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季赫将這次的畫稿完成之後，助手陸程來取畫稿的時候，不禁感慨地說：“季哥，你每次畫的女性，我都能看到你夫人的影子。”
季赫轉頭看向那幅插畫——夕陽女神。
女神沒有正臉，只有側顏與夕色的長發。
陸程來給季赫當助手時，季赫已經和楊祈結婚了。
他一直以為是夫妻感情好，所以季赫畫的女性，不管是女神還是精靈，只要是需要季赫去構思的插畫人物，都有幾分楊祈的影子。
季赫突然想到前幾天偶遇到肖一夢時，她目光充滿懷疑地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認錯人了？】
很早之前開始，他畫的女性就沒有正臉。
如果陸程看過他上學時，那些沒有發表出來的畫，就不會說他現在的畫裏所有的女性都有楊祈的身影。
他的畫裏一直都有她的身影。
季赫送陸程離開之後，給妻子發了一條信息，問她回不回來吃飯。
在等待她回信的時間裏，他什麽都不想做。
就在沙發上，拿着手機等着她的回信。
這次她回複信息的速度很快，大約只過了五分鐘，他就收到了她的回信。
【回去。】
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就讓季赫的情緒瞬間充滿喜悅。
她可以輕易地牽動他的情緒。
那一天。
相親的那一天。
她出現在他的面前，對他微笑着自我介紹。
他欣喜到徹夜未眠。
在海岸邊遇見她，就跟初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都是生命中不能預測的突發事件。
季赫去北城參加同學的婚禮，離開的前一天準備去海岸邊采風，結果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站在海岸邊，看起來與普通游客無異，但是站了很久，仿佛在等着什麽時機。
季赫因為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決定将她帶離海岸邊上。
從那時候開始，他的生活就被施展了幸福的魔法。
他真的很珍惜在她身邊的時間。
一直非常地小心，就像童話中獲得魔法的灰姑娘，不想任何人察覺到自己被施展了魔法。
季赫拿起手機，看着她回複的信息。
如果是平常，對話就會這樣結束了。
他擔心自己會打擾到她的工作。
可是最近，季赫覺得自己的心中有種不安感。
應該是從肖一夢提起了那個名字開始。
楊夏燦。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發現身上有魔法的灰姑娘。
一切都會變回原樣。
感受到手機的震動，季赫有些漫不經心，以為軟件的通知，一看是楊祈發來的信息。
【今天我會早些回去。】
季赫抿起唇角，心中湧現出一絲雀躍。
她的信息仿佛在安撫着他的不安。
他會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也許是昨天晚上，他表現的太積極又小心了。
他真的喜歡被她關注，同時，他又怕自己會讓她覺得麻煩。
一半甜蜜一半苦澀，來回拉扯，難分的滋味讓季赫坐立難安。
他幹脆就什麽都不想的閉上了眼睛。
只有想着她，為她做些什麽的時候。
他才能有種安心感。
季赫真的覺得自己很麻煩。
可能是因為從小就在父母恩愛的環境下長大，季赫對于愛情充滿了向往。
他覺得愛情是珍貴的，是奇跡，也是天意。
所以他很早就決定，他的感情全部都給一個人，然後要和愛的人一生都在一起。
心動，既是一生。
當時，他剛剛上初中，收到了很多情書與告白。
媽媽調侃地問他，有沒有覺得不錯，可以相處看一看的女孩子。
他當時就是這樣回答媽媽的——
沒有覺得還不錯的對象，也不會想要去嘗試一段感情。
他會等着遇見那個命中注定的人。
不會将自己的感情弄得四分五裂，想要完完整整地屬于一個人。
當時媽媽只是有些驚訝看向他說了：“小赫，你這個感情觀……聽起有點沉重啊。”
哪裏沉重？
季赫并不覺得沉重，反而是一直心懷期待，等着遇見那個讓他一眼萬年的人。
愛，一定都是注定好的。
季赫一直都這麽認為。
可是在繁重的學業裏，季赫的腦袋裏根本就考慮不了感情的事情。
後來，他喜歡上了繪畫，完全地沉迷了進去。
母親和父親總是很支持他，無論他做出了什麽選擇。
大學，他沒有選擇留在西城，而是去了北城。
去北城的那一天，是父親陪着他一起來的北城。
不是為了送他上學，只是因為跟北城的盛家有些合作，需要去拜訪一下。
父親一定要帶着他去，說是盛家的長孫跟他是同齡人，還在同一個大學，也許兩個人能夠成為朋友。
其實是想要給他拓展關系網。
在北城讀大學的那些年，季赫只去拜訪過盛家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跟父親去過。
那一天盛家的長孫遲遲才來，應該是被盛家的老爺子特意叫回來的。
看到盛喬的第一眼，季赫就覺得這應該是所有家長理想中的兒子，彬彬有禮，性格開朗又健談。
“你好，我是盛喬。”
他笑容親切地對季赫自我介紹。
季赫回以微笑說：“你好，我是季赫。”
“季家這孩子，看起來就是一個好脾氣的。”
盛家祖父睨了一眼笑眯眯的盛喬說：“我家這個，看着樂呵呵的，其實脾氣可不好了。”
“爺爺，你在客人面前，就不能誇一誇我。”
盛喬笑着，有着少年般的清朗與柔和。
“行了，你有我能誇的地方麽，要不是燦燦管着你，我看你真的是一刻都不能老實。”
盛老爺子對孫子擺了擺手，“你帶季赫去花園裏轉一轉，我跟你季叔聊事。”
“我明白了。”
盛喬應聲，恭敬而溫順。
季赫跟着盛喬穿過長廊，走向了盛家的花園。
“花園都是我爺爺照顧，他太喜歡園藝了，家裏都不需要園丁了。”
盛喬語氣輕快，為了不讓季赫覺得尴尬，面帶笑容找話題與季赫聊天。
往後在北城的日子裏，不，從那一刻起，他一直記得那個花園，還有她……
她穿着深藍色的連衣裙，襯得她皮膚特別的白，精雕細琢般的臉龐給一種十分冷淡的感覺，雙眸明亮，有着一種剔透的玻璃質感。
花園裏盛開的花朵綻放着濃郁的色彩。
那一刻所有的色彩都交織成了她的身影。
“燦燦。”盛喬笑起來，非常開心而幸福，跟剛剛那種禮貌性的笑容不同。
季赫只能站在原地，他感受到了風，明明應該是薄涼的風，此刻卻染了炙熱的溫度。
她走到了他們的面前，目光落在了季赫的身上，季赫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只是下意識地擡起手說：“你好，我是季赫。”
她沒有握住他的手，因為盛喬已經握住了季赫的手，笑眯眯地說：“季赫，這是我的妻子……”
楊夏燦擡手拍了一下盛喬的手臂，冷淡地說：“胡說八道什麽呢。”
盛喬撅嘴，牽起楊夏燦，幽怨地說：“反正我們到了年紀就去結婚，我這麽介紹也沒有什麽問題吧。”
“有問題，畢竟還沒有結婚，”楊夏燦對季赫微微點了一下他說：“你好，我叫楊夏燦，是盛喬的女朋友。”
季赫彎起眼眸，他不想被任何人窺探到自己的動搖。
“差不多可以松手了吧，小喬。”
聽到楊夏燦這麽說，盛喬才發現自己還握着季赫的手，他連忙松開季赫的手，輕笑說：“對不起，我特別愛吃醋，所以一般不會讓別人碰燦燦。”
楊夏燦淡淡撇了一眼盛喬：“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人家只是禮貌性的握手。”
季赫心髒在錯亂的跳動。
他覺得自己想要觸碰一下她的事，似乎被盛喬發現了。
“啊啊啊，燦燦，你這個眼神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盛喬湊近楊夏燦，他下巴摩挲着她頭頂的發絲，似乎在撒嬌一樣。
楊夏燦推開了他的臉，然後輕嘆說：“差不多就可以了，小喬，你繼續招待客人，我先上樓了。”
盛喬應聲，然後一直注視着她離開的身影，非常的溫柔。
只要看向楊夏燦，盛喬的雙眸總是要承不住他的深情。
季赫的眼眸只敢在她的背影停留幾秒，他不敢一直看着。
“你們的感情真好，已經交往很久了嗎？”
盛喬的眉眼間都是幸福與溫柔，他微笑說：“交往是最近的事，不過我們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青梅竹馬。”
真好啊，季赫想，他們看起來就很幸福。
他總是在期盼着命中注定的心動。
如今這種心跳錯亂，算是什麽。
她的身邊絕對不可能有他的位置。
因為她看起來明明那麽冷淡，但看向盛喬的眼眸卻那麽的溫柔。
讓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動的女孩。
她身邊已經有了深愛她，而她也深愛着的人。
絕對不可能。
他每一下加快的心跳都是嘲諷。
不可能，他是沒有可能的，他到底在做什麽，他為什麽不能平靜的笑一笑，然後就遺忘。
盛喬的笑容。
她溫柔的眼神。
不斷地交錯着。
季赫覺得有些暈眩，仿佛看到光與影的交界。
“季赫？”
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非常熟悉的聲音，他喜歡這個聲音……
不對，這是他所愛之人的聲音，所以他才會這麽喜歡。
他睜開眼睛，感覺視線有些模糊，她的指尖帶着一絲涼意，他讨好地握住她的手：“為什麽不叫我，小赫，我希望你這麽稱呼我。”
楊祈有些心疼地撫上他泛紅的臉頰，低嘆說：“我剛剛叫了你很多遍——小赫，可是你都沒有醒，你在發燒，是不是昨天晚上着涼了，來，先回房，我給你……”
季赫突然起身抱住了楊祈，透明的淚水從眼角滾落而下。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楊祈憐愛地撫着季赫的發絲：“沒有，你已經醒了，小赫。”
“我知道，我在做夢，如果不是做夢……”
他哽咽，聲音顫抖着，接下來的話在喉嚨裏化成了一聲嗚咽。
如果不是做夢……
她怎麽可能會在他的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