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遇刺
遇刺
再說白天喜自從認出明璟,就一直暗中觀察他們,在看到他們身邊防護寥寥,除龍津外就只有幾個會點拳腳功夫的家丁,頓時起了壞心思。他召集附近白蓮教的信徒,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偷襲明璟的住處。
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到明璟的院子外,透過窗戶紙吹進迷煙,輕易将明璟等人迷暈。他們還有一撥人來到龍津的住處,想如法炮制将龍津迷昏時,被龍津先一步察覺,饒是如此,他還是吸入少量迷煙。龍津踢開門,沖出去和他們纏鬥,沒過多久就兩眼發昏,最終體力不支被擒。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明璟頭痛欲裂,原來根本不願醒,但架不住耳邊龍津的呼喊聲異常焦急。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雙手被綁躺在堅硬發黑的地上,而龍津更是雙手雙腳被綁,就躺在離她不遠處。明璟一個激靈,終于是徹底醒了。“這是哪兒!”
龍津沒有回答她,反而小聲道:“小姐,幫我解開手上的繩子!”他的手被反綁在身後,着實使不上力。明璟連忙挪到他身後,她的雙手也被反綁着,因此只能背着身去解龍津手上的繩子,十分困難。
這個一個幽暗的地牢,安靜異常,除了牆壁上點了蠟燭再無其他光線。未知的處境讓人焦慮,尤其龍津手上的繩子怎麽解都解不開更讓她煩躁。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明璟頓時停了下來,迅速挪回原位,坐在龍津面前,以保護之姿堪堪将他護在身後。
來者戴着白蓮面具,赫然就是在泰安縣時有過一面之緣的白蓮教大祭司白天喜。明璟強裝淡定道:“我們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為何将我們囚禁于此?”
他冷笑,一改之前陰陽怪氣的腔調,用一把普通男人的聲線冷聲道:“怎能說無冤無仇,皇室之人乃本祭司一生之宿敵,更何況你肚子裏還懷了皇帝的龍種,本祭司折磨你都來不及,你還妄想着能善終嗎?”他眼中的恨意那樣真實,讓明璟感到困惑,“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你們所中的迷煙經過我改良,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毒性,只有服下解藥方可解毒,我這裏正好就有……”說罷,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施舍一般丢在明璟身上。
明璟拿起那個小藥瓶看了兩眼,就握在手上,也不說話,就這樣盯着他,眼神近乎波瀾不驚。
白天喜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嗤笑道:“也是,你懷疑解藥有毒也正常,你肯定在想,也許迷藥沒毒,解藥才有毒……怎麽樣,要賭一把嗎?反正這瓶子裏有數十顆解藥,你讓他先試一顆,确認無毒之後再服用不就行了?哦,不,還有一種秘法能将丹藥煉得一半有毒、一半無毒……又或者,我将毒藥和解藥各自摻半,萬一他服的那顆無毒、你服的那顆有毒,該如何是好啊!”他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眼睛卻流露出戲谑的神情,說話的節奏腔調宛如在說着什麽“扣人心弦”的話本。明璟知道,他就是在戲弄她無疑,就像貓抓住了耗子。
他又自顧自地開口道:“不如這樣,我給你出條‘妙計’:我借你一套杯子,你先将兩顆‘解藥’分別化開水,每杯水再倒進兩個小杯裏,攏共分成四小杯。你讓他先試一小杯,确認安全你再喝下同一顆‘解藥’所化的剩下的那一小杯。第二顆‘解藥’如法炮制,這樣……你不就安全了?就算第二顆有毒,毒死的也是他不是你,是不是?再者,就算其中一顆有毒,他也替你分擔了一半,你也不會死得這麽快是不是?”
明璟冷笑道:“我寧願相信你所謂的‘解藥’全部是毒藥,也不願聽你這些廢話!”
一直沒有說話的龍津卻聽出了端倪,道:“你是張太虛、王定乾道長的後人?”雍正沉迷煉丹之道朝廷上下人盡皆知,只是不敢議論罷了。但那套試毒的流程卻不是人人都能知道,能知此秘辛的除開暗影、道觀就只有太醫院試藥的太醫。白天喜路子這麽野,不像出自醫藥世家,反倒像出自被暗影滅門的張氏一族,如此,才對得上那滔天的恨意。
白天喜的谑笑半僵在臉上,沒有回應。這反應卻讓龍津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他道:“按說張太虛道人常年在宮裏煉丹,你根本就沒有機會面見皇室之人,你是怎麽認出格格的?”
白天喜深吸一口氣,收斂了笑意,恨道:“乾隆元年正月十六那場刺殺,我也在那裏……我的兄長為了替父親報仇,佯裝成天地會的人參與到刺殺中。我不放心兄長,尾随其後,卻沒想到親眼目睹他死在那裏。而她,也在那裏。我們張家原本就無意服侍皇室,如果不是雍正那個狗賊強行将我父親綁進皇宮,我們根本就不會到京城,更不會遭受滅門之痛!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你說你們該不該死!”
張太虛道人在龍津的印象中絕不是白天喜心目中的那般清高,不過白天喜經受喪父、喪兄之痛,神智已然不太清醒,眼下他和明璟都是階下囚,無謂再和他多做争執,因此龍津沒有再說話刺激他。
明璟不知個中隐情,将白天喜的話信以為真。她心想:且不論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那滔天的恨意看起來卻不像假的。他們經歷過那麽多次刺殺,死傷無數,他的兄長因此死了也不足為奇。罷了……她毫不猶豫地吞下一顆藥丸,想着就算吞下的是毒藥,死了,也就當一命抵一命了。
龍津驚呼:“小姐!不可!”
白天喜冷眼看着她,“這麽仗義?無趣。”頓時沒了捉弄她的興致,轉身便離開。
“小姐,你沒事吧!”龍津蠕動着靠近她,焦急道。
明璟搖搖頭,道:“暫時沒什麽反應,我先幫你把繩子解開!他的意思很明顯只是想折磨我們,并未想殺我們,大概又想像上次那樣利用我們去威脅弘黎……”他也不會殺龍津,因為她制約弘黎,而龍津制約她。她挪到龍津身後,背對着他繼續艱難地幫他解繩子。可解着解着,她的小腹開始隐隐作痛。明璟的心一涼,難道……她的動作一僵,引起了龍津的注意。
“小姐?”
“沒事,有點累,這繩子太難解了……”明璟臉色蒼白地笑了笑。
這地牢不見天光,不知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有小卒來給他們送飯。明璟靠坐在牆邊,虛弱地冒着冷汗,小腹痛得越來越頻繁。她對小卒大喊:“喂!不給我們松綁怎麽吃啊!”
那小卒嗤笑,辱罵道:“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麽身份,還想着當公主呢?給我趴着吃!跪着吃!像狗一樣舔着吃!要不然就別吃了!什麽東西……”一邊說着一邊走向明璟就想給她兩腳。
龍津趁明璟吸引小卒的注意,拔地而起,三兩下将他撂倒在地。只聽見“咔擦”一聲,龍津便扭斷了他的脖子。龍津攙扶起明璟,關切道:“小姐,沒事吧?”
“沒事,走吧……”
他們從地牢裏出來才發現天色已黑,不過這倒給了他們便利。龍津輕松解決掉地牢門口的守衛後,領着明璟往偏僻的地方走。他們摸索着來到馬廄,龍津半推半扶地扶她上馬,道:“小姐,上馬!”明璟咬牙,往上一跨,小腹頓時墜痛,下身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她心一涼,隐隐預感到了什麽。龍津精神高度緊張,并未注意到她的異樣。等明璟坐好後,他上馬坐到她身後,護着她一路沖出重圍。
夜色給了他們掩護,讓他們得以順利逃生。明璟被一路颠簸折磨得痛不欲生,她氣若游絲地道:“龍津,你逃去吧,別管我了……”
“小姐?”他話還沒說完,她身下的血便也染濕了他的褲子,“小姐!”他連忙拉住缰繩,馬匹長嘶一聲,蹄子高高立起,兩人頓時摔下來。
龍津護着明璟翻滾了幾圈才停下。“小姐!”他呼喚着明璟,明璟卻早已疼暈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明璟被小腹的墜痛疼醒。耳邊是呼嘯的山風,還有刀劍相接的聲音,他們深夜逃亡,慌不擇路,最後竟被逼上懸崖。夜色中,她看到龍津以一夫當關之勢擋在前面不遠處和白蓮教的信徒搏鬥,死死守住上懸崖的唯一路徑。明明叫他先逃的,他卻留在這裏拼死抵抗,看來打定主意要跟她同生共死,真笨……
看着龍津浴血奮戰的身影,明璟既動容又覺得悲傷,忍不住熱淚盈眶。小腹還在劇烈抽痛,提醒着她今天恐怕是活不成了,她一死,龍津只怕也兇多吉少。在地牢時,她從未覺得絕望,現在好不容易逃出來,上天為何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尤其看着龍津身上不斷新添的傷口,還有他隐忍的悶哼,讓她第一次心生後悔,如果她安分守己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龍津是不是就不會跟着她一起死?這一刻,她腦海裏緊繃的那根弦終是斷了,她絕望地大喊道:
“龍津,對不住,跟了我這麽個主子,害你今日要慘死此地!今生承蒙照顧,大恩大德,唯有來世再報!兄長……”她悲怆地哭道,“我先走一步!”說罷用上最後的力氣滾下懸崖。掉下去的那一刻,她悲嘆原來她愛新覺羅·明璟之前的人生還遠遠沒到谷底,此刻才是真真正正的跌落懸崖,而且此生恐怕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不!”
龍津再顧不上其他,哪怕拼着被白蓮教的信徒朝他背後砍上無數刀,他也要沖上懸崖緊随其後,縱身一躍。山風依舊在呼嘯,但懸崖之上一瞬間歸于平靜,白蓮教衆信徒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白天喜看着深不見底的懸崖,失神了一瞬間,随後便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都下去找!”
“謹遵大祭司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