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相公，您老是這般誇我，我會膨脹的。”捏緊手中的帕子，盡量讓自己的調子變得輕松一些，宋歌回應道，小鹿眼定定地看着段淩，想從那一片模糊中看出一個究竟。
段淩的手搭在宋歌肩上，黑眸中似乎藏着無盡的星芒，沉聲又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可以來尋我幫忙。”
“好。”宋歌讪讪地點頭。
總覺得自己愈來愈看不懂自己的夫君了。若說是對自己有幾分意，可在段府卻又是不怎麽見面，也不怎麽問候，若說對自己無意，卻又是将一些自己忘記考慮的事情都考慮好了。
段淩許是被宋歌盯得有幾分不自在，沒一會兒手便從宋歌的肩膀放了下來，輕輕咳了兩聲，似乎在掩飾尴尬，而後卻又牽起宋歌的手，拉着她向前走着。
望着身側人耳根子的幾抹微紅，宋歌忍不住笑起來。
——原來，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也有臉紅的時候啊。
氛圍比先前還要輕松不少。
若有若無的萦繞着幾分暧昧的情愫。
拐了幾個院子，便到了宋歌原本住着的院子了。奶娘在門口等着二人，一見二人，面上浮起欣慰而又幾分驚喜的笑容，随即沖着二人的方向福了福身。
宋歌眼前一亮，不由得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抓了抓段淩的衣衫，欣然道：“相公，奶娘在那兒等着我們呢。”
“嗯。”段淩的目光落在抓着自己衣衫的手上，嘴角不動聲色地揚起，“我們過去吧。
……
宋歌本想着趁着這一個機會好好地與奶娘聊一聊，聊一聊宋家的境況，聊一聊在段府的生活，若是段淩不在一側，還能夠聊聊段淩。
以後見面的機會可就不多了。
只是這想象和現實好像其中差了十萬八千裏。
奶娘并沒有怎麽搭理她，更多的時候是在和段淩聊天，聊一聊她小時候的事情，再聊一聊她現在在段府過得怎麽樣，小半個時辰下來，宋歌也沒有搭上幾分話。
生氣。
不知不覺間，腮幫子便鼓了起來——是被氣的。
段淩眸中含着幾分惡作劇般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将宋歌的小表情收進眼底，方才他是故意不讓宋歌與奶娘說話的。
誰讓宋歌一見到奶娘就忘了他。
他也生氣了。
不過這個也不能夠玩得太過火，差不多就成了。
段淩施施然起身，後退二步，沖着奶娘方向拱手深深鞠了一躬，而後沉聲道：“這些年來幸得有奶娘照顧歌兒了，聽着歌兒的意思應該是很想奶娘了，要是奶娘不嫌棄，不妨去段府，有奶娘繼續照顧歌兒，段某也放心。”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便連在宋夫人面前都沒有将自己的倨傲放下，反倒是在奶娘這兒，将自己的倨傲放下了，斂眸垂頭，姿态謙卑。宋歌怔住了，嗫嚅道：“相公……”
先前段淩與她提了一番讓奶娘去段府的話，還以為是說說罷了，再或者是直接向宋府調人，不會過問奶娘的意思。宋歌想着奶娘年紀也大了，宋家也讓她頤養天年去了，也不好繼續讓她來段府了。只是這心思還沒有來得與段淩表明，段淩便先向奶娘說了。
奶娘也被段淩的這話問住了，和煦的笑容凝住了，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而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歌終于回神理清了現在的狀況，連忙起身将段淩拉着重新坐在了，語氣帶着幾分埋怨道：“相公，奶娘這麽大的歲數了，就讓奶娘回家好好抱孫子吧，這會兒還要她來照顧我，是不是不大好了。”
段淩只晲了宋歌一眼，言簡意赅：“只要夫人需要。”
而後又想到了什麽，微微蹙眉，補了一句：“夫人莫有了奶娘忘了別的就可以了。”
側頭看向段淩，卻只見得一個後腦勺，似乎故意躲避宋歌的目光，宋歌本有幾分疑惑，可見段淩周身又散發別扭的氣息，一副不大情願說出這話的意思，忽然靈光一動。
段淩該不會是覺得自己與奶娘太過于親昵，方才忽視了他吧？
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低聲在段淩耳側道：“相公，您該不會是覺得自己被忽略了吧？”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間，若有若無地，似乎嗅到了女子身上獨有的香氣，段淩不由得心頭一緊，往一側挪了挪，皺着眉冷聲道：“沒有。只是夫人在段府也沒有一個熟悉的人，要是夫人需要的話，讓奶娘住在段府，也沒有多大的問題，反正段府空着呢，正愁沒有人氣。”
“撲哧。”宋歌忍不住笑起來了，可又怕得罪段淩，只能夠捂着唇，盡力的掩着笑意。
奶娘看到這會兒也明白了是什麽的一回事，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頭甚是欣慰。四小姐與段大人的感情看着還算不錯的，自己也能夠放心了。
段淩黑着臉，可又不知道說什麽話好。
“相公。”宋歌終于笑夠了，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臉頰，繼而道，“我也大了，也沒有說适應不适應一事，在宋府過得挺好的，也不需要奶娘來了。但是要是以後，您能夠準許讓歌兒将奶娘喚過來聊聊天，那自然是好的。”
宋歌說的倒是自己心裏話。
奶娘面上多了幾分動容，覺得她家小姐出嫁之後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從前什麽事情都窩在自己殼裏的小女娃了，柔聲道：“四小姐，只要您需要奴婢，奴婢會出現的。”
“好的啊，那就需要奶娘多多來段府做客，陪我唠嗑了。”宋歌嫣然一笑，可略帶幽怨的目光卻落在段淩的後腦勺上，清聲道，“奶娘可別顧着和相公聊天忘了歌兒啊！”
“好的好的。”望着這小兩口的，奶娘也愈發愈的高興。
——
敘舊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很快。
總覺得并沒有聊多少話，暮色開始四合，天色漸暗。
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與奶娘告別之後挽着段淩的手緩緩走至門口，低着頭，心裏想着事兒也沒有看路。兀然段淩停了下來，宋歌也不知道，繼續向前走，而身側的那一座大山卻又拽不動了，差些便摔了下來。
幸得段淩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衣袖，才免了摔。
“四姐兒怎麽成親了還是一副不怎麽穩重的模樣。”正想拍一拍弄皺的衣裙，面前便響起了一個厚重的嗓音，宋歌瞪大眼睛，宋府裏能夠喚她四姐兒的人不多，除了大夫人，也就只有她爹，宋寶山了。
“阿爹。”宋歌垂眸，微微福身。
宋寶山走到二人跟前，目光逡巡了一圈，挑眉又道：“是要準備走了麽？不打算吃個晚再離開，也到那個點了。今兒做生意太忙，也沒有想到你們會在這個時候回來，也沒有準備什麽，不妨吃個晚，說說話也好。”
宋歌是打心裏拒絕的。
自幼因為眼疾，宋歌并不經常去大堂與大夥兒一起吃飯，每每去，大夥兒都是一副熱絡而又驚奇的模樣，要麽就是逗弄她認不認得出人，要麽便是好奇地問是怎麽不記得個人法。
吃多了這樣的飯，宋歌也是覺得心累。
下意識地拉着段淩衣袖的手更加用力了，咬着唇不語。
許是段淩察覺出宋歌的不願意，沉聲道：“天色尚晚，要是有話說一頓飯的功夫也說不完，不如下一會見面，再好好說。”
語氣不卑不亢，也沒有讓人抓住錯處的地方。
宋老爺沉默了半晌，目光落在宋歌身上，颔首道：“那這樣我便不好多留了，不過還有一些話，想要和段大人說一說。”
段淩的眸色沉了沉，既然能夠喚得一聲段大人，應該是些朝政上的事情了。側頭看向宋歌，見宋歌還低着頭一副不願意留下吃飯的模樣，不由得莞爾。
柔聲便道：“夫人先去馬車上吧，為夫等會兒就來。”
宋歌輕輕地應了一聲，身側候着的丫鬟便帶着她離開了。其他人也在那一刻全都走光了，原地只剩下段淩和宋老爺。
周遭陡然安靜了不少。
“這會兒段大人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做事風格頗為淩厲。一個新科狀元，能夠在這個時候得了皇上的重用，除了才華，應該還做了別的交換吧。”宋老爺的目光蓄着幾分深意，沉沉道，“還請段大人做事之前能夠考慮別的，可別誤傷了自己人。”
宋老爺也沒有拐着彎兒，直接說了出來。
段淩自是點點頭，笑得含蓄：“岳父所言甚是，段淩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也只是給皇上提一個意見罷了，至于那定奪的，還是皇上啊。”
不過一句，便又将鍋甩了過去。
“後生可畏，我這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聽出了段淩話中的意思，宋老爺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即又道，“不過，該說的話我此時也說了，還望段大人聽進心裏去。”
段淩微微蹙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