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學校裏的情形和段聞想得如出一轍——導員和老師仿佛比她還要先一步得到消息,在她到校的那天,定制的獎狀早早就躺在她桌上了。每個人見到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尤其是辦公室裏幾位老師,不斷地拉着她東挨西問,并對她或客氣或敷衍的回答都作出迎合式的贊揚,浮在眼角眉梢間的熱忱讓段聞覺得實在稀奇。

無論如何,她被這種衆星捧月般地氛圍很好的激勵了——那雖然沒有根治她的疑慮和苦惱,到底讓她心中屬于孩子和學生的部分得到了滿足。她當天将那些獎狀、通知單、郵件一類的東西通通拍了照片發給她母親,她母親并沒有立即回複她,過了一兩周,才在打電話關心她生活費是否夠用的間隙,淡淡問起那個獎項的情況,最後仍舊沒有深聊。至于她從其他親戚那裏聽說她母親頗為得意的炫耀神情時,已經是很後來的事了。

另一邊,何安之的出發時間被定在了兩月中旬。那年春節過得早,段聞也沒打算回家拜訪親戚,因此是跟何安之一起吃的年夜飯。她們都不會做飯,除夕那天多數餐廳也不開門,兩人便窩在家裏吃了火鍋,又熬過整個通宵連看了三場電影。

何安之的公司總共給放五天年假,年初二的晚上,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堆煙火棒,很特意的和段聞在一塊“禁燃煙花”的告示牌下點燃放了,還拍了照片。她是那樣的正大光明,簡直絲毫不怕被人抓到,引的段聞後來也完全放松下來,手舞足蹈地和她笑作一團,算是圓了當初在格蘭沒能看成煙火的遺憾。

初五那天她們原本想去吃那家曾經提及多次的鲥魚粥,不料那家店竟還沒有開門營業,最後只能姍姍而返。何安之當日下午沒什麽安排,買了些東西去醫院陪她母親了,段聞沒跟去,獨自在家閑極無聊地打游戲。玩得久了,與游戲人物默然相對,眼睛有點發酸。在她起身活動的間隙,偶然注意到窗臺上養的一小盆水仙——那是幾天前跟何安之在超市裏買的。她怕冷,冬天房間裏暖氣開得很頻繁,因此這花買來沒兩天就開足了,如今已經焉下去很多,只剩鵝黃色的花心獨自立在那裏,像幾盞半明半昧的碗狀小燈。

賴于何安之不愛提前做準備的習慣,她臨行當日的情形和葉敏相比要淩亂很多。行李是出發前一晚匆促整理出來的,除了個人證件、辦公資料等必需品被她早早收進了随身的小包以外,其他生活用品并沒見她多麽留心。

她也沒有要段聞送機,只是在去機場前的那個午後,在家裏和她擁抱了很久很久。

那天她穿了一件淡湖藍色的毛衣,領口很深,低低垂着,可以很明白地看清鎖骨的輪廓。室內溫度高,站得久了,她額頭便熱得浮出一層汗,亮晶晶的,額前的碎發也是亮晶晶的,圍巾半披半戴在身上的樣子仿佛噴泉池裏被打濕的一尊女神像。段聞悶悶地在她身上挂了一會兒,忽然從她懷裏掙脫出來,仰頭看過去,見何安之眼角微微垂着,眼神是散的,便蹙着眉墊腳要去吻她的眼睛。何安之本能地閉上眼,臉上卻很縱容地微笑起來——段聞覺得那個笑容是虛的,像是廣袤湖面上扯地連天的霧氣一樣捉摸不定。她為那種奇異的虛假感到難過,于是又略往下一些,用火燙的嘴唇去吻她的嘴,同時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何安之的睫毛被她攏在手心,輕輕顫抖着,像剛出繭的蝴蝶顫悠悠地揮動濡濕的翅膀。

“安之。”她說。

她心裏幾乎已經是在哀求了,激烈而痛苦的重複着“不許走”、“不可以走”,面上卻仍舊如常,定定地,又叫了聲何安之的名字。

她很快重新被摟進一片溫暖裏。她把眼睛努力睜着,越過何安之的肩膀往門口看——走廊顯得狹長又逼仄,大門靜靜地半敞開着,豎在走道盡頭,像個随時要咬合起來的匣子。

她開始覺得這個房子也許還是太空了。

她最後只能默然地縮進何安之懷裏,深深地吸氣,想讓她當日身上的氣味充盈她的鼻腔和肺部。何安之的手指順着她蓬亂的頭發往下滑,很憐惜地拂過她已經略長了些的發尾,最後溫和的擱到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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