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姬欣月作為溫七的授課先生,與溫家其他姑娘的先生同住一個院子裏。

夜晚,姬欣月關好門窗,躺到床上睡覺。

直至半夜,有人在窗外飛速略過的動靜将她驚醒。

厚重的困倦感讓她不想去管發生了什麽,只想閉上眼睛接着睡,可如洪水般将她淹沒的不安又讓她死撐着睜開了眼。

她可以為了研究病症藥方不眠不休,卻怎麽也受不了睡下後再起來的感覺。

等她終于披上外衣從床上坐起來,已經有人從窗戶跳了進來。

“姬姑娘?”

這一刻,少有情緒波動的姬欣月難得有些焦躁。

來人是她認識的,也是她進溫府要躲着的人之一。

那人似乎是認定了此刻隔着床簾坐在床上的人就是姬欣月,走上前來想要掀開簾子,卻在下一秒,被人打暈倒地。

姬欣月側頭看了看 ,隔着簾子也看不清是誰,直到對方開口,說了句:“怕弄髒你這,就沒殺他。”

聲音有點陌生,只能确認對方是一名成年男子。

“多謝。”姬欣月先是道了謝,然後才問對方:“閣下是… …”

話未落,就有一個矮小的身影跳窗進來,拿着一把短刀就朝着男子去了。

兩人在姬欣月屋內交手,姬欣月掀開床簾子看了看,确定那個矮小的身影是總藏在溫七身邊的護衛,就開口:“夏束,住手。”

只可惜,姬欣月叫不住夏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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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明明确定了夏束不是來找姬欣月麻煩的人,卻也沒有停手,而是引着夏束去了外面,兩人你來我往,打得十分痛快。

姬欣月在他們出去後下了床,沒走幾步又被窗外出現的一個人叫住。

那人看打扮是平日裏監視溫七的,還朝她行禮道:“姑娘放心。那是我們的人,只是有些武人争強好勝的心性,早就想和七姑娘身邊的護衛較量一番,不會有事的。”

姬欣月這才放下心來:“我知道了,多謝。”

她慢慢後退回了床上,有人替她把地上昏迷的人給弄走,還替她重新關好了門窗。

姬欣月躺回到了床上,困意再度侵襲姬欣月的大腦,這回姬欣月沒有掙紮,而是閉上眼睛重新陷入了夢鄉。

夏束回去溫七那的時候,溫七已經收拾好東西,爬到床上,還給自己蓋好了被子。

“沒事了?”溫七問。

夏束愉悅地回了一句:“嗯,都抓住了。”

溫七遺憾道:“你若再早些回來就好了。”再早些,她東西還沒收拾好,就能理所當然地繼續熬夜了。

夏束坐下喝了杯茶:“反正你也怕,不如別睡了。”

溫七拍拍腿上的被子,倔強道:“我才沒怕,睡個覺有什麽好怕的,我只是不習慣這麽早睡。”

夏束學溫七:“我假裝信了。”

溫七無言,只能鑽進被子裏,以行動證明自己熬夜都是有理由的,不是因為怕,真要讓她睡她也能睡得着。

——溫七格外計較這點,甚至執着的有些不像她。

冰冷的被窩漸漸染上體溫,柔軟的被褥與高矮适當的枕頭滋生出困意,如藤蔓将人捆綁,裹覆,一點點,慢慢的… …

“唔!”

鞭子破空揮來的聲音就在耳邊,啪地一聲後,是能讓頭皮炸裂的痛楚。

畫面和傷痛都是一閃而過,然後出現在溫七面前的是一條昏暗冰冷的走廊,她赤腳踩在地面,腳底被凍得沒有絲毫知覺,她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下去。

路上遇到的所有阻攔她的機關,她都是在憑本能去解。

和以往慢條斯理計算最佳的破解方式不同,那時的她幾乎可以算是在拆機關,用最粗暴,最快的手法,混亂地像個垂死掙紮的瘋子。

于此同時,還有很多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有她把銀簪給夏束的時候,夏束的擔心:“我們現在就逃吧?”

有她被關押期間,看守惡心的垂涎:“這鞭子可都得避開臉來打,等國主什麽時候沒了耐心,把她賞給我們了,就算是破爛帶血的身體,有這張臉也足夠我們兄弟解饞了。”

有她養傷的時候,昔日同盟的奚落:“你說你一個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來趟這淌渾水,這不是自己找苦吃嗎?”

有夏束替自己趕走不速之客的狠戾:“滾!”

有看破她身份後,來自三皇子的策反:“你遭難的時候可沒人來救你,這樣的君主值得你為他賣命?”

有回到隐山後,來自師父的安慰:“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再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便是你三師兄也不能。”

還有最最重要的,來隐山接自己養病的兒子,結果正好遇到她的三師兄,對她的嘲諷:“你該不是被吓破膽了吧?”

吵雜的聲音疊作一塊,混亂地讓她想要嘶吼,想要喝止,想要咆哮——

“閉嘴!”

夢裏的歇斯底裏,在夢外,變成了虛弱的氣音。

溫七睜開了眼睛,她沒有像別人做噩夢一樣猛地起身,因為她渾身都麻了,身體就好像被人壓着,動彈不得。

過了一會兒,困意襲來,無法起身的她又睡着了,只是不過片刻,她又因噩夢睜開了眼。

循環反複的噩夢不停重來,動彈不得的身體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綁着,再被困意用力,拉入深淵… …

第二天一早,溫七被紅箋叫醒,臉色比一夜未睡,還要糟糕。

“最近怎麽這麽老實?”

寝宮內,皇帝在宮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齊,回頭看了看身後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君晨。

君晨頭也不擡:“我一向老實。”

皇帝差點沒被君晨的厚顏無恥給氣笑:“哪個老實人會天天跑去… …咳,最近怎麽不去了?終于覺得膩了?”

君晨擡頭看了看皇帝,眼裏滿滿的不敢置信:“我在皇兄眼裏,難道就是這樣随意輕浮的人嗎?!”

喜歡了就纏着,膩了就抛開,這是在侮辱誰?

“哦,那你是終于發現了自己行為不妥,打算克己守禮?”皇帝又問。

君晨一臉莫名:“我哪裏不守禮了?我那次去不是有理由,名正言順的?”

皇帝:“… …”朕的弟弟今天還是這麽無恥呢。

皇帝:“行了,朕還忙着,沒事趕緊滾,再在宮裏住下去,你那些部下都該覺得你要被朕囚禁了。”

最重要的是,君晨每天一大早就來他這裏蹲點蹭早膳,活像禦膳房沒給他準備吃的一樣,弄的他都不敢在前一夜招人侍寝,這幾天可是夜夜孤枕。

君晨站起身,小小聲:“我很無聊。”

皇帝走在君晨前頭出了寝宮:“無聊就去練兵,對了,上回你帶來的北境的消息,已經确認過了,你若是真的無聊,便過來一塊商議… …”皇帝一邊說一邊回頭,只見身後跟着宮女太監一大群,唯獨不見自己那個弟弟。

又跑了。

皇帝笑着搖搖頭。

可沒走一會兒,君晨又出現了,還一副自己從來沒跑過的樣子。

皇帝這下是真的驚着了:“我叫太醫給你看看吧?”可別是什麽時候傷了腦袋。

君晨氣悶,拒絕再和他哥說話。

等到了議事殿,該來的大臣都來了,大部分人見到君晨都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還有小部分明顯沉下了臉,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只有幾個,表情依舊,像是根本沒看到君晨。

而這幾個人裏面,包括了溫七的三師兄林珝。

君晨十五歲就跟袁老将軍跑去北邊了,十五歲之前無所事事不涉朝堂,直到前陣子才回來,回來後也是能躲懶就躲懶,還真沒認真去留意過溫七這個三師兄。

等今天看到了他才發現。

溫七與她的三師兄長得有些像。

不是外貌上的像,而是氣質上,那種一看就是沒心沒肺的像。

對了,國師有時候似乎也是這樣?這難道還有師承?

君晨就這麽走着神,混過了這場氣氛嚴肅又緊張的會議。

原本滿是忌憚的小部分大臣對君晨這副模樣似乎還挺滿意。

等人都散去,君晨繼續待在議事殿,同留在議事殿的,還有溫七的三師兄林珝。

林珝像是沒看到君晨還在這,直接與皇帝說起了自己這邊得到的消息。

“不是真心求和?”皇帝不解:“我們與楚國打了這麽多年,打得他們國庫空虛,就算他們現在內庭混亂政見不一,可有我們大軍壓境,他們總不會拿自己的根基冒險吧。”

楚國內廷混亂就是溫七那邊給的消息,剛剛商議的內容,也是借着他們內鬥,如何在他們的求和書上多搜刮幾筆。

林珝輕描淡寫:“總會有自以為是的人,覺得求和才是死路。只看陛下是想要簽下求和書,還是任由來訪的使臣被他們自己人殺害,掀起戰争後,再派大軍,踏平楚國。”

皇帝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他也想得到楚國的領土,一勞永逸。只是北邊打仗打了這麽久,楚國被熬幹,他們也不是沒有損失,而且夏國那邊又要開戰,再打下去,又要增加賦稅,要再趕巧來個天災,苦的還是百姓。

林珝:“陛下仁善。”

君晨突然問了一句:“如果皇兄選的是打仗呢?”他很好奇,林珝會怎麽說服他皇兄。

誰知林珝面不改色地說道:“那便是陛下聖明。”

君晨:“… …”

皇帝坐在上頭看着自己弟弟吃癟,樂得不行。

林珝告退的時候,君晨跟着一塊出去了。

殿外風大,無法習武還被廢了內海的林珝身體比一般人還要弱一點,就找了個風吹不到的角度,走在了君晨身後。

君晨看林珝被風吹得慘白的臉,又想想溫七大晚上坐在窗邊任風怎麽吹都白裏透着粉的臉,不由得感嘆:“你們師兄妹之間差別怎麽這麽大?”

林珝問:“王爺見過我那師妹了?”

君晨:“見過了。”

林珝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到眼底:“下官自小就被師父傷了身體,自比不得有內力護體的師妹。”

說完還問了一句:“對了,王爺前陣子給下官府裏送了帖子,卻又沒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因為溫七燒掉了記錄他與莫硯對話的紙張,所以就沒再去找林珝的君晨:“… …”

林珝:“王爺找下官,可是想為我家師妹問些什麽?”

君晨:“… …”

林珝:“之後沒來,可是王爺的這番心意,被我家師妹,拒絕了?”

君晨:“… …”問錯一句就是戳心窩子三連擊,這位首輔大人的心眼到底是有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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