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姬欣月看向那青年,幹脆簡單地與對方打了聲招呼:“肖公子。”
打完招呼,姬欣月看向了客棧裏滿是血腥味的地方。
這也算是她一個不大不小的毛病了——若遇傷者,不問緣由,會先救人。
待發現客棧內有一人被砍了手,有一人被殺,她拿過尋息手中的藥箱,走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被砍了手的那個傷者,開始為他止血療傷。
溫七也沒想到師父他們會在今天到,瞥了一眼被夏束殺掉的那個人,心虛不說話了。
姬欣月看重人命,若被知道有人不過是罵了她,便被夏束殺了,只怕夏束以後也難逃她幼時老被紮針的厄運。
雖然紮完之後有益無害身體倍兒棒就是了。
但是真的疼!
導致溫七到現在都有陰影,看到醫者總是莫名的忌憚。
可惜溫七的心虛出現的不是時候。
先前那些被溫七怼到啞口無言的人始終不願相信溫七是姬欣月的妹妹,此刻看到溫七往君晨身後躲了躲,更像是抓住了溫七的把柄,朝着正在處理傷口的姬欣月喊道——
“姬大夫,有人假冒你的家人,在城中行騙。”
“是啊姬大夫,還好你來了,這人牙尖嘴利,你若不親自出現,我們還真拿她沒辦法。”
發出聲音的只有寥寥幾個,其他的不是還震驚于姬欣月真的沒死,就是不願出口去賭,還有像青岩宮肖公子那樣的,已經信了溫七是姬欣月的妹妹,雖然不知道溫七在心虛什麽,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言惹姬欣月不快。
溫七簡直要為這些人的愚蠢驚嘆了。
但她也知道,這些人未必就多計較她是真是假,因為她也沒妨礙到他們什麽,不過是她剛剛傷了他們的顏面,加之她描述中的姬欣月過于凄慘,于是他們便會覺得,只要他們否定了她的身份,她說的一切就都是不合理的,她所描述的姬欣月的窘境,自然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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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欣月處理好了傷者的傷口,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回頭看過去,就正好看到了被人指着的溫七。
姬欣月開口,淡然的聲音一如既往:“她确實是我的家人。”
客棧內靜了一瞬。
姬欣月:“她是我家中年紀最小的妹妹,說話也确實不好聽,若有得罪,還望各位能看在我的面上,不與她計較。”
計較?一個個都被狠狠地打了臉,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想當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誰敢與她計較?
姬欣月不知別人是怎麽想的,明目張膽說完偏袒溫七的話後,她走向溫七:“可有受傷。”
溫七躲得更加厲害了,嘴上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欠:“別鬧,這麽多人護着我呢,我要傷着了我家小束得瘋。”
君晨略微側身看她:“我也會。”
溫七:“閉嘴。”
姬欣月點點頭,轉身走向師父望舒。
望舒早早就找了個位置坐下,還招來店小二,點了不少吃的做早飯。
阿甲帶人把影響食欲的死屍和傷者擡了出去,姬欣月看到,順口就對傷者的兄弟說了句:“血煞劍劍氣霸道,記得叫你們教主替他除了劍氣。”
那倆兄弟撲通一下就跪了。
她知道,她看出來了。
這三個人,都是天溟教的。
天溟教教主的血煞劍威名赫赫,在場衆人一聽也就知道,他們果然是被利用了。
有早就認出了天溟教教主的,立刻就朝着他看了過去,但出于忌憚,也僅僅只是看着而已。
至于那天溟教的教主,他從姬欣月出現開始就站到了二樓的欄杆邊,很想下來,卻又不太敢。
此刻聽姬欣月一語道破,更是心髒都在顫抖。
溫七懶得像個孩子一樣打小報告,姬欣月不知原委,自然沒再追究什麽,只顧着将小二端上來的早點中,望舒不能吃的都給端遠了。
望舒哀怨:“欣月……”
姬欣月不為所動,還指使尋息:“老六把這些拿開,多油多鹽不好消化,師父不能吃的。”
尋息聽話照做。
望舒不開心了,望舒要鬧脾氣了。
就像皇帝評價的那樣,國師望舒本質就是個貪吃又頑劣的人,在京城他會端着架子裝得如同世外谪仙,一舉一動飄逸出塵,可在沒人認識的地方,他就原形畢露了。
他看着湊過來坐下的溫七,又看向夏束,最後視線落到了君晨身上。
“哎呀~這不是小師弟嗎。”
溫七睜大了眼睛,看向君晨。
君晨像是沒注意到一般,與國師望舒寒暄了起來——
君晨:“二師兄。”
望舒:“小師弟不在京城裏待着,怎麽到這兒來了?”
君晨:“陪小七來的。”
望舒:“是嗎是嗎,說起來,小七還沒認過人吧。”
溫七又看向師父,明明聽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她卻還是傻傻地問:“認什麽人?”
望舒一副大過年長輩帶着小輩出門拜年認親戚的架勢:“按輩分你可得叫他小師叔。”
溫七:……所以,她這兩晚是與她小師叔同房而睡,還被小師叔親了嘴是嗎?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溫七內心驚濤駭浪,表面上卻很快就穩了下來,甚至面無表情地朝君晨道了聲:“小師叔。”
君晨:“……”
望舒舒坦了。
他不開心,又有個他不喜歡的人在,那他自然不會對着自己愛徒發脾氣。
很有原則。
他們師徒其樂融融,溫七不願被糟心事破壞了氣氛,客棧內其他人也為避免尴尬,都不再提剛剛發生的事情,也不上前打擾,各自收回視線,吃自己的早飯去了。
偏偏有一人,死死地看着他們,紅了眼。
姬欣月從來都是一人獨行,就算有人随身護佑,她也從來不會與誰特別親近,他本以為這是姬欣月性情如此,卻不想并不是她本性薄涼,而是她在意的人,不在身邊罷了。
同樣有這樣想法的人其實也不少,但也就天溟教教主一人,如同瘋了一般,躍下二樓朝着姬欣月沖了過去。
他不會傷害姬欣月,可他卻十分想要将姬欣月另眼相待的人,統統殺死!
姬欣月武功一般,尋息的武功卻是他人望塵莫及的。
只見尋息用帶鞘的重劍一擋一揮,攜帶的氣勁便讓沖來的天溟教教主退開了老遠。
尋息一招即止,倒是姬欣月轉身,拔了尋息的重劍,朝天溟教的教主殺了過去。
所有人都傻了眼,就像他們先前說的那樣,他們覺得姬欣月是心善之人,從未想過,姬欣月會有主動出手的一天。
夏束看了看溫七和尋息,他們一個盯着打起來的兩人,暗中協助姬欣月,一個始終站在國師望舒身側,不動聲色地護着。
這讓夏束突然就想起了溫七曾經說過的話。
她說。
誰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對他們隐山弟子來說,國師遇險,就是他們無法承受的事情。
此事因姬欣月而起,姬欣月自然會自己去了結。
天溟教教主不願傷害姬欣月,又有溫七暗中用旁人看不見的弦刃幹擾,最後天溟教教主被姬欣月逼退到了一樓,一劍刺入其胸口。
溫七啧了一聲。
偏了。
剛剛那一下姬欣月若是站穩些,就能刺進心髒了。
真可惜。
姬欣月直視天溟教教主的眼,手中用力,将劍慢慢刺進去了一大截。
皮肉磨蹭的聲音叫人牙酸,那天溟教的教主竟也就這麽不躲不閃地受着。
待劍将天溟教教主的胸口刺穿後,姬欣月又一劍拔出,毫不留情。
天溟教躲在暗處的人都跳了出來,護在了他們教主身前。
然而傷勢雖重,他卻不管不顧,眼中只有姬欣月的身影。
“姬、姬姑娘……”
姬欣月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手中的重劍也不曾放下,她告訴他:“我雖為醫者,卻也不是不會殺人。”
一句話,既颠覆了衆人對姬欣月以往的印象,又叫衆人嫉妒。
嫉妒能有誰,被她這樣冷清的人這般放在心上。
“欣月,我能吃酒釀圓子嗎?”
聲音出現得突兀又不合時宜,卻也是讓姬欣月收手的意思。
姬欣月轉身,一邊走向自己師父,一邊道:“不能,老六把那碗圓子拿開。”
望舒還在遺憾:“點了這麽多,不吃多浪費啊。”
尋息充耳不聞,把圓子拿得遠遠的,并在姬欣月回來後,順手接過了姬欣月還給自己的劍,擦拭幹淨,收劍入鞘。
天溟教的教主因傷勢過重,被屬下直接架走了,沒了傷者,也沒人提起剛剛的事,更沒有人上前去打擾望舒那一桌,客棧裏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一片祥和。
客棧沒有多餘的房間,且有“死而複生”的姬欣月在,必然會有人上門打擾。
君晨就提議,讓他們住進他叫阿甲去買下的園子裏。
望舒不喜歡君晨,但也不會虧待自己讓弟子為難,便笑眯眯地答應了。
園子是現成的,裏頭的東西用品置備得十分妥當,怎麽看也不像是急匆匆安排出來的。
溫七就不問君晨為什麽有園子不住非要住客棧了,總覺得答案無非就是君晨想要與她同房……之類的。
望舒一行風塵仆仆,到了住處自然是各自回房間休息。
溫七找到姬欣月的時候,姬欣月剛洗了澡出來,正在擦頭發。
溫七走過去,拿過幹布一邊替她擦拭一邊用內力幫她将頭發烘幹,小意殷勤,順便說了句:“師姐,再給我些藥,我睡不着。”
姬欣月頭也不回:“睡不着?我看你氣色,近日應該睡得不錯啊。”
溫七:“……”
無法反駁,她這兩天睡得,确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