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共處一室
共處一室
老板領着他們去了最裏面的一間蒙古包,然後拿了熱水壺和被子過來。
外面看是帆布包裹着的蒙古包,帆布裏面是木頭做的,房屋四周由木頭堆砌而成,一根一根的粗木頭打了蠟在昏黃的暖光下泛着一層暖光。
老板幫他們把被子鋪好,又幫他們倒了四杯熱水:“我叫巴桑,你們有什麽需要可以叫我,我就在最東邊的帳篷裏,你們早些休息。”
“好的。”
巴桑走的時候把木門帶上了。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四個邊圍了三張床,還有一邊是門、洗手間和一扇小窗,窗簾沒有拉上,依稀可見外面飄零的鵝毛大雪,雪花砸在窗戶上,因為化不成水,所以都積在了窗沿上,窗沿早已積了厚厚一層雪,屋子中間是一個木頭做的桌子,桌子攤着一塊少數民族風格的桌布,桌布上放着水杯和酥油茶的茶包。
他們有四個人,還是三男一女,而且這床也小了,比正常賓館的單人床還要小,和大學宿舍的床位一般的大。
陸西畔坐在最裏面的一張床上,她縮着身子,裹着帽子,嚴勇拿了一杯水遞給她,陸西畔伸手接過來,手指長時間不着熱的東西已經失去知覺,剛一接觸到熱水,燙得手心一陣刺疼,她的手有些抖,根本握不住這熱水杯,眼看着一松手杯子就要摔,她捏着杯子想放到中間的桌子上,可這水太燙了。
下一秒就要落地,一雙大手從她面前伸過,骨節分明,那個瞬間,她的手脫離了杯子,杯子恰好落在了他手中,然後他穩穩的把玻璃杯放到了桌上。
陸西畔擡起頭,她這才看清楚他,而他正巧也瞥了她一眼,眉目深刻,他的眼神黑而沉,深邃而幽遠,他比以前壯了,比以前黑了很多,她印象裏的他是瘦高白,無時無刻都是不羁而張揚,騎着那輛摩托,嚣張跋扈到了極點。
如今他身上多了一種沉穩與安定,她曾以為他那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改變,可原來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她看着他一身軍裝一身正氣,一張準國字臉棱角清晰,迷彩服勾勒着寬厚的肩膀,肩膀下是一顆松開的領口,露出了裏面軍綠色的毛衣,那顆本來位置上的紐扣正在她的身上。
讓她不禁想起了之前自己在雪地裏死死抓住他扣子的場景,臉色微緋。
“謝謝。”她說。
顧堂東沒有搭理她,坐在了桌子一側:“這裏有三張床,你們睡,我打地鋪就行。”
Advertisement
嚴勇偷偷瞄了一眼陸西畔,小聲的說:“老大,這哪成,我皮糙肉厚,我打地鋪,你和晖子倆睡床好了。”
楊晖應和:“就是,下了雪這地上這麽冷,我和嚴勇身體好,随便誰睡都可以。”
“對,我倆身體底子好。”
顧堂東沒有在這事上堅持,他說:“行。”
一時間屋子裏恢複了安靜,嚴勇捂着水杯,看着老大,他總覺得今天老大怪怪的,雪地裏發火怪,剛剛突然把那個小姐手裏的杯子拿過來怪,總之就是奇奇怪怪。
室內溫度慢慢的升上去了,窗戶上飄的雪花開始化成一道道的水痕,從落腳地悄無聲息的滑到積雪裏,陸西畔覺得有熱,伸手解開了脖子下的帶子,把帽子順道了脖子後面,她手一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引得幾道目光看了過來。
小巧的臉從帽子裏露了出來,圓圓的眼睛配着彎彎的眉毛,高挺玲珑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泛着殷紅,皮膚白的跟牛奶似的,在昏黃的燈光下白淨得有些通透,精致的像個洋娃娃。
顧堂東只瞥了一眼沒有再多看,一眼就夠了,一眼就有的他受的。
這一摘帽子,嚴勇就睜大了眼睛,高原上紫外線強,看到的女人大多皮膚偏黑,就算是白的也是皮膚偏黃的,他還沒看過皮膚這麽白的姑娘,跟浸了一層牛奶似的,和gg牌裏的女明星看起來一樣白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小,小姐,你叫啥?”嚴勇問。
陸西畔整理了一下頭發,纖長的手指把兩側垂挂下來的發絲勾到耳後,手指劃過的地方輪廓柔美,她依舊看着顧堂東的方向,淡淡的說:“陸西畔。”
嚴勇舔了一下嘴唇,想起剛剛他背着她走了一路臉頰就浮現了兩朵飛紅,他說:“陸西畔,你也太白了,是不是你們平原的姑娘都這麽白?”
陸西畔眯着眼睛:“也不是,這個可能和個人膚質有關。”
“這樣呀。”嚴勇頓了頓:“那我肯定是非洲人膚質。”
三個人冷俊不禁,楊晖說了句:“你個文盲。”
嚴勇才不在意,反正他以前上學就是成績頂差的,本來就是個文盲。
“我叫嚴勇,嚴格的嚴,勇敢的勇。”嚴勇拍着胸膛,指着旁邊的楊晖說:“他叫楊晖,楊樹的楊,日軍晖,楊晖邊上的是我們老大顧堂東,顧家的顧,大堂的堂,東風的東。”
楊晖禮貌的笑了笑:“你好,陸小姐。”
陸西畔點頭:“你好。”
她眼神又轉向了楊晖旁邊的人,他從落座之後就沒有再看過她一眼,他是鐵了心不打算與她有交集,可交集這東西誰又說得準,這樣的重逢不就是交集麽。
“陸西畔,你多大了?”嚴勇問。
桌上的水涼了一些,陸西畔站起來去拿水,途徑他的身邊,她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和那張毫無情緒波動的臉:“二十八。”
“西畔姐,你都二十八了呀?”嚴勇驚訝。
“我們老大好像也是二十八,老大,是吧?”嚴勇看向了顧堂東。
後者“嗯”了一聲。
“西畔姐,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二十八。”
陸西畔抿了一口熱水:“怎麽不像?”
嚴勇說:“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大學剛畢業呢。”
“平時也沒見着你嘴巴這麽甜,見了陸小姐嘴巴就抹了蜜,真是看不出來,你小樣兒心思還挺多。”楊晖打趣道。
嚴勇臉又紅了:“什麽抹了蜜,我說的是實話。”
“那你說陸小姐和我們老大一個年紀,說陸小姐看起來小,合着說老大老咯?”楊晖看着嚴勇被說的臉紅脖子粗就來勁:“老大,你說說這龜孫兒是不是欠收拾?”
“楊晖,你個王八蛋。”嚴勇惱羞成怒。
楊晖說:“怎麽?我說錯了?你可不就是說老大老嗎?白眼狼吶,虧得老大平時待你不薄。”
“你個挑撥離間的壞慫。”
……
陸西畔被他們逗得彎起了眼睛。
扯了有一會,顧堂東說:“明天還要去拖車,早點休息。”
洗手間只有一間,顧堂東看了一眼窗外,說:“女士優先,你們倆跟我去外頭走走。”
他們推開門,風雪得了間隙立馬湧了進來,一股冷風吹在陸西畔臉上,他是最後一個出去的,帶上門的時候與她的眼神撞了個正着,随着一聲嘎吱聲,結束了他與她短暫的交彙。
陸西畔坐在床沿上,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他們就要走了。
不過就是一場擦肩的重逢,她期盼的,不會來。
多年前他說:“陸西畔,你就是自私,承認吧,你不過只是想從我身上汲取你缺失的個性,不管是不是我,你都無所謂,因為你要的僅僅只是那種讓你貪戀的個性。”
她的手指有些顫抖,一方帶有強烈目的的開始或許是錯誤。
陸西畔走到窗前,透過茫茫的夜色看着外面大雪紛飛,腦子裏想着今天的所見所聞,他已經變了模樣,可她好像還活在七年前,她随着時間在前進,可她的心還停留在原地,不知往何處去,也許她該承認她與他的結局七年前就寫定了。
陸西畔把窗簾拉上了,抱着盆進了洗手間,她的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全在那個野導游的車裏,走了一天她渾身都很難受。
一推開門,發現這間洗手間根本不是浴室,只是一個小廁所加一個洗手臺,沒有淋浴,不能沖澡,所以一開始老板才拎了三個熱水瓶過來,狹小的空間裏只夠基本的活動,她彎下腰從洗手臺底下抽出一個塑料盆,用開水過了一遍。
小心翼翼的把衣服脫下來,放在了洗手臺上,毛巾浸着熱水擰幹擦着身體。
與此同時,顧堂東他們正頂着寒風在雪地裏散步,暗黃的燈光照着藏家樂的牌子,他想起了剛剛她伸手把發絲勾到腦後的模樣,低眉颔首,周圍一切都黯淡了,只留下那光潔白嫩的脖頸曲線,他憋悶的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煙。
抽出一支,嚴勇問他要了一支。
他想起了起初看到她時,她那熟練的抽煙模樣,還有她腳下一片煙屁股,眉頭深鎖,頓覺煩躁,掐了手裏的煙,把殘留的煙灰撣在了雪地裏。
“老大,你怎麽認得西畔姐的?”嚴勇叼着煙,手插在兜裏,他記得之前雪地裏老大說見過幾次。
顧堂東聲音低冷:“以前一個學校的。”
“難怪,老大以前你們學校的女生是不是都這麽水靈啊?”
“沒注意過。”
都七年前了,他印象裏早就一片模糊,那些支零片碎的大學生活只留下她那張清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