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給她一個孩子
給她一個孩子
以往母親也曾提及過他的婚事,弘歷并未多想,只當這是規矩,而今再說起他娶妻一事,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雲禾。只因雲禾說過,只要他娶妻,她必會離開。
她的性子倔強,弘歷很清楚,但他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的心态,想着日久生情,若是雲禾在此期間能愛上他,也許到時她便會心軟,不會再離開他。
走神的他忘了回話,直至熹妃連喚兩聲,他才回過神來,随口應承着,“一切但憑皇阿瑪和額娘做主。”
他将來的福晉會是哪位名門千金,弘歷并不關心,在他看來,娶誰都一樣,嫡福晉只是用來撐場子的,能入他眼的,只有蘇雲禾。
按理來說,第三日得回門,但雲禾只是妾室,妾室沒有回門的規矩,雲禾一早就聽嬷嬷說過,也就沒報什麽念頭,孰料二十八這日,弘歷下了朝便沒耽擱,直接回來,說是要帶她回娘家。
“啊?”雲禾一臉懵然,“那你怎的不早說,我都沒來得及準備。”
“這種小事無需你費心,我早已安排李玉去張羅,所有的禮皆已備好,只等着你梳妝過後便出發。”
原來他早有打算,并非臨時起意,“這麽重要的事,你居然沒有提前告訴我?李玉也沒吭聲啊!”
迎上她那寫滿詫異的眸光,弘歷擡指輕撫她面頰,柔聲笑勸道:“莫怪他,是我讓他瞞着你的,為的就是給你一個驚喜。”
于她而言,這的确是喜事,昨兒個只在這兒待了一日,她便覺無趣得很,若是能回一趟娘家,與家人們見見面,她自是樂意。
他肯破例陪她回娘家,雲禾感激不盡,急忙回往裏屋,讓月茗為她更衣,方才她是想着只在家裏,穿便服即可,這會子确定要回門,她自是得換身正式些的衣裳。
月茗為她挑了身緋色大襟氅衣,雲禾并不喜歡這麽豔麗的色澤,除卻進門那日,平日裏她是不願穿的,于是她自個兒挑了身湖綠色的緞地蓮紋氅衣,又添了支果綠翡翠簪子,稍稍打扮了一番,便跟着弘歷一起回往娘家。
雲禾是不知情,但蘇家卻是曉得的,為了迎接雲禾回娘家,念柔特地休了假,在家等着她。
雖說這個新家裏有很多下人,但念柔得閑時還是會自個兒做菜,畢竟他們都是蘇州人,這邊的菜終究有些吃不慣。
今日有宴,她便也在後廚幫忙。
Advertisement
雲禾一回來,與兄長和弟弟打過招呼之後,她便去往後廚找念柔。
彼時念柔正在炸藕合,将将炸好,只聽得外頭有人道:“好香吶!蘇姐姐,你又在做什麽好吃的?”
念柔行至門口,探頭一看,果見牆頭上趴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她就知道,每次一做飯,他就會聞香爬牆。
“你來得可真是時候,今兒個我姐姐回門,家裏做宴席呢!有很多好吃的,你且下來,安心品嘗。”
一聽說有美食,他雙目放光,欣喜不已,轉念一想,又覺不妥,“可是吃宴席要随禮呀!我沒有禮金怎麽辦?”
這孩子懂得可真多,念柔輕笑道:“無妨,小孩子不要禮金,我請客!”
念柔再三邀請,他這才放寬心,小心翼翼的翻過牆頭,念柔高舉雙手,順勢将他抱了下來。
雲禾才到後廚便看到這一幕,不由好奇,問他是誰家的孩子,他也不羞怯,大方的仰着小腦袋自我介紹,
“我叫劉墉,是隔壁家的。”
這名字好生耳熟,雲禾記得乾隆朝有位名臣也叫這個名字,該不會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屁孩吧?又或者只是重名而已?
聽念柔說起因由,雲禾才知,原來劉墉貪玩兒,功課不太好,時常被罰,不準吃飯,有回他餓得饑腸辘辘,聞見隔壁院子有香氣飄來,他便忍不住爬牆偷瞄。念柔正好在後廚做菜,得知他沒吃飯,就将自家的飯給他盛了一些。
劉墉将自己攢的銀子給她,她不肯收,他便将自家種的山茶花裝在籃子裏,用繩子吊着慢慢放至她家院子裏,權當作謝禮。
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相熟了,只要一做好吃的,念柔便會給劉墉留一份兒。
這孩子嘴甜得很,聰慧伶俐,模樣俊俏,雲禾只見了一面便十分喜歡,遂将他帶至後廚,讓他想吃什麽便拿什麽。
劉墉這會子的确餓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這些菜都是為宴席準備的,我不能吃獨食,還是等上桌了再嘗吧!”
七八歲的孩子居然能有這樣的覺悟,着實難得!看來這孩子的家教還是很不錯的。
閑談之際,雲禾才知原來劉墉之母早逝,他打小就沒有母親陪伴,一說起母親,他的眼神就變得黯然無光,大約是被誰嘲笑過,所以對母親這個詞很敏感吧?
為緩解尴尬的氣氛,雲禾主動帶着他去往前院,教他踢毽子,與他一起玩耍,他才逐漸放松下來,又有了笑顏。
屋內的弘歷瞧見這一幕,心中感慨叢生。在他面前的雲禾幾乎沒有笑顏,偶爾一個笑也是極其勉強敷衍,并非發自內心的歡愉。
此刻與孩童玩耍的她竟笑得如此甜美,弘歷忽然意識到,也許她很喜歡孩子?假如兩人有了孩子,她會不會心情好一些?
院中的雲禾只顧和劉墉玩耍,并不曉得他的心思。
今日回門之喜,陳掌櫃自然要帶着女兒過來送賀禮。陳家酒樓正在關門修整,陳掌櫃打算在女兒成親之前,以全新的面貌開張,是以最近他一直在忙着翻修一事。
蘇嘉倒是想幫忙,怎奈四爺打算讓他進宮做侍衛,進宮之前他必須提前受訓,以免不懂宮規,惹出禍端來。
他最近都在接受訓練,算來已有七八日都沒見過陳淩怡。瞄見她的身影,蘇嘉欣然走向她,背過人群,拉着她到長廊下說話。
他朝思暮想,陳淩怡卻态度淡淡,似乎還沒有從那段情傷中走出來。
蘇嘉并不在乎,一心只想哄她開心,“你生辰将至,我已經開始給你準備禮物了。”
陳淩怡奇道:“你怎麽知道我的生辰?”
“定親的時候有你的生辰八字啊!”
經他一提醒,陳淩怡這才恍然大悟,暗嘆自個兒糊塗了,回過神來的她順口問他準備的是什麽。
“是我親手所做的,我想你應該會喜歡。”蘇嘉神秘一笑,說是先賣個關子,到時才能給她驚喜。
看他這般認真,陳淩怡不禁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是如此,精心為周松廷準備禮物,可他會珍惜嗎?當時的她并不會想那麽多,喜歡一個人就想對他好,根本不會考慮他是否回應。
直至後來明白周松廷的心意之後,她才曉得自己以往的行為是多麽的可笑又可悲。
如今再面對蘇嘉的示好,陳淩怡格外心疼,為了不讓他失望,她點頭笑應,
“好,那我等着那一日。”
佳人一笑,月眸彎彎,蘇嘉心甜如蜜,又與她說起最近訓練時發生的一些事。
将近午時,宴席已備好,劉墉開開心心的跟着兩位姐姐一起用膳。
家裏規矩多,他每回用膳都十分拘束,不敢多食,現下沒有父親管束,衆人皆給他夾菜,劉墉道謝連連,眯眼一笑,吃得開心又自在。
宴罷,丫鬟盛上瓜果茶點,劉墉正在吃桔子,忽聞門口傳來動靜,有下人來報,說是隔壁劉家來這兒找孩子。
劉墉一聽這話,吓得手一抖,顫顫的将剩下的一半桔子擱在桌上,立即站起身來。
念柔循聲望去,但見一将近三十的青年男子出現在門口,此人身着藍色袍褂,眉目周正,一臉嚴肅,且他的目光直直的停留在劉墉身上,念柔猜測他應該就是劉墉的父親。
“爹?您怎麽找到這兒來了?”劉墉心惶惶,掰着小手指怯聲打着招呼。
“你這孩子,怎的如此頑劣,竟敢偷跑至鄰居家?”劉墉正待訓責,眸光瞥見圈椅上坐着的一道身影,心道那不是當朝四皇子嗎?他怎會在這兒?
緊張的劉墉登時挺直脊背,正色拱手行禮,“下官參見四爺!”
弘歷并不認得他,但聽他如此自稱,想必是某位朝臣。
瞄見四爺眸閃疑色,青年男子已然會意,曉得四爺在琢磨他的身份,未等四爺開口,他率先自報家門,
“在下劉統勳,現任翰林院編修。”
既然能在翰林院任職,想必是某一科的進士,弘歷颔首應道:“你這兒子聰明伶俐,甚是讨人喜歡。”
劉統勳不由汗顏,“墉兒沒規矩,翻牆過來,是下官教子無方,還請四爺見諒。”
念柔生怕劉墉被訓斥,主動攬責,“墉兒他乖得很,并未翻牆,是我請他來用膳的,還請劉大人不要怪他。”
“是啊!方才劉墉還在四爺跟前兒背詩,四爺還誇他背得流暢呢!”雲禾故意這麽說,為的就是讓劉統勳看在四爺的面上,別為難這孩子。
果不其然,劉統勳一聽說四爺誇贊自家孩子,心下稍慰,并未當着衆人的面兒再訓責劉墉,
“墉兒年少不知禮,多有打攪,還請諸位見諒。”
替兒子道過謙之後,劉統勳就此告辭,領着兒子往外走去。
念柔還是不放心,只因劉墉曾跟她說過,他父親這人很古板,思來想去,念柔還是決定跟出去,再次跟劉統勳申明,
“是我思慮不周,私自做主帶墉兒過來用膳,卻忘了跟您交代一聲,害您擔憂了,錯在我,您千萬別責罰墉兒。”
“姑娘客氣,你的好意我明白,放心吧!我不會再責罰于他。”
聽到父親這話,劉墉心下暗喜,忙與他确認,“這可是您親口說的,不會罰我,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您若反悔,我就告訴蘇姐姐,讓她為我做主!”
劉統勳峰眉緊皺,心道:人蘇姑娘只是你的鄰居,憑何為你做主?
不過方才他的确應承了,若再反悔似乎說不過去,未免這孩子再來打攪蘇姑娘,劉統勳只好點頭答應,說話算話。
如此,劉墉便算是放心了,被父親拉走的他回頭沖蘇念柔揮了揮手,依依不舍的與她告別,
“蘇姐姐再見!”
目送他們父子二人離去之後,念柔這才回往堂中。
立在門口的雲禾見狀,忽覺方才那一幕很溫馨。
一回娘家,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雲禾便覺無比惬意,她很不想回蘭桂苑,怎奈這是規矩,回門的新娘子用罷午膳坐會子就得走,不能在娘家用晚膳。
無奈之下,雲禾只好與家人告別,跟着弘歷回往蘭桂苑。
一回到家,弘歷便去往書房忙他的事,畢竟他是犧牲了辦公務的工夫陪她回娘家,現下這些事堆積在一起,他必須在今日處理完畢。
直至入夜,他才終于忙完,洗漱更衣之後,弘歷來到帳中,雲禾已然躺下,并未睡着,瞧見他入帳,随口閑問道:
“那位劉大人過了而立之年嗎?他人品如何?你對他了解嗎?”
驟然聽她問起此事,弘歷眸閃詫色,“怎的突然問起劉統勳的事?你好像對他很關心?”
感謝閑看山間雲卷雲疏灌溉的營養液,感謝大家留評支持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