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室家宴

皇室家宴

雍正配合着龍泰“紫微星光弱”的說法，反反複複“病”了好幾回，差點吓破張太虛的狗膽。但罕見的，雍正并沒有去找他的麻煩，這讓張太虛竊喜不已。倒是弘皙被急得抓耳撓腮，尤其他聽安泰說紫微星之光有增亮趨勢。一夜，他忍不住密信一封綁到信鴿腿上，信鴿去向成謎。

不久後，京城又突然開始多了一些外鄉人。雍正得此消息，知道魚兒要開始咬鈎了。

京城人人皆知京藏樓只有一至三樓對外開放，四樓用于招待蘭心姑娘的入幕之賓，五樓用于招待酒樓主人的好友和貴客。那日，弘皙帶了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和一位陌生的年輕男子到京藏樓。明璟知他提前打過招呼要與京藏樓的少東家見面，此時京藏樓的少東家正在樓上等着他，只是她不知道他還帶了其他人。

他們經過四樓時，明璟與他們打了個照面。明璟帶着面紗，正坐着彈奏琵琶。她朝弘皙點點頭當做請安，擡頭時不巧與那陌生年輕男子四目相對，頓時大吃一驚——他竟長得和她以前追求過的朱振煜一模一樣！她連忙躲開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因為她曾經對他愛得死心塌地，現在潛意識裏還有他？她混亂地想。自從見到朱振煜，她變得有些心不在焉。未免出錯露出馬腳，她匆匆奏完一曲便躲到後院去了。

弘皙他們前腳剛走，“少東家”後腳就向明璟和龍津禀報了事情。可惜此次見面只是雙方引薦，并沒有商談什麽出格的內容。明璟心裏有所準備所以也并未感到奇怪，只想着來日方長。

然而幾天後，龍津卻從龍丹那兒帶回了雍正的口信。“小姐，天地會的人已經進城了，東家讓您撤回山莊去專心當格格。如今已是雍正十二年，三年守孝期已過，您也得以格格的身份出來走動走動，至少怡親王府和皇宮需要走動，如若還是像之前一樣往返京藏樓和祥雲山莊，只怕會暴露身份。江湖草莽可不像王府裏圈養的寵物，他們無孔不入，要是盯上您，只怕很快就會發現京藏樓和祥雲山莊的秘密。為安全起見，讓您盡快撤回山莊，公開露臉。”

明璟雖然猶豫，但還是決定聽從雍正的命令。想必前幾日弘皙帶來的那幾個便是天地會的人，沒想到裏面還有熟悉的面孔。雖然明璟肯定這個長得和朱振煜一模一樣的人不是夢外的那個朱振煜，但畢竟是糾纏過幾年的人，她情緒難免會有所起伏，确實不适合再待在京藏樓扮演“蘭心姑娘”的角色。

三日後，明璟尋了一個由頭，對外宣稱蘭心姑娘要回徽州老宅幾個月送過世的老太太，轉身回到祥雲山莊當回她的明璟格格。

又過了數日，中秋節到了。雍正以中秋家宴的名義邀怡親王一家進宮團聚，自然包括明璟在內。三年未見，承襲了允祥爵位的弟弟弘曉已經長成翩翩少年郎，姐弟倆既陌生又親切，但礙于兆佳氏在場，他們只好恭恭敬敬、規規矩矩。他們從新的怡親王府集合，出發前往皇宮。明璟坐在搖晃的馬車裏，獨自思索今日的宴會會不會見到弘皙，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她的危機感就湧出心房。

搖搖晃晃不知過去多久，皇宮到了。她沒想到弘黎會在皇宮門口迎接，他身後還跟着他的嫡福晉富察·琬卿。他和兆佳氏、弘曉寒暄了幾句，來到明璟面前，像兒時玩鬧一樣輕敲她腦門，笑道：“許久不見！”

明璟頓了頓，笑得有些僵硬，道：“許久不見……”

他們的這個“許久不見”可不像與弘曉那樣三年完完全全不見。雖然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幾乎每次都讓人刻骨銘心，他們甚至還彼此剖白了心跡，十指交纏。

然而自從被暗殺那一夜過後，他們已經将近兩年沒有正式見過面、說過話，只以書信和禮物的方式往來。說來可笑，弘暾去世後，他們能見面的日子幾乎都是家裏死人、或別人家裏死人的日子。身為皇子，課業繁重，他被雍正看得嚴實，除非愛新覺羅皇室哪位王爺家裏有紅白事，他才能代表雍正出來。出來便出來吧，但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碰到她在祥雲山莊。越與弘皙深交，出于謹慎，她基本再沒回過祥雲山莊。而他也不能到京藏樓來，只好留下書信在祥雲山莊，山莊出來買辦之人再悄悄将信送到京藏樓。她回信亦是如此曲折。

他與她，相比情人，更像對不必時常、不會時常見面的遠房堂兄妹，他們沒有充足的時間在一起，不會像普通的癡男怨女那樣牽手，上街，風花雪月，兒女情長。他只會偶爾出現，譬如每次特意路過京藏樓、而你也正往街上看時，用一雙多情的眼眸看着你，擾亂你的思緒，用不同于對待別人的言行舉止溫柔待你，不會過多言辭，但就是會讓你知道你在他心中與衆不同。

她對他僵硬，是長時間不見帶來的生疏，是心中依舊陰魂不散、莫名的、背德的負罪感。這種負罪感在進到皇宮，見到富察·琬卿，想到接下來還會見到雍正和弘晝時到達極致。

她同樣尴尬地對富察·琬卿道：“見過四嫂……”

富察·琬卿只以為她是多年未見與她生分了，并未見怪，而是親切地對她笑了笑。從她的臉不難看出她已是生産過的女人，但那她一眸一笑間透露的大家閨秀的教養、端莊得體的氣質絲毫未減，反而新添幾分成熟的韻味，還是一如當年，只第一眼就叫人心生好感，不忍傷害。

宴席設在禦花園空曠之地，明璟到時，弘晝早已經在了。幾年過去物是人非，兩人再次相見，明璟心中一陣複雜，對他再感受不到半分往日姐弟的情誼，心裏全然是陌生疏遠。弘晝的神情同樣複雜，有片刻的激動，但更多的是茫然、羞愧。他的嫡福晉站在他身旁，抱着他的孩子，悄悄打量她，顯然也曾聽聞當年的事跡。甚至，她不止一次在弘晝睡夢時看到過、聽到過他流着淚喊她的名字。

明璟不喜歡被人這般打量，只想當這些視線不存在。這時，弘黎悄然靠近她，小聲道：“別怕，你不喜歡他便別看他……”

明璟有些不自在地站得離他遠一些，回道：“我知道。”

弘黎笑着看着她，過一會兒才道：“年末宴會多，我能見你的次數也就變多了，你能變回來真好。”說罷摸了摸她的頭。

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秘密的，明璟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他這麽親近，下意識想躲開他的手，卻還是遲了一步。弘黎感受到她的僵硬，用眼神關切地詢問她怎麽了，她微微搖頭沒有回答，尴尬地行禮告辭躲到兆佳氏那邊去了。他們的小動作這麽多，自然引來衆多人的關注，年輕的同輩只以為他們兄妹情深，有歷經世事的長輩卻察覺出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妥當。明璟躲得快，并沒有機會給他們多想，倒是富察·琬卿多看了他們幾眼。她心中愛慕着弘黎，平日最關注弘黎，對這種蛛絲馬跡自然最上心。

這次弘皙竟然罕見地出席了。他依舊那副略顯富态的嘴臉，在和其他親王暢談，但眼神幾次打量主位，似乎心急等待雍正出現。他已經徹底聽信龍泰的話，相信所謂的“紫微星光弱”，今日的他像是等得不耐煩了，故特地前來親眼見證雍正的衰弱之态。他的目光在怡親王府一行人到來之時掃視過來，卻沒有認出明璟，明璟不由得松一口氣。

“皇上駕到！”蘇培盛高喊。衆人行禮。

“就座。”

聽雍正的聲音，似氣有不足，明璟擡頭看向他。他臉色發黃，神色疲憊，但依舊面帶笑意，像是為這次宴會強打起精神一般。他看過來，兩人眼神對視，明璟連忙把頭低下去。

她把視線看向弘皙，發現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再細看，又仿佛看到他眼中平靜，似是滿意。

雍正在致辭，明璟再次悄悄看向主位，卻被熹貴妃逮個正着。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明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心想這熹貴妃倒是如從前一般慈眉善目，待人人都很好。

宴席開始，有舞女出來跳舞，絲竹之樂響起。她看到弘晝在喝悶酒，他旁邊的嫡福晉一臉無奈。她也看到弘黎和富察·琬卿坐在一起的畫面，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适。弘黎正巧看過來，兩人相視。明璟疏遠地笑了笑，他看不到她笑裏的苦澀，同樣回她一笑，嘴角提着淡淡的情意，最終化成熠熠生輝的眸光，那是溫柔、寵溺、深陷情網的神情。

明璟按捺住內心波濤洶湧的情緒，緊張、害怕，克制着心虛地把視線轉到別處。她心驚弘黎為何這般故作親近不加掩飾，要是被別人發現了可怎麽辦？這害得她整晚都心驚膽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