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很痛嗎?”段聞問。

“痛死了。”何安之接話接得很快,語氣聽起來卻一點也不嚴重。

她們回到家之後,段聞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着何安之直嚷疼的那處扭傷認認真真的研究了半天,但那塊位置上除了有些發紅,并沒令人看出什麽所以然。反倒是何安之,突然眯起眼睛仔細望着她的手指,問了一句“你手上疼嗎?”

段聞不明所以,舉起自己的手端詳了一番,才發現虎口處有一道小口子,不知是什麽時候劃到的,不過看起來已經愈合了,只剩下零星一點血漬凝固在上面——她身上老是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小傷。她卷起有些過長的衛衣袖口,然後毫不在意地把手送到嘴前,将那一點點黯淡的紅含進去,用濕潤的唇舌裹着它,讓它化成汩汩的腥甜。

何安之見了,說:“我去拿創可貼,你貼一下吧?”

段聞說:“你別去。”

她便不動了,依舊在原地坐着,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說:“我這周要出差一趟,後天走。應該一兩周就回來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其實是很溫和的,段聞甚至覺得自己從中聽出了一絲愧疚感來,但她心裏明白,這只是告知,不是征詢,因此難得沒有拿出那套唉聲嘆氣的把戲,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維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勢伸出腿,用腳心抵着何安之身下的搖椅沙發,一下一下、輕輕踢蹬着。

何安之坐在上面,身體跟着搖搖晃晃,晃得久了,她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困倦,眼睛幾乎要阖上了。段聞就在那時候爬上去,胳膊肘撐上她的大腿,仰頭說道:“你要想我。”

她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句話。

“好——”何安之笑着凝視她,音調拖得長長的。

現在椅子的擺動停下來了。

何安之貼過來親了親她的耳垂,還有耳根下方溫熱的肌膚,但她的身體姿勢還是那樣坐着,旗袍的布料從開叉處垂落下來,露出本該被藏匿在裏頭的小腿和一小截大腿肌膚,在燈影裏顯得十分的白。

段聞不作聲,五指攏握着她的腳踝,久久沒有松手——何安之看起來瘦,腿部的肌肉摸上去卻并不會讓人覺得纖弱,反而帶着一點勻實的肉感,抓在手心的時間久了,只覺得柔軟,好像捧着一掬厚實的蜜,稍用力些便能從指縫間淌出來;而在她踝關節內側的皮膚下面,始終傳達出一陣有規律的、輕微的脈動——不知道那裏是不是有一根血管直直連接着心髒。

段聞注視的久了,有些心煩意亂,恍惚間覺得那片白玉似的皮膚好像一堵松軟的牆壓到她跟前,使她透不過氣。她連着咽了幾口水,微微彎下腰身去親吻她的膝蓋,讓灼熱又淩亂的吐息打到她身上——何安之的膝蓋那裏倒真有一塊小小的淤青,淡淡的黃紫色從皮膚底下透出來,看上去是挺久以前的舊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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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們太長時間沒有進行這樣親密的接觸,導致她連這個傷口具體是什麽時候産生的也無從得知。

段聞眨眨睫毛,手指在幹淨柔滑的月白色衣料的掩飾下,從下而上,順着何安之的小腿移動。她額前的碎發垂蕩下來落在何安之的膝頭,将那塊淤傷掩蓋住了——或許也将她剛才那個吻所帶來的溫度一并拂去,其餘頭發的碎影則在她裸露出的肢體上幽明不定的晃動着。當她明顯感受到掌心因為與肌膚長時間緊貼而産生的汗意時,何安之突然拉住了她——她的身體半俯下來,窄窄的背部微微弓着,把旗袍頂出一道彎曲的弧度。

但她沒有說話,也不看她。她的臉頰應該是被燈光照得久了,泛起一種不鮮明的紅。

段聞的指尖距離它想要尋覓的位置不過一兩寸距離,但她停下了,無聲等待着反饋;而何安之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她只是叫了一遍段聞的名字,然後把應當被接在後面的話給輕飄飄地咽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指顫了顫,把她的手腕也放開了。

她看起來像是困極了,什麽都懶怠阻止,連神情都逐漸松弛下來,輕輕笑了一下,半閉着眼,重新窩進晃動的沙發裏。

段聞仰起頭來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把臉伏到她腿上——她知道如果她堅持的話,何安之會讓她做的。但只是剛剛那樣短暫的沉默、那樣輕輕的一握,就使她輕易地退縮了——這情景分外熟悉,好像剛才在會場中發生過一樣。

後來她們一起守在電磁爐邊,在果香味的霧氣裏喝了一點熱紅酒——原本要煮的是姜茶,段聞嫌辣,才換成了這種制作起來更費時考究的飲品。溫熱的酸味順着舌根打着滾落進胃裏,将雨水留在身上的最後一點潮氣都驅散了。

鍋和杯子都被草草堆進洗碗機,兩個人按部就班的依次洗澡睡下,到了後半夜,段聞依稀朦胧的覺得身上熱,無意識的伸手去撲,卻觸到非常溫暖的身體。

她睜開眼,随即又因為過分明亮的外部光線而将眼睛迅速合上,她的眉頭細細絞擰了一陣,再度睜眼望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那不過是從窗外射入的月光;而何安之就在這靜谧的月色下擁抱着她,斷斷續續地吻着她微張的嘴角和發熱的耳垂,在她耳後湧出溫溫的鼻息。

段聞有些訝異,轉過頭去看她。在夜色中,她的面孔是有些模糊的,整張臉上最引人注意的部分似乎只餘下那雙盈滿月光的眼睛——那裏面搖曳着她的身影,眼底是如水波紋蕩漾流動的旖旎。一種奇異的玫瑰色在月光的撩撥下潛入段聞的心髒,使她本就為數不多的睡意在頃刻間消散了,只餘下一點微小的顫栗,悸動着、振蕩着。

她翻過身,在這個光影浮動的灰色世界裏捕捉何安之的嘴唇,配合地與她接吻,很長的吻。

她的頭發散落在前胸,在喘息的帶動下撓得何安之發癢——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很快感受到有手掌貼上了她的皮膚,輕微的向外施力推動着。她笑嘻嘻地擡了擡眼睛,将抵在她肩頭的手誤解成另一種意思,然後順理成章的把整個身體往下挪去。

很快,她聽見有喘息從何安之的口中溢出,她并沒有刻意壓抑,但那聲音聽起來仍舊有些啞,像是被囫囵地從嗓子中擠出來的。呼吸聲那樣靜靜流淌到房裏,讓房間變成一片暗流洶湧的湖。

——何安之的皮肉裏也裹着一片湖。

她閉上雙眼,何安之的腿挨在她臉側,暖融融的,顫抖得很厲害。她的手剛碰上去,竟也跟着開始發軟發麻了,于是她的十指開始張皇逃竄,最後躲到她柔軟的腰腹,感受着那裏的肌肉緊繃了一陣,又很快松塌下去。在這時候,她重新向上靠,用濕漉漉的下巴蹭何安之的臉頰,問她:“是這裏嗎?”

何安之說不出話,只是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小聲哼哼,然後用一種柔情的、不舍的、近乎示弱的态度吻她——仿佛在那情形下,不消她問,她是什麽都願意告訴她的。

段聞似乎能在耳中聽到自己血液的轟鳴,她再次壓上去,臉埋進那蓬溫熱的頭發,牙齒輕輕吮咬她頸側的皮膚——她的手回到她剛才吻過的地方,在那裏,她觸到一顆非常柔軟的、濕漉漉的、正在跳動的心髒,微小到用指尖就能輕易攏住——它把一種遙遠而撓心的酥癢沿着她的手臂塞進她的神經,于是她用手心掌住那裏,像摩挲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溫暖着它,讓它像她之前手上那一小點血跡一樣,凝起來,又化了。

窗外的月光愈發亮了,又過了一陣,那種電流似的細小刺激開始逐漸褪去,最後唯獨在她手臂上留下純粹的癢。段聞抽吸一口氣,被迫停下手,無意識的去抓撓,卻始終不得要領,撓了一會兒反而覺得越來越難受,她有些經受不住,像只貓似得拱起身體,一面喃喃叫着何安之的名字,一面像個賴床的孩子似的閉緊雙眼,把半邊胳膊放在被單上磨蹭——她那樣恍恍惚惚地呼喚了半天,始終沒有得到回應,那雙漂亮的黑眼睛不得不因此失落的睜開了。

她身邊位置空蕩蕩的,只剩深色的床單浮在那裏,她用手一按,它便塌下去了——何安之不在那裏,那只是一塊沒有靈魂的布料。這種突如其來的刺激令她吓出一身冷汗,身體猛地一顫,醒了過來。

沒有什麽月光。

窗外又在下雨了。

可能是已經臨近天明,有非常微弱的光從窗外鋪進來。段聞是有些茫然的,身體似乎還浸在睡夢的節奏裏,無意識的顫動。借着那光,她看清了破壞她夢境的源頭——在她手臂上方靠近鎖骨的位置,有一團蚊子叮咬的痕跡。

她又轉頭往旁邊看。何安之依舊睡在那裏,胸脯平緩的起伏着。窗外的光亮太淡,沒能觸及她的臉,她看起來依舊被埋在夜晚的幽昧裏。

段聞扭過身,在微光裏注視了一會兒她抿着的唇瓣,她本想親一親她,最後卻只是慢慢的,把頭靠進她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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