,陳子陽騎在馬上,快速狂奔,一連被馬蹄踢翻好幾個人,躲過幾把砍刀的飛削,朝着楊樹林跑去。

蛇頭砍斷套在馬身上的木頭車的繩子,騎上馬朝陸傲風喊道:“快上來,跑進了林子再想殺他就沒那麽容易了。”

蛇頭縱馬跳進道路旁的荒地,陸傲風腳底生風,比馬蹄更快幾分,高起一躍,躍跳到馬背上,齊朝着陳子陽追來。

陳子陽縱馬先行,即将沖進樹林之時,陸傲風将手中砍刀作投,飛擲過去,朝着陳子陽那已經血肉模糊的後背釘來,胯下黑馬沖進樹林,迎面而來的是一根枝葉遍布的樹杈,橫檔在面前,陳子陽忽地趴将在馬背上,兩手緊緊抱着馬脖子,陸傲風的砍刀從頭頂飛過,砍下幾片樹葉後,當的一聲響,釘在了樹幹上。

陳子陽手上不意間摸到了身上的幾個銀元,嗖嗖嗖地一連串的銀元朝身後已經追趕上來的二人打去。

兩枚銀元正打在蛇頭胯下黑馬的頭上。

黑馬受驚,揚踢躍起,險些将後面的陸傲風甩下,蛇頭勒緊馬缰,控制住黑馬,繼續朝陳子陽追趕,機會稍縱即逝,就是這麽一眨眼的時間,在偌大的樹林中,傍晚昏暗的天際下,渾黑一片,眼前有如被蒙上了不甚透明的黑布,已然看不到了陳子陽的身影。

“人呢?怎麽不見了?”

陸傲風四下張望,隐約聽見馬蹄的踏地聲響,一聲追,蛇頭策馬追去,沖出樹林之後,在光禿禿的河道另一邊,模糊不清下,只見一匹馬沖進了河道另一面的樹林中。

縱開馬缰,繼續追去。

不等蛇頭和陸傲風走遠,這邊的樹林上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一個渾然大物從一顆楊樹半截身處摔了下來。

陳子陽的手指抓扣進了土地之中,口中連吐幾口濃稠的鮮血,背上,胸口的傷口血流不止,已然離死不遠。

沒有聽到蛇頭與陸傲風折返回來的聲響,陳子陽艱難地蹬爬在地上,剛剛爬上了一個小土坡,試着站起來時,腿上的幾處刀傷發作,矮身摔滾了下去,滾身到了一堆上一年掉落積攢還來不及腐爛的枯樹葉中。

隐隐昏迷過去之時,聽見了樹林中有大批人沖進來的踐踏聲響,還有,幾只不知叫什麽名字的蟲子爬到了身上,噬咬在傷口的皮肉上,更疼......

此時的覃思鎮上,遲遲沒有陸傲風與蛇頭的消息,派去鎮口打探消息的人也久久沒有回來,陸品言坐不住了,心中開始隐隐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陳家大門口,一家子能拿主意的人都不在了身邊,陳子琳孤獨落寞地坐等在大門口,等着陳子陽回來,等着她的爹爹回來,等着她的大哥回來。

而今,連陳子陽都消失了一天了,仿佛這個世界已經抛棄了她,唯有她只身一人。

夜空閃出了幾顆星星,可這是陰天,陰霾了半個下午的烏雲這時竟然沒有遮擋住幾顆漏網之魚的星星,是星星太過于頑強,還是烏雲太過于大意了?

“子琳,飯好了,去吃點兒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末春的晚間天氣還是湛涼地很的,這時算得上是家裏的半個主人的林長鳴拿來了一件外套披在了陳子琳已經冰涼的肩頭。

陳子琳無助地看着林長鳴,慢慢倚靠在了林長鳴的身上:“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會不會也離開我啊?”

聲音細若蚊嘤,可被林長鳴聽得真切,林長鳴撫摸安慰着這個無助的小可憐的腦袋,說道:“不會的,不會離開你的,我陪你一起度過這個難關。”

陳子琳微微笑了一下:“謝謝你。”

更不甚親密抱住了林長鳴的腰身。

可就在前一刻,林長鳴與那個叫做牛倌的長工還在商量着,趁着陳家這次大劫,陳烨與陳子陽都不在家中的空檔,上下都在慌亂之時,趁亂逃離覃思鎮,遠走北平,不再管這裏的一磚一瓦的屁事。

這是一個決定,一個蓄謀已久的決定,是必須要執行的,眼下對陳子琳的安慰不過是安慰罷了,就像一個善意的謊言,終究是不能兌現的諾言。

“對不起,子琳,我又騙你了。”

林長鳴在心中暗自愧疚,無奈的愧疚。

096大梁

忐忑不安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下人來報,跟着陳子陽一同去太原的十幾個夥計回來了。

不過是被人打暈了送回來的,十幾個人已經在陳家糧棧外躺了一個晚上了。

眼下家裏沒有主心骨,總不能讓陳子琳一個女人去擔這樣的事,林長鳴在管家的陪同下到了陳家糧棧,那十幾個人已經醒了,各個鼻青臉腫的,衣衫不整,顯然是被人胖揍過之後扔回來的。

林長鳴不安地抓着大成問道:“你主子呢?怎麽就你們回來了?”

大成結結巴巴道:“我們回來的路上,被人算計了,不是別人,我認得出來,就是陸家人,那裏面有個人就是陸傲風,二爺受傷跑了,陸傲風他們就追過去,後來就暈倒了,二爺怎麽樣不知道了。”

大成出主意道:“要不去和陸家要人吧。”

林長鳴一時沒什麽主意,看向了陳管家,陳管家想了一下說道:“先別急,二爺吉人自有天相,多少次和土匪交火都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就憑一個陸傲風奈何不了二爺,現在手頭沒證據拿什麽去和陸家要人,先派人去找,到出事的地方,擴大了範圍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大成重新帶着人去到出事的地方搜尋,林長鳴也不閑着,一面派人到陸家附進打探,一面帶人在覃思鎮內搜索。

牛倌後知後覺地趕來,陳家出事的這兩天裏,他是在哼着小曲兒中度過的,每天的懶覺可以睡到太陽下山,甚至還趁着陳家人幾乎都不在的機會,與林長鳴湊在了主家人的飯桌上胡吃海喝了一頓。

陳烨進了警察局,陳子陽生死未蔔,從一定的全部程度上來說,他是高興的。

就如同他不同意林長鳴在尋找陳子陽的這件事上摻和進去一腳一樣。

把幾個陳家門徒全部支開,牛倌與林長鳴一起沿着大街去往北城門方向,漫不經心地尋找着那個人。

牛倌在林長鳴的背後上怼了一拳,罵道:“你傻呀,陳子陽是活的還是死的和你有啥關系,你知道你現在應該嘎哈不?”

“我應該幹什麽呀?”

“還幹什麽,咱倆不是應該收拾東西跑路嗎,趁着陳子陽不在,再把你媳婦和那老不死的管家都支出去,咱倆就收拾東西跑。”

想起陳子琳可憐巴巴的樣子,林長鳴有些猶豫了,說道:“我知道,可現在我不能把子琳一個人扔這兒不管啊,這樣,等把陳子陽找着了,家裏有個主事兒的,不用子琳操心,咱來就走。”

牛倌又要嗆嗆,林長鳴趕緊解釋:“我主要就是放心不下子琳,你放心,肯定能走,陳子陽膈應着咱倆呢,巴不得咱倆趕緊走呢,他不知道最好,他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攔着咱們倆的。”

牛倌琢磨了一下,沒有再辯駁,既然林長鳴這麽做是為了他老婆,也算是有情有義,他不能不支持,牛倌欣賞這種疼老婆的人,這件事,他得支持,得答應,因為曾經的他也是這麽的一個人。

“哎,哎,快看,那不是陸傲風嗎?”林長鳴突然緊張起來。

兩個人躲進身邊的一條胡同裏,只見陸傲風帶着身後的一幫人氣勢洶洶地走過,在這其中沒有看到陳子陽的身影。

牛倌在一旁啧啧道:“這陸傲風可是夠狠的啊,說殺陳子陽就真殺啊,你說會不會是殺了之後扔到山上喂野狗了?”

林長鳴搖頭道:“不像,你看陸傲風那樣,身上都沒沾血,而且他要是殺了陳子陽,肯定得高興吧,你看那張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要我說,要麽這事兒不是他幹的,要麽就是他幹的,但是沒幹成。”

“那可屁的了,陳子陽這要是不死,回來還不得把這鎮子掀個底朝天啊?”

看牛倌貓腰撅腚地鬼鬼祟祟的,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林長鳴拍了一巴掌在他的後背上,啪地一聲響,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說道:“你能不能別這麽鬼鬼祟祟的,這要是叫別人看見,好像這事兒是你做的似的。”

牛倌穿得單薄,林長鳴那一巴掌下去,背上火辣辣的感覺,對着林長鳴的屁股就是一腳,将林長鳴踹出了胡同。

“活該,你咋那麽欠兒呢!”

......

苦等了一夜,陸品言終于是将陸傲風與蛇頭等了回來,不過與之一起等回來的還有那個沒能見到陳子陽屍體的壞消息。

“什麽,沒找到人?什麽叫沒找到人?”陸品言喝道。

陸傲風心有不甘道:“弟兄們撒出去找了一宿,真是奇了怪了,他中了兩刀深的,十幾刀淺的,他就是一頭狼也該血流幹了,可找到他那匹馬的時候,就是沒見到人。”

蛇頭在一旁補充道:“本想順着血跡找的,可是天黑了,什麽都看不見,夜裏本想打着火把找,可外面的巡邏隊又有不少,好幾次都差點打了撞面。”

陸品言深沉了一口老氣,深謀遠慮,千算萬算,沒想到還是被陳子陽逃過一劫,這個時候不是糾結誰是誰非的時候,而是要盡快找到陳子陽,解決了這件事,否則将來會是一個大麻煩。

陸品言再頒了一道令:“召集所有陸家門徒,在覃思鎮內外給我鋪開了找,絕不能叫陳家人先找到陳子陽,如今陳子陽受了傷,目标明顯,尤其是南北城門口,一旦發現,就是動槍也得把他給我幹掉。”

陸傲風與蛇頭再次離開,陸品言站在屋外,看着天上的白雲,随風變幻莫測,千奇百狀,心中思铎:“他會在哪兒呢?”

又是尋遍了一個上午,陽光高高地照在頭頂上時,林長鳴與牛倌拖着快要累癱了的兩條腿趕回陳家。

離老遠的距離,一個陳家門徒便氣喘籲籲的跑來,與林長鳴禀告,陳子陽回來了!

林長鳴喜憂參半,可他開始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盡管他恨陳子陽。

“怎麽回來的?”

“是一個拉幹草的漢子送回來的,他說在半路上撿到二爺,二爺叫他給送到家裏來,還是藏在幹草車裏送回來的。”

“那現在人怎麽樣了?”

林長鳴邊小跑着邊問,這門徒有些猶豫了,不知怎麽說。

“姑爺,小的說不好,您趕緊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進了陳家大門,在見到陳子陽後,林長鳴知道了,要說這時的陳子陽還沒死,那大概就只是還吊着半口氣了。

陳子陽被放躺在院子裏,從額頭至腳尖全部都是被粘稠的血痂包裹着,就像是掉進了漿糊缸裏面又重新撈出來一樣,淋淋的一個血人。

身上的傷多得叫人不敢數下去,幾個膽子小的丫頭在見到這個樣子的陳子陽第一眼後,尖叫一聲而後吓暈了過去。

身上的傷口還在從向外翻湧的皮肉裏流着血,傷口上沾滿了各種的雜草,樹葉,還有幹草,更叫人作嘔的是,幾只蠕動的蟲子會從陳子陽的傷口中爬出來。

林長鳴呆了,牛倌呆了,所有人都呆了。

“這還能活嗎?”牛倌自言自語道。

林長鳴反應過來,喊道:“都愣着幹什麽呀,傻了,趕緊的,找郎中去,把鎮上的郎中都找來,把人擡屋裏去,就這麽放着不怕臭了啊。”

幾個下人找來一副擔架将陳子陽放躺上去,準備擡進屋中,見到了這一慘狀的陳子琳被震驚地哽咽住,哭卻無聲。

撲到了林長鳴的懷裏,終于是放聲大哭開來:“為什麽會這樣,是誰幹的?誰幹的?為什麽要殺他?”

作為有生以來亦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場面的林長鳴也是有些震驚到耳目失聰,頭腦中眩暈,有若天旋地轉。

又迅速回過神來,招呼牛倌,語無倫次道:“對,你那個,別愣着,你去呀。”

“對,我去,我去嘎哈呀我?”牛倌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腦中一片空白。

“你去幹,去幹什麽,你去那藥房,找先生,把能治傷的藥都帶回來。”

林長鳴說完了,看牛倌還愣在原地,頓時喊道:“快去呀。”

牛倌還沒有像這時這般的聽話過,迅速跑開。

五個先生圍在陳子陽身邊擦拭傷口,縫縫補補,在陳子陽稍有了些意識之後,突然渾身肌肉緊繃,睜眼高喊:“陸傲風!”

将滿屋子裏的人吓了一跳。

而後又暈倒過去。

郎中號了號陳子陽的脈搏,神情黯淡道:“二爺的心脈微弱,氣血近乎幹竭,情況不妙啊,若是有幸撿回了一條命,恐怕也得是十天半個月睜不得眼。”

陳子琳在一旁抱着林長鳴的胳膊嬌滴滴地哭訴着:“怎麽辦啊?”

對呀,怎麽辦啊?林長鳴也想找到一個可以問這個問題的人,然後像陳子琳一樣等待着一個答案。

可是沒有,陳子陽這一倒下,整個陳家能稱得上是當家人的就只有林長鳴與陳子琳了,而林長鳴是準備當一個見死不救,趁亂而逃的人的。

看看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一樣的陳子琳,本來還有他的肩膀可以替陳子琳扛過眼下陳家的大梁,連他都要走了,這個大梁,陳子琳那雙稚嫩的小肩膀能扛得動嗎?

097爺們

為了防止陸家人再派人來給已經奄奄一息的陳子陽來上徹底斷氣的一刀,陳家已經全面戒嚴,陳管家将此事上報守備團,得知手下大将陳子安的家人出了這樣的事,沈團長也是十分的重視,特地派出了兩個班的戰士駐守在陳家周圍,嚴防再有人對陳子陽下手。

其實對陳子陽下手的真兇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敢對陳家下手的也就只有陸家了,只是沒有确鑿的證據,沈團長也不敢登門陸家,那可是一個不好惹的大家族,手伸得比他在官場上混了小十年的團長一職還遠。

搖曳燭火下,林長鳴守在陳子琳的床邊,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徹底被吓到了,吓到了不敢閉眼睡覺的程度,裹在被子裏,只有握着守在床邊的林長鳴的手才可以定下心神。

“和我聊聊天兒吧!”陳子琳突然說了一句。

已經過了夜裏子時,屋中的蠟燭也已經換掉了好幾根,林長鳴的手被陳子琳握得出了一層汗,熱乎乎的,而他反倒是低着頭快要睡着了過去。

聽見陳子琳與他說話,林長鳴微微擡起頭,努力睜大了一些快要睜不開了的眼睛說道:“好啊,那你說聊什麽吧,我就和你聊。”

包裹在被子裏面的身體蜷縮着,只露着一個小腦袋,想了一下說道:“就說上次你和我說的那個鈉是什麽,它真的可以在水裏着火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可以在水裏面着火的東西呢。”

林長鳴苦笑,原來她想了一會兒就想到了這個,還是打起精神,與陳子琳耐心解釋道:“鈉這個東西,是化學品,平時啊,得在煤油裏保管着,因為它見了風,見了空氣,就起火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正當林長鳴費力地回想着這個東西給她解釋的時候,陳子琳突然問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啊?走?去哪兒?”

“今天我看見牛倌在收拾東西,有衣服,鞋子,好多東西,你們是要走了嗎?”

說到這裏,陳子琳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了,眼淚汪汪地看着林長鳴,不等林長鳴回答,她似乎已經從林長鳴飄忽不定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出來:“我知道我留不住你,那你再回來的時候可不可以帶‘鈉’這個東西給我看啊?”

握着林長鳴的那雙白皙滑嫩的手開始握得更緊,林長鳴仿佛知道了,陳子琳這一個夜晚裏所害怕得睡不着覺的不止是因為陳子陽的遭遇,還有她猜到了林長鳴要離開的緣故,林長鳴再一離開,這個家就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孤苦無依。

可她沒有哭鬧着阻攔,她的懂事,是不會去為難任何一個人。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的,你有你的夢想,可是爹把你困在家裏,你不喜歡二哥,因為他會欺負你,我看得出來你很不開心,在家裏就從來沒有見你真正的笑過,你早就想走了對吧?”

這樣的心事早已經被陳子琳看穿,似乎早就不是一個秘密了,林長鳴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想騙眼前的這個傻姑娘,可也無法平衡心裏的天平:留下還是逃走。

眼前的陳子琳又一次哭成了一個淚人,林長鳴低着頭也有了要哭出來的沖動。

門外這時出現了一個人的映影,看那膀大腰圓的外形就知道,是牛倌。

牛倌在外面沒有說話,只是簡單地敲了三下門,聲音并不響,大概像是一個暗號,與林長鳴約定好的。

握在林長鳴手上的那雙手松開了,陳子琳将被子蒙在了頭上,沉悶地哽咽道:“牛倌來找你了,你走吧!”

看着陳子琳這般痛心,林長鳴在扪心自問:“你是個男人嗎?”

牛倌等在門外,似乎心情十分不爽,林長鳴出來了,帶着眼淚出來的,牛倌見狀,說道:“咋地,又哭了?兩口子整這出兒呢?”

林長鳴擦了一下眼睛,吐了一口大氣,凜然道:“牛倌,要不你一個人回去吧,我先不走了。”

這樣的林長鳴有些叫牛倌刮目相看,刮目是什麽樣的牛倌不知道,但是他會斜着眼看林長鳴:“你說啥玩意兒?不走了?想死在這兒啊?沒看那陳子陽都給整成啥樣了,爛糊了都,真沒看出來,陸傲風他能下手這麽狠,是人幹的事兒嗎,我們老家那邊兒打獵都講究一刀給幹死,不讓畜生多受罪,何況是個人呢?整的這半死不活的,要不你就徹底整死他,要不就不整他,這現在叫人看着多鬧心。”

“哎,你叨叨完沒有,我說我不走了,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因為啥呀?”

“陳家和我們家有幾十年的交情,老爺子是我爹的舊交知己,我不能眼看着陳家敗落卻無動于衷,而且我要是走了,這麽多的事兒你讓子琳她一個小姑娘怎麽扛?好歹我也是個爺們兒,也在這家裏吃了幾個月的幹飯,遇見事兒,就這麽走了,不地道,丢我們北平人的臉,更丢我們林家的臉。”

本以為牛倌會反對,沒想到這話一出,立刻得到了牛倌的贊同:“好,就等你這句話呢,就沖你這句話,你是站着尿尿的,是個爺們兒,我來就是告訴你不能走的,我把東西收拾好又都給扔回去了,我想明白了,就不能走,本來我是挺膈應老爺子和那個快死了的那貨的,可這次陸家做的太過分了,我都看不過去,不管咋地你給人黃花大姑娘娶了,一個姑爺半拉兒,這麽欺負人,當這個家沒人了,就不能走,和他們幹,陸傲風這癟犢子玩意兒整得太狠了,是得給他長點兒記性。”

發現說了一大堆,林長鳴根本就沒怎麽聽的時候,牛倌最後叨叨一句:“趕緊回屋哄你媳婦睡覺去,一會兒哭完了都。”

牛倌走了,林長鳴無聲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轉身回到屋裏,當聽到關門聲再次小心翼翼地把小腦袋探出來的時候,林長鳴沖那個小腦袋苦澀一笑:“別哭了,我不走,這兩天我琢磨一下去太原一趟,看能不能把你爹先保出來,這個家還得他來做主。”

聽見這話,陳子琳沖出了被窩,光着腳跑來,撲到了林長鳴的懷裏。

太原以北的道路已經打通,藥路通常,第一批滞留許久的藥材已經進入太原,進入覃思鎮,省政府正式宣布因匪患導致的藥荒已經過去了。

而那些幾乎傾家蕩産來存藥的老百姓開始苦不堪言,幾近花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換來的藥材,一時間沒有了用處,與外面遍布大街的廉價藥材已無二致,不禁叫苦連連,沿街掀起一股浪潮,大罵商家陳烨傷天害理,無良無德。

一時間,對于陳烨被抓一事也漸漸覺得合乎情理,不值得憐憫。

不等天亮,林長鳴早早地起來,将家中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暫代一家之主發布號令,重開陳家所有藥鋪藥房,張貼告示,之前凡是花了大價錢在陳家名下的藥鋪藥房買了藥的,都可以帶着藥來藥房藥鋪退錢,不賺這種昧了良心的錢,以此來換一個心安理得。

此話一出,全家認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将陳烨救出來,積攢良好的口碑總是沒錯。

而接下來林長鳴要去做一件忐忑了許久,臨到了陸家大門口還在自問着是否真的有勇氣去做的這件事。

牛倌在身後踢了林長鳴一腳,低聲道:“當着這幾個癟犢子的面兒,你能不能不哆嗦。”

林長鳴試着在腿上掐了幾下,還算有效,隔着一層褲子,大概是看不出來腿在發抖的樣子。

林長鳴在小聲嘀咕:“能不抖嗎,擱你不害怕呀?”

“也難怪,是挺害怕,你說人家登門拜訪啥的最差勁的也是帶幾斤白面,你可倒好,整兩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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