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6)

魚,你這是來磕碜人家來的,不挨揍才怪呢。”

“你懂什麽呀,五大三粗的,禮輕情意重,我送的這是內涵。”

“內涵啥呀,粑粑得了,你瞅瞅,那魚尾巴都掉了,再咋地,送半條魚也不像話啊。”

“家裏不是就剩這兩條了嗎,我有什麽辦法,你要是比魚值錢,我指定把你包起來送過來......”。

緊急關頭,二人還在口水戰不休的時候,裏面負責前去傳話的蛇頭回來了,對林長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家大爺有請林少爺。”

林長鳴咽了一下口水,青着臉皮進去了,當牛倌也要進去的時候,蛇頭忽然攔下道:“不好意思,我家大爺只請了林少爺一個人,沒說請別人。”

看着門口還站着四個守門神,牛倌不吃眼前虧,自覺地退回來兩步,朝林長鳴喊道:“沒事,你就進去,就整,我就擱這兒等着,要有人那啥你,就喊,我就沖進去,啊,沒事。”

牛倌的這種壯聲勢的辦法似乎有些小兒科,蛇頭蔑視地輕笑了一聲,轉身回去時,從院子裏又走出十餘門徒堵在門口,這一下,叫牛倌咋舌了。

人太多,幹不過,咋整呢?真叫牛倌頭大!

098魚地

覃思鎮裏的各大小藥房內外再一次擠滿了人,蜂擁程度不亞于藥荒時的搶藥境況,可這一次,沒有人再搶了,樂樂呵呵的,井然有序,等着把手裏的大包小包藥返給藥房,換回搭進去的多少年的血汗錢。

一時間,陳家的口碑又有了好轉。

林長鳴落座客席,主席間是陸品言與陸傲風。

看着林長鳴手裏提着的兩條死魚,陸傲風問道:“林長鳴,你提的什麽玩意兒?”

“魚!”

“你什麽意思啊,拿兩條死魚來,有你這麽上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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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品言咳了一聲,說道:“傲風,不可妄言,林公子這是要告訴咱們要留有餘地,是不是啊,林公子?”

林長鳴正是此意,點頭道:“沒錯,晚輩此次登門,一來是拜訪陸前輩,二來是就目前兩家的關系而言,希望陸前輩能高擡貴手,不趕盡殺絕,都是幾百年的老街坊了,凡是留一餘地,給被人留一個餘地,也就是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在陸品言面前,陸傲風不敢顯露他與林長鳴的私下關系,前一刻的發狠是裝出來的,那這一刻就該是真的了,林長鳴的意思是要他們放過陳子陽?

“你的意思就是說這件事就這麽算了?”陸傲風問道。

林長鳴正襟危坐着,不敢将目光與陸傲風對視,提着膽氣一板一眼地說道:“是的。”

陸傲風又要動手了,陸品言伸出手杖擋了一下,老練道:“陳烨對我陸家斷藥斷糧多少年就不說了,陳子陽公然打斷我四弟的胳膊,至今未愈,這件事豈能是說算了就算了?”

林長鳴迅速在腦海中整理着思路,想着自己在前一天夜裏想了無數遍的說辭,解釋道:“陸四爺的事,陳子陽做的确實過分,所以對于他現在躺在家裏,身上爛肉一片,生死未蔔的情況,我不表示同情,是他活該得的報應,就當是一報還一報,還了他欠陸四爺的一條胳膊了。而且陸四爺能撐到今天,是我将藥房裏的藥拿給陸少爺的,不知道陸少爺有沒有告訴陸前輩這件事,當時陸少爺說會答應我一個條件,其實今天來我也就是來提這個條件的,我覺得陸家門楣光耀,陸家人應該不會是言而無信之人吧?”

只聽見心髒在胸腔裏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林長鳴緊張得在額頭冒出了冷汗,胯下一股尿急感,只得夾緊了雙腿。

顯然,陸傲風是沒有将這件事告訴陸品言的,當聽林長鳴說出實情,陸傲風的目光瞟向別處,恍若無事。

陸品言沒有拆穿陸傲風的謊話,斥問道:“你答應人家了?”

陸傲風耷拉着臉點頭:“對,是有這麽個事兒,可他當時是這麽說的,就是這事兒特簡單,也就是一句話就能辦的事。”

“既然有這件事,那林公子就說吧,傲風既然答應你了,只要你的要求不過分,我們也不食言。”

眼見機會來了,林長鳴趕緊說:“放了我岳父。”

大概是心急沒有整理好語言又說得太快了,陸品言竟有些沒有聽清楚,側耳問道:“你說什麽?”

林長鳴沉了一口氣:“我說,我要陸前輩的一句話,放了我岳父,這不是什麽難事,只是陸前輩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陸品言笑了:“林公子說笑了,你岳父陳烨是被太原警察局抓走的,你當警察局是我們陸家開的啊,這件事我可管不了,況且陳烨趁亂哄擡藥價,拿別人的性命當兒戲,賺了多少人一輩子的血汗錢啊,天道有輪回,人間有公理,這是報應,怨不得別人。”

陸品言起身要走,林長鳴急忙起身說道:“陸前輩就真的不想想這件事的後果嗎?”

這句話算是威脅嗎?大概算是吧。

陸品言竟然被這一句話震住,剛剛起身的略有佝偻的瘦小身軀又坐下,面上不悅:“林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長鳴說話的聲音過于大了些,守在外面的蛇頭虎視眈眈地看着林長鳴,直是看得林長鳴心裏發毛。

苦笑了一下,解釋道:“眼下陸家已經沒有人能當這個家了,我岳父在警察局,陳子安在軍部,陳子陽又被你們打得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未知,現在陳家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手底下那一百多號人平日裏受了陳家不少的恩,現在見老爺子出事了,陳子陽又被人禍害成這樣了,已經自發地集合在一起,準備找你們來拼命,陸前輩也別說什麽有沒有證據的事,大家心知肚明,陳家有今天,是誰幹的,對吧?兔子急了得咬人,狗急了得跳牆,更別說是一群人了,大家現在肚子裏都憋着火兒,老爺子再不出來震住局面,我就真的壓不住了,拼命是遲早的一件事,大家都有槍,誰輸誰贏且不論,到時候得死多少人,兩家鬥這麽多年了,我覺得陸前輩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而且這還只是往小了說的,往大了說,陳家這杆大旗要是倒了,底下那幾百佃戶就為搶這上千畝地得打個頭破血流,血流成河,再往更大了說,陳家的糧食外運,掙了不少錢是真的,可也得看是救了多少人的命,現在到處打仗,災民到處都是,政府就得買糧救濟災民,要是陳家沒了,陳家糧棧沒了,糧食沒了,外邊指不定就得餓死多少人。

而這一切,這麽多人的命,都在您陸前輩的手裏攥着呢,您一句話,這些人能活,您一句話,就有人得死,就看您是顧着您這小家還是想着外邊的這個大家了。

今天我帶着這兩條魚來看望陸前輩,就是想效仿古人,勸您一句,給自己留一點兒餘地,也是給別人留一條活路,給自己留一條活路,就得先給別人留一個餘地,”

林長鳴壯着膽子講完了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陸傲風看不得曾經的廢物如今這麽嚣張,罵道:“王八蛋,你吓唬誰呢,你當我們是吓大的是吧,要拼命是嗎,來啊,你們的人在哪兒呢,叫出來試巴試巴。”

見陸傲風甩手拿起了水杯要砸過來,林長鳴伸手做着一個護臉的動作,喊道:“武力不能解決問題,暴力是一切罪惡的根源,這是野蠻,是未開化的獸性......”

林長鳴怕死了,真是怕死了陸傲風手裏的那一只水杯,砸過來會很疼,特別疼,他的大喊起了作用,陸品言以眼神斥責了一下陸傲風,問道:“林公子說的在理,可陸家幾百年走來,能撐到今天,就從來不怕威脅,所謂的拼命,不過是吓唬人罷了,論不怕死,你可以問問我們陸家門下的衆門徒,哪個身上沒有幾道刀疤劍傷?怕死的就不吃這碗飯,回家種地多好。”

大概是林長鳴那尖銳刺耳的喊聲傳到了大門外,傳到了牛倌的耳朵裏,不明真相的牛倌以為是林長鳴挨揍了,在外面開始破口大罵,将他憋在肚子裏這幾年的髒話一股腦地全罵了出來,陸家的大門是關着的,所以不擔心牛倌會闖進來,但是牛倌像是一頭發了瘋的公牛,在瘋狂地用身體撞門,哐哐作響,也沒人擔心牛倌是否會撞開那兩扇幾百斤重的大門,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聽着那聲音,那架勢,真是要拼命了,很駭人,起碼可以證明林長鳴沒有撒謊,被逼到絕境上的人是真的會不畏生死地拼命的。

林長鳴聽着外面的牛倌制造出來的怪動靜,心裏高興,牛倌鬧的動靜越大,陸家人的心理壓力越大,他成功說服陸品言的幾率也就越大,緊接着反駁道:“陸前輩這話說的不對,這世上有人不想活着,可沒人不怕死了,現在不光是我問,您任意拎出一個人來讓他問,您手下的這些人都會說不怕死,可真的不怕嗎?日本人打進來了,東四省沒了,北平也快了,還有外邊撞門的那個,他原來是個兵啊,那麽多兵,都說不怕死,可為什麽在戰場上一見了日本人就風卷殘雲似的跑?因為他們心裏怕死,誰都一樣,誰心裏能不惦記着家人啊,人死了,就沒了,家裏人誰管啊,都是爺們兒,都是漢子,都是為你們家賣命的,不能說出事了他們不怕死,應該說他們是能為你們家去死,肯為你們家去死,受了恩的,恐怕也是死不瞑目,這是您想看到的嗎?”

林長鳴說話的聲音很大,大概是說到了外面幾個人的心裏,當陸品言的目光看向他們時,他們竟然低垂下了腦袋,陸品言不得不相信,林長鳴說得是對的,沒人不怕死,人是最惜命的!

眼見陸品言猶豫了,林長鳴又開始添油加料道:“我在北平生活了二十幾年,那裏和這裏不一樣,那是以前大清朝的都城,現在那裏有很多洋人,東洋人,西洋人,在東洋人眼裏,我們是支那人,在西洋人眼裏,我們是一群穿着文明衣服的東方猴子,東洋人與西洋人在政治與利益上合不來,可是在有一件事是合得來的,那就是看着中國人之間互相掐,互相打,就像是在看猴子打架一樣,樂此不疲于這樣的欣賞,所以他們罵我們是沒骨氣的東亞病夫,罵我們是只會內鬥,而向外獻媚的小醜,那是他們這樣說,我們不能也這樣認為自己就是東亞病夫,就是小醜對吧?

泱泱大國得有幾個有骨氣的人,我岳父陳烨,是人品差了點兒,是針對你們陸家做了好些個不是人幹的事惡兒,可有一點,像他這麽有骨氣的中國人不多了,你知道嗎,在北平,陳家開的糧棧是絕不會賣糧食給洋人的,多少錢都不賣,他們敢搶,就和丫的幹,警察敢管,就往糧食裏倒耗子藥,從山西往北平運糧的時候,碰上日本軍隊搶糧車,就是一把火燒了也不留給日本人,這是什麽,這是高貴,是氣節,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生下來落到地上是什麽人,但是我們能選擇我們的活法,也能選擇我們的死法,這是中國人幾千年來留在骨子裏的高貴與氣節,是那些剛剛開化了沒幾年,有了幾分人模樣的洋畜生能比的嗎?說了這麽多,其實我就是想說,大家都是有骨氣的中國人,矛盾是矛盾,鬥歸鬥,可別奔着死了去,現在陳家沒落了,您高興了,沒錯,可等有一天,洋人來了,他們也會高興的,因為少了一個和他們作對的人,所以,不論是大了還是小了說,您都得放陳家一馬。”

陸品言本就無意置陳烨于死地,做出此番計劃,純屬是為除掉陳子陽,至于牽連了陳子安亦是在意料之外。

而今一向不管事的林長鳴竟以陳家當家人的身份登門陸家求放過,便足以說明這時的陳家将要撐不下去了,恐已亂作一團,陳烨雖然為人刁鑽刻薄了些,可終究是像陸品言一樣能夠掌握全盤大局的人,即使是針對陸家做事,也絕不莽撞,有他在,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倒是對陳子陽這麽多年對陸家的胡來有些抑制作用。

幫林長鳴一把将陳烨從太原警察局撈出來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最令陸品言擔心的是陳子陽的問題,按照之前的計劃,是要一擊殺了陳子陽的,殺了陳烨的這個劊子手,那些一向由陳子陽制造出來的麻煩,陸家也會少遇到一些,可如今陳子陽不死,他又是個睚眦必報的性子,等他緩過勁兒來,定然是會瘋狂地反撲陸家,到時候,一只瘋狗來咬,陸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受到傷害,其傷害程度恐怕也不再僅僅是像陸品文一樣被斷去了半只手臂。

當聽了陸品言的顧慮,陳子陽當即否定道:“不會,絕不會,只要陸前輩願意出手救我岳父出來,我就能說服岳父在陳子陽傷好之後将他送出覃思鎮,去管理太原的生意,絕不來找陸家的麻煩。”

陸品言搖頭:“不成,你才來覃思鎮多久啊,你對陳子陽了解多少?如今殺他不成,他日後必會前來報複,絕不能留他,我可以幫你把陳烨撈出來,但是你得把陳子陽交給我。”

“不行,交給你他必死無疑。”

“那這件事就沒得談了。”陸品言威脅道。

林長鳴揣摩着陸品言的心思,無疑還是在圍繞着陳子陽做文章,可陳烨并不是一個固定死的籌碼,林長鳴的心裏還是有數的,

“陸前輩,您真覺得我岳父會在警察局裏待一輩子?現在藥路通暢,我已經下令給所有在陳家藥房和藥鋪買過高價藥材的人退錢,陳家的口碑好轉,那些收了陳家好處的大官小官們不會再覺得這件事棘手,我岳父回來其實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到時候我怕岳父知道了陳子陽死在了你們家人的手裏,兩家關系如何,我不敢想象,從這一點來說,您若肯幫我搭救我岳父早日出來,再得了他将陳子陽遣走的保證,這未嘗不是一件對陸家大好的事情。”

以前都是知道有林長鳴這樣一個人,可是從不曾聽說過這人竟然也不得小觑,能看得遠,看得透,是個人才。

思之再三,陸品言問道:“讓陳子陽離開太原,你能保證?”

林長鳴的心裏是空的,這是一個不确定的事,可眼下,再是不确定的事也得按着确定的辦,救出陳烨才是首要任務,硬着頭皮答道:“我能!”

從此,這一句話,擔着的就是兩家人的安危!

在林長鳴與陸品言講着這一番大道理的時候,陸傲萱悄悄地躲在屋外聽着,她沒有心思去聽兩家的恩怨如何,只是從林長鳴的言語中發現,這個人和他們好像有些相像......

099悔信

又一次破財,才算是在警察局的牢房中見到了陳烨,陳烨雖然身處牢獄,那些收了陳家的禮的老爺們也沒有能将他救出去,可是到底是手裏有些權勢的,與警察局這邊打了招呼,陳烨在牢房中的待遇很不一般。

單獨分離出來的一間牢房,不與那些蓬頭污垢的犯人們關在一起,牢房裏很幹淨,有板床,有被褥,有桌椅,有燭臺,甚至還有幾本書。

林長鳴被獄警引着去到陳烨的牢房中時,陳烨正坐在桌前翻着一本書看,見林長鳴來了,有些驚訝:“咦,長鳴,你不在家陪着子琳,怎麽到這兒來了?子陽怎麽沒來啊?”

林長鳴給了那獄警幾個大洋,那獄警将其他兩個站崗的兄弟帶走,給林長鳴與陳烨一個單獨的說話空間。

不等說話,林長鳴一下跪在了陳烨的面前,面色煽情欲哭:“對不起,岳父,長鳴沒能耐,不能将您救出去,您打我吧,罵我吧。”

陳烨趕緊将林長鳴扶起,和藹道:“這是說的哪裏的話,你看,我在這裏也沒受什麽委屈嘛,再說了,那些收了咱們家好處的官老爺們都沒辦法把我趕緊弄出去,你怎麽能有辦法,這不怪你,快和我說說家裏怎麽樣了,這幾天子陽也不見人,我這心裏着急啊。”

林長鳴到這裏來的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看看陳烨安好不安好,更是為了得一個保證,他對陸家人許諾過的保證。

所以,煽情到要陳烨知道現在事情的緊急性是林長鳴所要做的。

林長鳴極致發揮着自己的表演,從嘴角的顫動到眼睛裏真的泛起了淚花,逼真至極。

“子琳您不用擔心,除了想您想得吃不下飯之外,沒有什麽不好,倒是大哥和二哥......”。

“他們倆怎麽了?”

“大哥還在軍部收押沒有消息,二哥,二哥他,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

聽林長鳴這樣說,陳烨臉上立刻鐵青道:“什麽,子陽出事了?”

林長鳴點頭:“那天二哥在從太原回去的路上,被陸家的人襲擊了,因為二哥把陸品文的胳膊打斷這件事,導致陸品文的胳膊被鋸掉,陸家人就想殺了二哥,可是沒能成功,二哥回來了,只是身上的傷口都快比頭發多了,郎中也不敢說就一定能醫好,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天意。”

“陸家,陸德厚,陸品言,陸傲風......”,陳烨咬牙切齒地念着陳家人的名字,手上将書本撕成碎片。

林長鳴接着說道:“不光是這樣,現在家裏的生意也是混亂不堪,雖然有管家打理着,可是底下好多人見您不在,二哥也不在,都不聽管了,好多生意都撂下了,如今有些通往外省的道路都已經打通,匪患已經清理掉,太原城裏的糧戶們都開始向外運糧了,這一季春糧已經夠晚了,咱家的糧食再不運出去賣掉,就要堆積地發黴了。”

陳烨喘着粗氣,手上氣得發抖,端起碗喝了一口涼水,問道:“還有什麽不好的事,都一起說出來吧。”

林長鳴低着頭:“還有,還有我去找過陸品言了.......”

陳烨立即怒視道:“你去找他幹什麽?”

“和他談判,收手,放過咱們家這一次。”

陳烨拍了桌子,林長鳴瑟縮着肩膀吓了一跳,陳烨踢翻了椅子,大罵道:“混賬,你居然去求他們?求他們放過咱們家?哼,就憑他們家那幾把刷子,不外乎是有李參謀當了靠山,可要是想致我于死地,妄想。”

“岳父,您聽我說,這個道理我也懂,可是眼下咱們必須服軟,不服軟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您必須趕緊出去回家主持大局,您要是還困在這警察局裏,二哥就是有命活也得再被他們害死了,而且,咱家的生意怎麽辦,平常都是您和二哥做主,現在您和二哥都不在,甭管是糧食還是藥材,以前那些和咱們家合作的老板們現在都在猶豫是不是還要繼續和咱們家合作,如果這些人都跑光了,咱家以後拿什麽養活着上百口子人啊,再有,您不出去,大哥這事兒就撇不清,只有您出去了再給大哥鋪鋪路,大哥的這飯碗興許還能保住,您得為大局考慮,為咱們這個家着想啊。”

陳烨壓下暴躁,細細地想了一番,平和道:“罷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已經等了二十年了,早已經不是君子,你既然已經去過陸家了,他們怎麽說。”

“他們已經答應可以向李參謀求求情,為您說些好話,也答應可以留着二哥的性命,但是前提是您必須先答應一件事。”

“什麽事?”

“你得寫一份保證,在二哥傷好之後,将他送到太原以外,不準他在太原和覃思鎮經營生意,也就是怕這件事之後,二哥那性子報複他們家。”

陳烨奸笑了一聲:“哼,想不到子陽居然叫他們怕成這樣,好,我答應,我寫。”

“您答應了?”

林長鳴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本以為勸服陳烨這件事該是困難重重,可是想不到陳烨居然答應地如此痛快,林長鳴松了一口氣,趕緊拿出随身準備着的紙筆,交給陳烨。

林長鳴只顧着高興,卻沒有看出陳烨那副笑容暗藏着的玄機。

陳烨邊寫邊問:“對了,你去陸家,他們就這麽答應你了?那個陸品言可是比猴兒都精,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啊。”

林長鳴語噎了。

陳烨擡眼瞧了他一眼,知道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繼續問道:“你是不是還答應他們什麽事了?”

林長鳴坦白道:“那倒沒有,就是,就是,對不起,岳父,這件事我不該背着您做的,請您原諒。”

果然,還是被陳烨猜中了,陳烨臉上保持平靜:“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麽就說什麽吧,過去的事我也不再追究。”

“其實,其實是之前的事了,二哥把陸品文的胳膊打斷,陸品文的胳膊被鋸掉之後,陸家沒有藥了,陸傲風那天來找我,希望我能救下陸品文,我就瞞着家裏人給他在藥房裏抓了幾服藥......”

依着陳烨以往的性子,這時應該是劈頭蓋臉地打過來才對,可是陳烨已然很平靜,林長鳴偷瞄了他兩眼,被陳烨發覺後,說道:“你不用害怕,做了就是做了,而且陸品文早已被他的老爹陸德厚趕出家門,此事人盡皆知,你救了他不算是幫了陸家人,這件事我不怪你。”

可陸品文還是姓陸啊?陳烨什麽時候變得對陸家人一事這麽大方了?林長鳴有些喜出望外。

陳烨吹了一下紙上的墨跡,交給林長鳴,說道:“行了,你去交給他們吧,就說子陽的這件事我答應了。”

林長鳴看了一眼紙上所寫,點頭答應,在離開牢房之後,陳烨那張平和的臉上才逐漸顯露出怒色,陳烨冷哼一聲:“陸品言,走着瞧!”

林長鳴帶着陳烨的寫下的保證書回到了覃思鎮,到了陸家,陸品言開始着手為李參謀挑了一件古董作為訪禮。

在林長鳴離開陸家的時候,陸品文已經醒過來了,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吵着鬧着離開陸家,那個叫做陸德厚的老爹見了他心煩,他見了陸德厚也心煩。

很快,兩天之後,在藥荒事件過去之後,李參謀收了陸家的禮,再次到了省政府為陳烨說了幾句話,陳烨便被送了回來。

陳烨安然無恙回到陳家,舉家歡騰,一直悶悶不樂的陳子琳在見到老爹的那一刻也終于是哭着笑了出來,林長鳴為自己的‘壯舉’也趕到頗為高興。

可是陳烨的狀态不對,從陳烨走進家門的一剎那,林長鳴就察覺到了,陳烨是帶着怒氣回來的,回來後直奔向陳子陽的房間。

興許是家裏的歡慶聲音過大了些,吵醒了一直處于昏睡中的陳子陽,在見到陳烨站在身邊的時候,滿是傷口的身上居然還想動換為陳烨請安,嘴上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義父,您回來了。”

陳烨的老眼濕潤,握着陳子陽的手連連點頭,安慰道:“子陽,你放心,陸家人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我要讓他們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林長鳴的心裏開始不安,總感覺那天陳烨寫下的保證書的作用似乎是沒有那麽真誠。

林長鳴的擔心應驗了,陳烨派出陳管家帶着大筆的莊票與親筆寫下的書信去交給沈團長,在搭救陳子安的這條路上,也只有通過沈團長才能與軍部說得上話,而今戰争連連,軍部最缺的是錢,那陳烨就滿足了他們的胃口,只要能救出陳子安。

而後與陳家衆門徒宣布,日後對陸家仍舊是糧食不賣,藥材不售,不僅如此,陳烨還提出了林長鳴的舊賬,言說若是再有林長鳴背着家裏人将藥材帶給陸家人的情況發生,就是擺明了與陳烨作對,到時候陳烨不怕與林長鳴撕破臉,縱使是有着與林紀哲的一層關系在,也絕不能允許林長鳴在這裏胡作非為。

至于陳子陽如何處理,當林長鳴問起陳烨的時候,陳烨哈哈大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背信棄義又能怎樣,何況與陸家本就沒有信義可講,陳烨十分痛快地寫下的那封保證,不過是像逗傻子一樣逗逗陸家人罷了,他壓根兒就沒把這當一回事。

林長鳴寒心了,陳烨不光是把陸家人當傻子一樣逗了,也是把他徹底出賣了,那個承諾是林長鳴與陸家人答下的,這樣一來,就算是林長鳴背信棄義,再不得陸家人的信任,徹底斷了林長鳴與陸家的聯系。

一石二鳥,當真是高,林長鳴只得冷嘲一聲,道行不夠。

可該如何面對陸家人呢?林長鳴不願意當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100親信

“你不是說陳烨會把陳子陽送走嗎,不是不在這兒礙我們的眼嗎?”

“我哪知道陳烨他能做出這種事來呢,他不講信用,連我也一起給蒙了。”

被陸傲風堵在牆角,林長鳴委屈又無助地瑟縮着。

陸傲風抓了一把腦袋,罵了娘了,指着林長鳴的鼻子罵道:“我當初就不應該相信你,你和那對人渣就是一起的,那句話怎麽說,什麽一氣一窩的?”

“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對,就是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現在既然陳烨不守信用,那就不要怪我們手黑了,陳子陽早晚都是一個禍害,他不走,我就得殺了他。”

林長鳴勸道:“別動這個念頭,你殺不了他,他現在學得可奸了,身上兩把槍從來不關保險,出去不論去哪都至少帶着十幾個,二十幾個人,你動不了他。”

陸傲風對林長鳴揚起了拳頭:“那這件事怪誰啊?是不是你當初拍着胸脯說這件事能成,能讓陳子陽從我們的眼前消失?結果呢,現在倒好,我們一家人出來進去都得提心吊膽着,你知道嗎,林長鳴,我這輩子最敬重的是那種一言九鼎,唾口唾沫是個釘的漢子,哪怕你是個小白臉兒,我當初看你做了那麽些人事兒上,也覺得你是個漢子,現在看來,從你嘴裏出來的頂多就是個屁,沒人會再相信你了,如果陳子陽敢傷害我的家人,我不光會殺了他,我也不會饒了你,因為,是你把這條惡狗放出來的。”

林長鳴似乎一直處于兩家之間的矛盾中,在夾縫之中,受着兩面不讨好的氣,陸傲風很生氣,因為就在昨天,陳子陽帶人把在街上碰了他一下的陸家門徒打得半死。

這個孽,的确是林長鳴造下的,陳子陽這種人真的不适合在這個需要和平的環境中活着,他總是在制造着戰争,樂于此事。

陸傲風警告着林長鳴:“以後別再出現在我們家人面前,你的臉現在就像鞋底子,髒着呢。”

林長鳴很委屈,很愧疚,他看不懂陳烨這個人,太難懂了,太可惡了,對于陸傲風這樣的指責,他接受,喊道:“陸傲風,我要告訴你,我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想傷害到任何人,可還是傷到了你們家人,對不起,以後有你們陸家人的地方,我繞着走,碰見你們我低着頭行嗎,不讓你們看見我這張髒臉成嗎?”

陸傲風大步離開,頭也不回,對于這件事,心痛的不止是林長鳴,還有陸傲風,他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和林長鳴有了這大半年的接觸,從最初的排擠到可以接受這麽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可以說接受林長鳴的出現是一個慢熱的過程,但還是接受了,于是陸傲風會想,如果不是因為他是陳家的女婿,也許他們會成為兄弟,就像陳子安,因為兩個家族的緣故,他們之間永遠處于這樣一種不尴不尬的境地。

灰頭土臉地回去,正碰上消失了半個晌午的牛倌,牛倌這幾天總是神神秘秘的,不學無術的他這些天居然開始跟着櫃上的夥計學認藥,櫃上的藥材每一樣他基本都知道叫什麽了,可是不會寫這些藥材的名字也不認得這些個名字,只能是默默地用他自創的也只有他才能看懂的符號記下。

林長鳴會覺得奇怪,私底下問牛倌學這些是幹什麽,牛倌只會呵呵一笑,說着活到老學到老,多學點兒東西總不是什麽壞事。

林長鳴吐舌,嘔!

牛倌嘴裏嚼着一根粉條,站在藥房門前四下裏瞧了兩眼,這時在藥房另一側的拐角處探出了一個賊眉鼠眼的腦袋,在與牛倌對視之後,牛倌心領神會,兩手插在口袋裏搖搖晃晃地朝那個人走去。

剛好被林長鳴看在眼裏,在牛倌拐過牆角之後,林長鳴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牛倌在搞什麽幺蛾子。

“你這不行,太少,再拿一張。”

“牛爺,真不少了,你不是說在你這兒拿藥就一半兒的錢嗎?”

“咋地,見天兒漲價了不行嗎?”

“成成成,下次多給你還不成嗎,這次真沒帶那麽多。”

“你說的啊,下次連這次的一塊兒補上。”

......

林長鳴從牆角探出頭去,只見牛倌從身上的大褂子口袋裏拿出幾包藥來,與那尖嘴猴腮的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林長鳴明白了,合着牛倌是立了山頭,自己做生意呢,這下林長鳴總算是知道牛倌身上縫着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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