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變的心
不變的心
在薄暮的大笑聲中,程之光去洗手間快速清理自己,他出來後擰着眉問道:“你的洗手間水龍頭壞了,淋浴頭出水也不正常,燈泡也有兩個不亮,你都不修理的麽?”
“修啊,你會不會”薄暮懶散的躺在沙發上,眼睛已經半睜半閉,已經睡意朦胧。
程之光一愣,去将她拉起來坐好,雙手毫不留情的搓了搓她的臉,“不要睡,吃點東西再睡,你不是要吃火鍋嗎?我給你買了自熱鍋。”
“好。”薄暮一邊答一邊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程之光覺得又心疼又好笑,放開她去将自熱鍋弄好,在等熟的時間在儲物間找到工具箱,拿來去修水龍頭,等十多分鐘後他再出來,自熱鍋已經煮好了,薄暮已經躺在沙發上睡得沉沉的,小嘴微張開,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程之光舍不得叫醒她,進卧室去拿了被子出來蓋住她,蹲在她面前親了下她的額頭,又不住自責,自己一來就應該給她吃的,下次一定要忍住了,她累了一天一夜,再這樣下去胃遲早會出問題。
薄暮在熟睡中被手機聲驚醒,她一看,是醫院來催她回去的,程之光聽到客廳的動靜從洗手間走出來,見她已經醒了,正坐在沙發上發呆,微笑着問道:“睡醒了?”
薄暮看了一眼程之光手中拿着的扳手,想起了自己睡前說的話,“原來我不是在說夢話,原來你真會修。”
“都修好了,煮好的火鍋不能吃了,不過已經中午了,我們可以出去吃,想吃哪一家?”程之光将扳手放進工具箱,側過頭問她。
“吃不了,醫院召喚。”薄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苦着一張臉說道。
“你不是剛剛上了一天一夜的班嗎?”程之光有些驚訝,“你身體不是鐵打的,這樣你怎麽受得了?”
“連續幾十個小時的班是常态,已經習慣了。”薄暮拿起外套穿上,程之光見了,忙去廚房拿了面包牛奶過來遞給她。
“我來開車,你可以在車上吃了墊墊肚子。”
“真好,我都有自己專職司機了。”薄暮笑嘻嘻的墊着腳,在他臉上響亮的親了一口。
程之光摸了摸自己的臉,沒好氣的說道:“開車的時候你不要來招惹我,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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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沒定力?”薄暮歪着頭疑惑的斜眼打探他,“還是說你太敏感?”
程之光伸出長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挾裹住,拉開車門将她提上了副駕駛室,自己繞過去上車坐上駕駛室。
“吃面包喝牛奶閉嘴。”
薄暮眼珠子轉了轉,看到程之光的紅臉,大大的哦了一聲。
“你哦什麽哦?”
“你以前怎麽辦的?”薄暮一邊吃喝一邊好奇的問。
程之光憋了會,見她不達不目的絕不住嘴的樣子,趁等紅燈的時間,張開五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薄暮愕然,然後哈哈大笑,抓住他的手搖了搖,“hi,情敵你好。”
程之光伸出手糊在她的臉上,将她按在座位上,又佯裝坦然的将手放到方向盤上,認真的開起了車。
“你呢?”半晌後,程之光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我?”薄暮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對他翻了個白眼,“我各種膚色各種形狀的都見過。”
程之光側頭看了她一眼,臉色有些微妙起來。
“解剖的時候還有在手術臺上什麽沒有見過。”薄暮心下一轉,淡淡的問道:“你介意這個?”
“不在意,可是會覺得有點酸。”程之光坦然的說道,“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想兩個人在一起,總想成為彼此的唯一,對方是你最為特別的那一個。”
“現在你認為是特別的,是你的唯一,可是以後呢,要是你再遇到別的特別的別的唯一怎麽辦?”薄暮像是在說繞口令那般,快速的問道。
程之光卻聽懂了,他笑了笑,“薄暮,我當兵多年,我知道自己的極限,也知道自己的底線與堅持,我不會輕易許諾,可一旦說出口的話,會想方設法排除萬難去執行,只要你不變。”
薄暮有些動容,“我也盡量不變。”
“呵,盡量,你要說我保證不變。”程之光怒道。
前面就是醫院大門,程之光将車停下來,沒好氣的看着想溜下車的薄暮,“你的思想還需要再教育,不過現在我不跟你計較了,車我幫你開回去,下班的時候你跟我說一聲,我來接你。”
薄暮點頭如搗蒜,打開車門跳下車,砰的一下關上車門,隔着玻璃伸手對他晃了晃,轉身跑向了醫院。
急診裏面已經人滿為患,鬧哄哄的人頭攢動,幾乎像是春運時候的火車站,老車已經忙得頭昏腦漲,連罵人都沒了力氣,見到薄暮過來,也只是對她說道:“那裏有個胸痛的,你去看看。”
薄暮走過去,見到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他精神奕奕在那裏東張西望,一點都看不出來有病的樣子。
“已經檢查過了。”病床邊的護士把平板遞給她,抱怨的說道:“醫生已經跟他解釋過,他身體很好,沒有什麽病,可是他不信,堅持自己有病,你說這不是來添亂麽?”
病人不依了,生氣的說道:“我又不是不付錢,我有病來醫院你就得給我看,你這是什麽态度?”
薄暮看過了檢查報告,對護士使了個眼色,笑着說道:“胸痛的确不能忽視,我再替你仔細檢查一下,要是表面檢查不出來,你還是痛的話,我可以給你開胸查看。”
病人愣了一下,猶豫的問道:“現在不都是高科技的檢查設備麽?還需要開胸?”
“設備也有局限,你一直堅持你的身體有病,高科技的設備檢查結果顯示你一切正常,那沒辦法,就只能開胸,将各個器官都翻看檢查一下,到底是哪裏有病變引起了你的胸痛。”薄暮收起聽診器,認真的解釋。
病人臉色一點點失去血色,變得蒼白起來,半天後他沮喪的說道:“我不想開胸,我怕痛。可是我也怕一個人在家裏,死了就沒人知道。”
“你家裏就你一個人?”薄暮輕聲細語的問道。
“我父母去得早,老婆前年沒了,那天也下雪,周末不上班她還挺高興,說下雪天能在溫暖的被窩裏面睡覺是最幸福的事情了,那天我單位恰好有事,被召回去了加班,一連忙了兩天回到家裏,她直直的躺在床上,就那樣沒了,後來說是心髒病突發。”
病人眼眶紅了,護士也同情的看着他,薄暮靜靜的聽着,下班回到家,離開時一切還還好的人突然變成了一具屍體,人沒了,家也毀了,他這是有嚴重的PTSD,怕下雪天,怕自己一個人也會無聲無息的死去。
“急診這邊人太多也吵鬧,這樣吧,你胸痛需要安靜的休息,讓護士帶你去留觀室,那邊有床位,等你覺得好些了再回家好不好?”薄暮想了想,安慰着他說道。
“謝謝。”病人擡起頭,對薄暮感激的說道。
“我再給你個電話號碼,他是醫院的心理醫生,不過你不要覺得排斥,覺得自己心裏有病,只是平時有什麽心事,你可以跟他說,他永遠不會将你的事說出去,不僅會很好的傾聽你的心事,還會給你好的建議。這一個人的心啊,容量有限,悶在心裏的事情多了,總要發洩出來,将心騰空一些,才有空位去容納別的事。”
薄暮從手機裏翻出電話號碼,拿出筆将號碼寫在便簽紙上,撕下來遞給病人,他猶疑了一會才伸手接了過去。
“你要是有什麽地方真覺得痛,也歡迎來醫院找我,我叫薄暮。護士,麻煩你送他過去。”薄暮對護士點點頭,見病人坐上輪椅走了,才轉身去救治下一個病人。
薄暮做了一個胸腔引流,護士回來了,對着她感嘆道:“都安排好了,唉,這樣的可憐事天天在醫院都能見到,救了這個救不了那個,你看急診都忙成什麽樣子了,他還來添亂。”
“能救一個是一個,我們的目的就是将人治好救活,只要他能好好的活下去,生活正常起來,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薄暮看了一眼神色複雜的護士,淡淡的說道:“我們在這裏見慣了生死,覺得無所謂,可是你想想你自己第一次見到死人的感覺。他父母沒了,估計也沒有孩子,自己日夜相伴的枕邊人一下變成了一具屍體,沒有瘋他已經很了不起。”
護士眼神微變,“我明白了,薄醫生,以後我會注意的。”
“沒事,你能想通便好。快打氣精神來,今天真夠忙的,早點忙完咱們也可以早點收工。”薄暮笑道。
護士甜甜一笑,也手腳麻利的忙碌了起來。
在急診忙碌了一會,薄暮又去手術室做了一臺嚴重的主動脈瓣反流引起心衰的手術,好似有奇怪的定律,只要她一進手術室,跟着來的手術就一臺接一臺,她走出手術室又已經是深夜了。
薄暮像個幽靈那般晃出手術室,趴在更衣室的長椅上,一下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手機鈴聲喚醒,翻身起來,身上不知道是誰給她蓋上的被子一下滑落在地,她接通電話,聽薄家明在那邊說道:“暮暮,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見面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