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新皇

新皇

門外傳來驚慌的腳步聲。“什麽人!”弘黎來不及傷感,提步追出去。他追出東暖閣門口,就見幾個黑影從天而降擒住一個太監。那太監四腳朝地,臉也被人按在地面上,他看不見來人,只敢驚恐地尖叫求饒:“大人饒命,四阿哥饒命,皇上饒命,饒命,饒命……”擒住他的人嫌他吵鬧,索性卸了他的下巴。

弘黎站在門口驚魂不定地看着庭中發生的一切,而龍丹率其他暗影跪在臺階下向他行禮。

“龍丹率暗影叩見新皇!”龍丹代表所有暗影發聲。其他人雖未發言,但跪在那裏肅穆臣服的姿态足以說明一切。

新皇!

弘黎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沸騰,那是男人對征服權力的成就感在沸騰。他對暗影的存在并不陌生,雖然雍正沒有對外公開這支隊伍的存在,但在處理弘皙一事上,他也算間接和他們接觸過。而在京藏樓和祥雲山莊時,他們對他也沒有過多避諱,想來是早已知道他會是下一任儲君,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幾個呼吸的時間,弘黎已經平複自己的情緒。他一步一步走下臺階,來到那個太監面前。方才那太監又是“四阿哥”又是“皇上”地亂喊,恐怕早已聽到雍正和他的對話。弘黎把手伸向其中一個暗影腰間刀的方向,那暗影心領神會,将刀雙手呈上。此時天空遮雲蔽月,弘黎手起刀落,親手手刃了那太監,鮮血濺到他鞋面流了一地,但他卻面不改色,甚至神色冷漠。

“來人,皇帝駕崩,全國宣旨發喪,速命莊親王和張廷玉大人進宮主持先帝後事。”弘黎沉聲道。

“是。”有太監打扮的暗影領命迅速離去。

雍正駕崩,朝野上下暗流激湧、人心惶惶,今夜注定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多羅裏郡王府,弘皙正摟着小妾休息,聽到外間管事禀報說皇帝駕崩,一個激靈坐起來。他再顧不得軟玉在懷,撇下小妾,套上鞋子,只着裏衣就疾步前往龍泰所住的院落,讓他趕忙算一挂接下來何人繼位。

龍泰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打得措手不及,然而今夜烏雲蔽月,星象完全消失,他正好以此為借口拖延。

弘皙起了疑心,道:“此等大事,天象怎麽會沒有一點預兆?”

龍泰沉穩答道:“王爺,小人每日夜觀星象,昨日前确無異常,料想皇帝得的是急症,您進宮一探便知。而且這之後……”他看了看黑雲籠罩的天空,一副天機不可洩露、心事重重的模樣,道:“恐怕不詳啊……”

弘皙被他凝重的神色唬住了,遂不再問,在龍泰的住處坐到天明,直接進宮去了。

道觀裏,張太虛得知雍正駕崩的消息,一下子癱坐在椅。雖然雍正對他煉的丹藥稱贊有加,但他亦知朝廷之上有人反對煉丹一事,将煉丹之術稱為妖術。如今皇帝駕崩,難免有人會将皇帝的死因歸咎到丹藥上。他越想越不安,趕忙到書房修書一封,讓新招的童子送去給城郊私宅的大兒子。

“天佑吾兒,皇帝駕崩,為父恐命不久矣。新帝年輕力健,恐不信我教延年益壽之道,你速帶天禧離開京城,不要再回來……”

雍正駕崩次日,在群臣的見證下,莊親王和張廷玉命內侍從乾清宮“光明正大”牌匾後面取下早已寫好的繼位诏書,宣布弘黎即位。底下聽旨的弘皙低着頭,神色晦暗不明、幾經變換。

白天,法源寺全寺和尚進宮為皇帝誦經,延明和衆多師兄弟跪在永佑殿外,不見新皇其人,但聞哭喪之音隐隐從殿內傳出。殿內,弘黎身穿黃幣護履率雍正後妃、子嗣跪在雍正的棺柩前伏地痛哭,哀嚎一片。

夜裏,他遣退所有人,獨自一人為雍正守靈。殿外,和尚誦經的聲音仍不絕于耳,而殿內哭嚎的聲音已經小了很多。弘黎一雙眼睛布滿血絲盯着雍正的棺柩,臉上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瘋狂的表情,“呵呵……”屋外的太監聽不真切,都以為他深夜傷感又恸哭不已,不由紛紛感慨嘆息他孝順。他如此不吃不喝不眠了三天三夜,禮部官員請他退出用膳,他哀號失聲不肯起,直至群臣叩請再三他才起身離去,做足了樣子。

對道觀的處理也很快,在雍正駕崩後的第三天,弘黎就下旨遣散道觀上下,并賜白銀百兩助他們安家,張太虛和王定乾于是回到郊外的私宅。是夜,數十名黑衣人潛入張太虛的府宅,随後宅內哀聲一片。不多時火光沖天,将張太虛的私宅連人帶府燒了個幹淨。

又是一個深夜,養心殿東暖閣只剩弘黎和龍丹。龍丹站在案前俯首道:“皇上,弘皙那邊現今要如何行動,裝病已然不合适了,再不決斷只怕龍泰很快就會暴露。”

弘黎沉吟片刻,道:“先帝生前裝病,也不見弘皙有所行動,難不成是想等先帝病死?孬種。”況且弘皙一日不除,京藏樓就得經營着,明璟就得長久被拘在那裏……此時的他還不知道明璟已經退回到祥雲山莊。一想起明璟,他就心中一痛。

“此事拖得太久了,需速戰速決……朕剛繼位,朝野上下最是混亂,宮中戒備森嚴他不易下手,不如就……”他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登基大典即将舉行,弘皙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數次想見龍泰,皆被龍泰回絕。龍泰隔着門對他道:“王爺,小人正在為登基大典之日觀測國運做準備,切勿打擾,時候到了,小人自會求見王爺。”弘皙只好作罷。九月初三,弘黎登基那日,弘皙神情恹恹,在太和殿硬生生站了三四個時辰。他思緒翻雲覆雨,心內早已經将新皇暗殺無數遍。

弘皙好不容易回到多羅裏郡王府,龍泰急忙來見。遣退衆人後,龍泰佯裝神色凝重地道:“王爺,小人今日觀測皇宮方向的天象,結果有二:其一,以往新皇登基之日皇宮上頭紫光大盛、金龍盤旋,不知為何今日升起的卻是黑黃之光,祥雲翻湧卻不見金龍真身,甚是詭異;其二,小人推算出次年正月十六紫微星走勢乃三年內最低,之後一路走高……”他突然頓了頓,身體搖晃,臉色漲紅。弘皙察覺出他的異常,忙站起身問道:“可是身體有恙?”龍泰剛回一句“無礙”就突然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來人!将安泰大人扶回住所,傳太醫,萬不可讓他有任何損傷!”弘皙高喊道。他眉頭緊鎖,心想:難不成安泰讓人下了毒?然而太醫診治,卻查不出任何病因,中途龍泰“醒”來一次,迷迷糊糊道:“我這是洩露天機,遭反噬……”還沒說完,又“昏”了過去。

龍泰此番表演讓弘皙對此事三緘其口,諱莫如深,深以為然。一方面,他怕洩露天機同樣遭致反噬,看龍泰後面七竅流血昏迷三日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樣子,這代價他付不起。但另一方面,他對龍泰所說的“……黑黃之光”、“……三年最低……”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他憂心自己會無形中錯過轉運的最佳時機,但又不敢再問龍泰,生怕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奇能異士一命嗚呼。不久,他收到天地會馮冠師的密函,說不日将登門拜訪,有要事相商。這馮冠師為避風頭已有數年沒有主動出面,不知此次所為何事?他又想起雍正駕崩那日龍泰心事重重的樣子,深感這局勢風起雲湧。

重陽那日,馮冠師一人登門拜訪,兩人在書房單獨密談。馮冠師将天地會安插在皇宮的密探在雍正駕崩當晚偷聽到的對話添油加醋一番告知弘皙,這驚天的消息将弘皙直接從座椅上炸了起來。

“難怪!難怪!”黎,通黧,黑色之意。他在室內來回踱步,拳頭緊握,口中念念有詞,心情萬分激動,眉頭卻仍是有些凝重。這不正驗證了安泰所言,本應紫光大盛為何黑光籠罩,全因登上龍椅之人并非正統啊!他激動地心想。

“哈哈哈哈……馮先生,不瞞你說,本王手下一能人數日前曾有類似的預言,剛好與先生今日所言之事實相對應。他還曾言明年正月十六是那掃把星最不走運的時候,如今看來本王不得不信。‘黃道吉日’都選好了,依本王之見,這正是你我聯手将之鏟除的最佳時機,先生以為如何!”之後,他便可以以雍正謀害皇祖的罪名鏟除雍正一脈,他登基便再無阻礙。

“這……”馮冠師遲疑了一下,“此人是否可信”

“先生放心,本王已經徹查過,此人到王府已是三年之久,有無異心本王再清楚不過。況且這時機出現得也不無道理,雍正不得民心,弘黎剛上位根基不穩,此時要想推翻他說易不易,說難卻也不難。如若等他羽翼漸豐再來鏟除,只怕難以根除。”

“王爺說得是。”

“反正還有三個多月,你我不妨靜觀其變。山溝裏爬出來的泥蛇也想取而代之?可笑!可笑!”

“……”

出了多羅裏郡王府,馮冠師前往一不起眼的茶攤與徒弟朱振煜會面。兩人走到那茶攤後面的巷子,轉身便是一處民宅。朱振煜敲門,有人為他們開門。那是天地會成員隐匿地點之一。

進到民宅屋內,朱振煜開口問道:“師父,如何?”

馮冠師,正确地說應該是馮關轼,将在多羅裏郡王府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訴他,末了說道:“那位決斷事事依靠算命,簡直爛泥扶不上牆之典型,不過他有意将事情鬧大,咱們假意配合也無妨,屆時再見機行事。傳令下去,先将長老們召集至河北,咱們從長計議。”

“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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