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八月上旬,夏國遞交降書,鎮遠軍班師回朝。
溫七正忙着安排九月初浮羅公主與她大師兄婚禮上的調度,因是暗中護衛,少不得要與摘星樓的護衛接洽。
被屬下告知鎮遠軍過幾日抵達京城,溫七就知道自己又要忙了。
大軍戰勝而歸,陛下與百官肯定是要迎接的,禁軍就不說了,他們這邊也得把防衛做好,溫七更是得直接參與,暗中跟随。
鎮遠軍歸來那日,城門口道路兩旁站滿了人,巡城營和京兆府尹也是戰戰兢兢維護治安,唯恐出什麽纰漏。
鎮遠侯君西延入城之時,爆發的歡呼聲差點沒把房頂上的溫七給震下去。
夏束跟在溫七身邊,好奇地看着下頭的君西延。
雖然知道是這個人率兵攻打了夏國,但是夏束心裏卻不見絲毫波動。
本來他在夏國就是個殺人的兇器,為了保證他們這些兇器能夠完成任務,他們從小就被教育得無心無情,以保證他們能夠毫無顧忌地殺掉任何人,哪怕對方是夏國的皇室,所以夏束對攻打夏國的君西延升不起抵觸的情緒。
但夏束畢竟是夏國人,沒辦法被溫七塞進長夜軍,索性只跟着溫七,不理旁人。
看着君西延下馬,與皇帝百官一同入宮,溫七也跟了上去:“走,入宮吃禦膳!”
夏束一聽有禦膳吃,很鄭重地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溫七回到家時整個人都快累散架了,然而她還不能休息。
因為鎮遠軍回來,就說明她大哥溫榕也回來了。
整個溫家上下從早上開始就鬧鬧哄哄的,此刻宮裏的接風宴散了,家中一個個更是翹首以待。
溫七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到大門口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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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溫老太爺和老夫人因為年紀大,在裏頭等着,其他人包括溫三和溫瑤都在。
溫七和溫瑤上次“見面”還是在一家茶館,那之後許久未見,溫瑤看到溫七,第一反應就是躲開溫七的視線,然後才恢複自然,與溫七打了聲招呼。
溫七回以微笑。
之後兩人就沒再看過對方。
溫七是覺得,溫瑤就算有再強的鬥志,這回也該熄火了吧。
溫瑤則是在心裏咬碎了一口銀牙,袖中的手緊緊握拳,掌心差點沒被指甲劃破。
那天之後,她就再也聯系不上顧謹言他們了。
當然,最開始聯系不上顧謹言,溫瑤僅僅只是心裏奇怪,甚至還猜想顧謹言他們是為了她好才不理她。
因而她也不再主動聯系,可等半個多月過去,她就意識到,顧謹言他們是要和她徹底斷絕聯絡了。
前幾日她不管不顧地找上顧謹言,她确信顧謹言看到她也是驚喜的,可還沒等她說什麽,顧謹言就轉頭走了。
她态度強硬地把人攔下,質問顧謹言,問他難道她成親了,兩個人就不是朋友了嗎?
顧謹言回答說:“我們永遠都是朋友,但人言可畏,就算是為了你自己,你也不該再這樣私下見我。”
顧謹言說完就走了,頭也不回。
當天溫瑤還去找過肖琦,只是肖琦已經許久不曾出門,說是被父母關在家裏,專心備考科舉,過段時日還要被送去管理嚴格的書院住。
溫瑤朝肖府遞信,按照習慣都是偷偷遞給肖琦身邊的長随,可信直接被退了回來,溫瑤打聽後才知道,那個長随因為犯了事,已經被活活給打死了。
溫瑤渾身冰冷,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去找袁真逸。
結果發現,喜歡到處跑的袁真逸接連幾天沒出過門。
她不信這是巧合,雖然不知道是怎麽辦到的,但她堅信,這絕對是溫七搞的鬼!
溫瑤恨得不行,卻也什麽辦法都沒有,只能暫時按捺下來。
今天鎮遠軍回京,長公主知道她兄長也在鎮遠軍內,特地叮囑了讓她過來,她雖然不想見到溫七,卻也沒辦法不來。
在門口與衆人一塊等了許久許久,溫瑤心緒波動極大,慢慢的,她見到溫七的憤恨減弱下來,被即将見到大哥的迫不及待給掩蓋。
溫七還從未見過大哥吧,溫瑤心想,并因此生出了些許優越感,她記得大哥對她很好,比起從小在外的溫七,大哥自然會與她更加親近。
可溫瑤忘了,溫榕是大房的,真要說對哪個妹妹更好,那也該是親妹溫三。
果然,待到溫榕回來,一家子湧上前去,最前頭的自然是大房的老爺與太太。
溫榕見過眼含熱淚的父親和不停擦眼淚的母親,然後是自己的親妹和妹夫,之後才是叔叔嬸嬸,以及其他的弟弟妹妹們。
他與溫七是頭一次見面,自然不存在什麽久別重逢的寒暄,只是溫七發現,在她向這位大哥見禮的時候,對方略微側開了身。
倒也不像是對溫七有意見,因為這位大哥還對溫七說了句:“這便是七妹了吧,聽說七妹回家,我特地帶了見面禮,遲點叫人送去給你。”
随後他就被衆人簇擁着進去見了老太爺老夫人。
見到這個出息的長孫,老太爺老夫人很是欣慰,廳裏氣氛也熱烈,長輩們都坐着說說笑笑,晚輩們——哪怕是早早就變了性子的溫瑤,也都湊着說話逗趣。
只有溫七因為是啞巴不曾開過口,但這反而如了她的意。
她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這位不曾見過的大哥,細細思量。
——人在什麽情況下,會避開別人的行禮呢?
一是覺得自己位份輕,受不起。
二是有仇,不願受。
怎麽也不該是第二個可能。
所以……溫榕知道她?
溫七獨自安靜,那邊溫瑤也不知道是不是較上了真,與溫榕越發親切起來,弄得溫三都快有些小脾氣了。
最後是溫瑤突然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熱絡了,這才把話頭交了出去。
之後她往後頭看了看,看到安安靜靜的溫七,笑了笑,說道:“說起來,這也是七妹第一次見大哥吧,大哥剛剛說是給七妹準備了見面禮?這可不公平,我與三姐從小就與大哥‘見過’白白沒了份見面禮,虧了。”
這話一出,就連與溫七起了隔閡的老夫人也被逗笑了:“你這丫頭,幼時你大哥可沒少帶着你出門玩,這份情誼難道還比不過一份見面禮?”
溫瑤笑着:“那倒是。不過我還是好奇,不如把大哥送七妹的東西拿過來,給我們都看看?”
溫三:“我也要看!”
都這麽說了,溫榕也不是扭捏的人,就讓人把東西拿了過來。
溫榕這份見面禮用木質的盒子裝着,盒子上面的紋飾皆是夏國流行的,帶着十分新奇的異域風格。
盒子打開後,最先看的老夫人不由得發出贊嘆:“這可真是漂亮。”
盒子裏裝着一對耳環,用明亮偏白的黃金做底托,上頭點綴白色透明的寶石。耳環做工雖然簡單,但足夠細致,用料也少,看着不會太過繁重。
溫瑤看得眼睛都直了,溫七能隐隐聽到她呢喃了一句:“……鑽石?”
溫七不懂鑽石是什麽意思,卻知道這套首飾上頭點綴的是夏國才有的“明淚石”。
這玩意兒就算是在夏國那,也算貴的了,溫七在夏國二皇子登基時也收到過賞賜下來的帶有明淚石的首飾,不過在被關入囚牢塔後就不見了。
溫榕送的這套雖然用料很少,但也看的出來是花了不少錢的。
溫七拿出小冊子,寫了一句:“太過貴重了,要不還是大哥留着,給我未來大嫂吧?”
溫榕年紀輕輕就入了鎮遠軍,常年在外,因而還未娶親,下頭的弟弟也因為他,至今不曾相看人家,倒是女孩兒和男孩不同,所以不曾被耽誤。
溫榕豪氣道:“收下就是,你大嫂還沒個影子呢。”
然後又對老夫人大太太說:“這樣的明淚石我得了不少,拿了些給小妹做見面禮,剩下的給祖母和母親。”
溫三不依,故作孩子模樣,讨糖吃似的說道:“哥哥我呢?”
大太太笑嗔:“我的給你行了吧,看你這樣兒。”
溫三笑得開心。
溫榕也說:“妹妹放心,哥哥我自然是給你準備了別的禮物。”
溫三:“那就謝謝哥哥啦。”
溫三的夫婿也好笑地勾了勾溫三的鼻子,輕聲道:“孩子氣。”
頓時惹得溫棠溫竹一陣起哄。
廳上衆人其樂融融,誰也沒注意到溫瑤的視線一直盯着那套首飾,直到首飾被收起來送去溫七那裏,她才堪堪回神,看向老夫人。
剛剛大太太說把自己的明淚石給溫三,溫瑤就想,若是老夫人沒有因為百花軒的事情厭了自己,按照她曾經對自己的寵愛,也一定會把明淚石讓給自己的吧。
但是現在沒有了。
溫瑤這才意識到,溫七因為初次見面得到了溫榕的禮物,溫三因為是同一房的親妹妹,也得到了溫榕的禮物,唯獨她這個已經出嫁的,什麽都沒有。
呵……
溫瑤心裏不是滋味,可她也不願讓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表現出絲毫的失落。
她抓住了身旁君瑾俞的手,在對方看向她的時候,其餘相視一笑。
對了,她還有他,還有康平侯府,還有長公主。
就算無法利用顧謹言他們又如何,總有一天,她會踩着所有人,一步一步走向頂峰,區區幾顆明淚石罷了,等到将來,她要什麽,有什麽。
無人知曉誰人心中滋生了怎樣的癡心妄想,只知這一天的溫府熱鬧了很久,直到晚飯後老太爺身子乏了,衆人才散去。
溫三溫瑤今夜都在府裏住了下來,溫三還因為兄長歸家過于興奮,特地拉着溫瑤去找了年末就要出嫁的溫五和來年年初出嫁的溫七。
姐妹四個聚在一塊好好聊了聊,不過基本都是溫三這個熱心腸的“過來人”,向她們傳授些嫁人後的經驗之談。
她說,溫五許的人家雖不算什麽高門大戶,但勝在人口簡單,上頭也只有個婆母要伺候,出嫁後日子定不會過得苦,溫七就更加省事了,嫁進旭王府就是當家的旭王妃,上頭沒人壓着,只要将來後院清淨,日子就能快活。
後院啊……
溫七還真沒留意過這個,此時才想到。
君晨十五歲就跟着袁老将軍去了北境,遇到溫七那會兒剛從北境回來,之後一門心思追着溫七跑,身邊伺候的人肯定是沒有的。
那以後呢。
永國不流行納小妾,但也不是沒有人納小,溫七父親房裏不就有個生了溫五的姨娘嗎,大房三房當然也有,不過都沒孩子,就像是被圈養在後院的小貓小狗一樣不起眼。
可那終究是存在的。
溫七想了想,若是君晨以後想納小……
溫七眼底漸冷。
因心裏存了事,她連每天都會給君晨寫的信都停了,把君晨吓得不輕不說,就連皇帝也因此找了溫七。
溫七被叫去的時候,還以為是有什麽公事,等知道是因為君晨收不到信就去騷擾皇帝,使得皇帝叫她去詢問,溫七也是被臊得不行,當夜就給君晨去了信,還是快馬加鞭的急件,警告他別再把事情鬧到皇帝那裏去。
君晨也是委屈,送來的信裏連連詢問溫七為什麽突然斷了信件往來。
溫七想了想,覺得有些事情攤開說比較好,但她也沒問君晨以後會不會納小,這種事情她不需要君晨的保證,她只需要君晨知道她不接受。
所以她只在信中寫了一句:“你若是有了別人,我們便一拍兩散。”
其實以溫七的能耐,便是放狠話說“我就殺了你”也是可以的。
但溫七沒有這麽寫,因為她清楚知道,若是她殺掉變心的君晨,陛下也會要她死。
她的命從來就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母親的生恩與師父的養恩未報,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為了自己的情愛死去。
放不切實際的狠話,會讓她有一種依附于君晨,非君晨不可的薄弱感,那種感覺太過卑微,太過不像她了。
哪怕沒了君晨,哪怕她再也愛不上別人,她也能獨自一人,好好活着。
雖然這樣的可能,她便是想想都會覺得難受到無法呼吸。
溫七把信送出去後,突然就陷入了奇怪的消沉之中。
直到看到君晨的回信。
君晨并沒有在信裏信誓旦旦地做出什麽保證,給出什麽安慰的甜言蜜語。
而是簡簡單單的——
我也一樣。
溫七不能就這麽去死,君晨何嘗不是。
在這段感情裏患得患失,發現自己失去後可能連報複對方都做不到,光是想想就絕望到要瘋的,從來就不止溫七一個。
君晨越發迫切地想要早點回來,想要早點見到溫七,因此對待東境那些鬧事的部族,手段也越發吓人了起來。
皇帝陛下看着東境那邊送來的戰報和密函,心情十分難以言表。
皇帝不知道溫七和君晨怎麽了,最多猜測兩人是鬧了矛盾什麽的。
但是,別人家小倆口鬧矛盾至多摔摔東西,君晨倒好,直接拿着東境的部族來撒火。
皇帝原先還怕君晨恐怕趕不上婚期回來,讓欽天監選了備用的日子,這下好了,別說婚期了,恐怕連年尾的年祭也能一并趕上。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在微博上看到過這麽一句話“我愛你,但是我不喜歡你了。意思就是我還會為你難過,但是我不會再因為你而高興了”
如果他們倆鬧翻,基本就是這樣。
但是不會!!!這篇文是甜文!!狗血退散!!!(發出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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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二更來晚了!!!蠢作者家斷網,完整的稿子在電腦裏,蠢作者等了幾個小時最後選擇蹲到鄰居家門口去蹭鄰居家的WiFi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