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成長家庭
成長家庭
趙淑琴剛剛就看到了茶幾上的安眠藥盒,小小的一瓶躺在桌上,看起來像是胃藥之類,她說:“你怎麽了?”
陸西畔順手把藥盒子塞進茶幾下面的抽屜裏:“感冒。”
“穿的太少。”趙淑琴禮貌性的回了一句。
“嗯。”
對她一晚上不接電話和此刻的不耐煩趙淑琴并沒有感到生氣,她呷了一口熱水:“畔畔,你一個人不行的,一個女孩子家終歸沒辦法照顧好自己,你也不小了,媽媽希望你找個能夠照顧你的。”
陸西畔輕扯嘴角:“行了,知道了。”
“別不耐煩,媽這輩子就想你好好的,嫁個好人家,這樣媽就放心了。”趙淑琴伸手抓住了陸西畔的手,紅色貼了鑽的指甲不小心刮了一下陸西畔的手背。
大紅的顏色張揚,水晶鑽閃閃發光,那雙手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四五十歲的人的人的手,陸西畔把手抽了出來:“我盡量。”
“還要水嗎?”陸西畔看她面前的水喝了大半。
趙淑琴點頭:“一點點。”
陸西畔給她添了一點。
“媽呢,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給你一個正常的家庭,所以希望将來你能有個正常家庭。”趙淑琴說話的時候眼睛輕眯,眼角有些細紋,保養得當,看起來也很年輕。
“人總要有遺憾,不然多無聊。”陸西畔随手開了電視,諷刺道。
“你這孩子…”趙淑琴有些無奈:“你還小,但是媽是過來人,媽不想你吃媽吃過的苦,更不想你的孩子以後吃你吃過的苦。”
陸西畔看到她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就覺得煩:“行了,我剛回來,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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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媽不得不說,你應該找個合适的人家了,過了這個年紀,想再找不容易。”
趙淑琴嘆了口氣,繼續說:“你陸叔呢。有個朋友,是某個局的局長,他在上海市裏頭有三套房,家裏有個兒子,叫江寒天,二十四歲,一表人才,雖然比你小一點,但人很成熟,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前兩天,你陸叔跟人提過你,人家對你挺滿意的,想找個機會見一面,你看成不?”
陸西畔感到可笑,一番假模假樣後的姿态更讓人厭惡:“你覺得成不?”
“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是個很好的歸宿,重點是那個小夥子人也不錯。”
陸西畔從茶幾上摸了煙,點了根,歸宿,她的心裏研磨着這兩個字,腦子裏是顧堂東的身影,雪地裏他的懷抱,生氣的別扭,還有離別熾熱的吻……
她吐了一口煙,煙霧缭繞,晚上九點,真是個讓人期盼的時間,她已迫不及待想要到晚上。
“聽到沒?”趙淑琴假裝咳嗽了一聲,一臉嫌棄的站的離她遠遠的。
陸西畔夾着煙,眼角輕挑:“既然你這麽喜歡那什麽天,你自己嫁吧,反正。”她把煙遞到嘴邊:“你也不介意多嫁一個。”
趙淑琴臉色一變,走過來一把抽掉了她嘴裏的煙:“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畔畔,你怎麽變得這麽刻薄。”趙淑琴知道自己早就管不住這個女兒了,老早就管不住了,只是她始終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那個唯唯諾諾的女孩變成現在這樣。
陸西畔與她四目相對,聲音輕而淡:“告訴陸先生,以後他想得到的,別從我這裏想法子。”
“什麽陸先生,那是你陸叔!”趙淑琴抓起茶幾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水,目光約過她落在了後面的電視上。
白天的泡沫劇,煽情至極。
“是不是我還該叫他陸爸?”陸西畔站起來:“真讓人惡心。”
趙淑琴渾身一怔:“要不是你陸叔,你能有現在?畔畔,人要有感恩之心。”
“感恩?”陸西畔想笑:“得了吧。”
“你陸叔待你不薄,他雖然不是你的親爸,但他對你是真的不錯,他身體大不如前,還心心念念的給你介紹這麽好的人家。”
“呵。”
趙淑琴從包裏拿出一張名氣,今天這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這是小江的名片,媽希望你能想通。”
陸西畔看也沒看,如果她的母親對她有一絲一毫的責任,大概她都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她現在全是拜他們所賜,她的眼睛有點疼。
“媽媽,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六歲的陸西畔拉着母親的衣角,聲音小小的。
趙淑琴那時候還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早就褪掉了身上廉價的粗衣布料,換上了精致修身的旗袍,粉面刺繡,精致的洋房和以前的小矮房完全不一樣。
不必忍受下雨天房頂漏雨,也不必忍受炎熱的夏天電風扇哐當哐當作響,更不必忍受冬天各個縫隙裏鑽進來的冷風,這裏有很大的冰箱,也有柔軟的沙發,趙淑琴與這裏的一切都融合的相得益彰。
而陸西畔卻始終沒辦法欣然接受,她不屬于這裏,這裏也不屬于她。
趙淑琴拉着她的小手:“畔畔,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她退縮了一步,踩到了身後面的地毯邊角,差點兒摔了,她說:“我想回家,這裏不是我的家。”
“回什麽家?這裏就是你家!”趙淑琴有些憤怒。
陸西畔眼淚鼻涕一把,她想念老房子的破舊,她想念看房子剝落的牆皮,她在這裏渾身都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害怕碰壞了東西,她沒有錢賠,她只能膽戰心驚。
陸耀華從外面回來,身上穿了一件深灰的毛衣,下面一條棉質的休閑褲看起來很舒服,趙淑琴在看到他的時候,站起來,與他擁抱,像一只花蝴蝶,她從未在趙淑琴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或許現在的生活才是母親喜歡的,那一刻陸西畔知道這輩子她都沒辦法再回家了。
那個瞬間她想到了蒼老的父親,很久以前父親是個很好的人,會推着車給她買糖人,會跟她講故事,此刻她覺得父親像個笑話,他忙活了一輩子,不過換來的是妻離子散。
陸耀華親了親趙淑琴的臉頰,然後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果,蹲在陸西畔面前。
趙淑琴捏了她一把:“畔畔,叫叔叔。”
陸西畔扭過頭,她厭惡母親的背棄,厭惡陸耀華破壞了她的家庭。
“小畔,今天在家乖不乖?”陸耀華舉着兩顆糖果在她眼前。
陸西畔沒有接,陸耀華彎下腰,把她抱了起來,她一點兒也不重,抱在手裏像抱個娃娃,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小畔是不是不喜歡叔叔?”
陸西畔安靜沉默,不敢講話,她甚至不敢掙紮,陸耀華就像是電視機裏的明星,他看起來就很高貴,她害怕碰壞了衣服要她賠錢,害怕母親對她責怨,她像個傀儡。
母親在她旁邊瞪了她一眼:“畔畔很喜歡你,只是這孩子适應能力不行,得多熟悉熟悉。”
陸耀華并不生氣,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小畔還真是和你一樣,出落得大方水靈。”
趙淑琴臉色微紅:“大白天說什麽情話,肉麻死了。”
陽光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陸西畔看着面前的一切,她感到了恐懼,陸耀華近在咫尺的臉,下颚的胡子因為扯動嘴角而膨開一些。
他放她下來,胳膊抱着她的小腰,讓她安穩落在地上,陸西畔跑到了屋子裏。
她關上了房門,公主房裏一切都是粉色蕾絲,他為她的到來卯足了心血,每一處角落都布置的像宮殿,房間因為在東側,只有一扇小窗,窗戶四周的簾子也是粉色蕾絲,點綴着房間,她知道自己走不了,這裏從此變成了她的家,她開始極度厭惡這些粉色的蕾絲。
陸耀華隔三差五的會過來,每一次過來,他都會給陸西畔帶一些小玩意兒,從吃的到玩具,再到書本。
他一來,趙淑琴就要花上一個半天的時間打扮,她告訴陸西畔以後見着陸耀華要懂禮貌,要叫叔叔,不能當做沒看見也不能躲起來,要和陸叔叔說話,可以和他講講學校裏的事情,還可以和他談談心。
“陸叔叔,要來了,知道媽媽跟你說的嗎?”趙淑琴再次确認。
陸西畔扭過臉,趙淑琴說:“你陸叔叔每次來都給你帶這麽多東西,你不能對他這種态度,聽見沒?”
“哦。”她低着頭,站在趙淑琴的邊上。
陸耀華來了,老式的汽車停在樓下,陸西畔看到他進了門,他夾了一卷東西,看起來像是什麽寶貝,沒幾分鐘就上來了。
和往常一樣上來,與趙淑琴擁抱,他把懷裏夾着的東西給陸西畔:“聽琴琴說你最近想學畫畫,特意給你帶的畫。”
“琴琴,你去樓下煮點茶,我跟小畔說說話。”陸耀華親了親趙淑琴的耳朵,逗得趙淑琴咯咯直笑。
她說:“去吧去吧。”
轉頭對陸西畔說:“你要乖一點,別欺負你陸叔叔脾氣好。”
趙淑琴搖曳着身姿下來,陸耀華伸手摸了摸陸西畔的長頭發,小姑娘的發絲很軟,軟得泛黃,他與陸西畔往房間走。
“小畔最近在學校好不好?”陸耀華聲音輕柔。
陸西畔低着頭,看着腳尖,她不好,一點都不好,她沒有朋友,融不進去,他們不喜歡和她講話,他們偶爾會取笑她的窮酸。
“還可以。”她回。
“老師兇嗎?”
她搖頭:“不兇。”
“小畔長大了想做什麽?”
已經走到門口,陸耀華推開門。
她眨巴着眼睛:“畫畫。”
他揉了揉她的頭:“畫畫好呀,可以做個畫家,我們的小畫家。”
陸耀華的話讓她笑了:“嗯。”
“快看看,叔叔給你帶了什麽畫。”陸耀華坐在床沿上。
陸西畔伸出小手把畫卷展開,是一副雛菊,漫山遍野的小雛菊在陽光下搖曳生姿,畫裏有一個小姑娘的背影,一身純白色的長裙,裙子下面是一大片的雛菊,很美好。
陸耀華伸手把陸西畔拉到跟前,盯着她的天真無邪的眼睛:“好不好看?”
她被他看的心慌,只能點頭:“好,好看。”
他握住了她的小手,指着畫裏的小姑娘:“有沒有覺得她跟小畔很像。”
他的手很大,讓陸西畔眼眶紅了,她想起了父親粗糙的手指,它們也曾經這麽握着她。
“畔,讓爸爸再抱抱你。”這是印象裏父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她們就走了。
小孩子的感情總是輕而易舉,思念和不适應讓她哭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陸耀華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淚,抱着她:“不哭了不哭了。”
陸西畔抽泣着,眼淚鼻涕抹在了他的肩膀上。
“陸叔叔,我想回家。”陸西畔把希望寄托在了陸耀華的身上,她知道母親是不會答應她的,所以她只能寄托在對她很好的陸耀華身上。
陸耀華揉了揉她的眼睛:“叔叔對你不好嗎?”
她搖頭:“我想家了。”
“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這話和母親說的一樣。
希望就這樣破碎,她抿着唇,這一刻她知道了沒有希望。
陸耀華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粉白的皮膚因為哭泣顯得楚楚動人,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配着這粉色的屋子,如果再配上純音樂,大概這裏就是八音盒,而她像個遺失的公主,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滿足。
罪惡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她們搬來的第一天,也許是日積月累的歡喜,又或者是她随着年齡越發的好看。
劇透:江寒天是個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