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落凡塵
第一章 驚落凡塵
幾只鳥叽叽喳喳的叫着,聲音清脆動聽,黃黃的胖乎乎的身子在樹枝間跳躍,偶爾露出額間一抹鮮紅,像在聊天,時不時探頭瞧向樹叢掩映下的一扇窗戶,似對屋內的主人甚感興趣。
那是一棟華麗的宮室,一抹粉垣鑲嵌在綠樹邊,屋檐兩邊尖尖聳立,上面各挂着一串鈴铛,仔細看,鈴铛上面刻着古老的圖紋,似一只鳳,又似一縷風。
這圖紋倒是少見!
微風輕搖枝葉,将幾片花瓣妖妖嬈嬈地送到窗邊,卻被窗上的銀白的窗紗擋了一擋,滑溜溜地飄将下來,落在牆根,倒是堆成了一片粉紅,蓬松松的,叫人真想拖去鞋襪踩将上去,可愛得緊。
窗紗的材質倒也奇異,銀得發亮,倒生出了一片光華随風閃動,但又似乎透明,隐隐可見窗內的桌椅、花瓶,還有一抹倩影。
好個所在!
屋內有一個美人,袅娜的玉手拖着腮倚在一張梳妝臺上,一張大大的橢圓形的鏡子立在臺前,映出一張芙蓉般清麗照人的臉。那美人卻正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似乎也被風吹動了,一顫一顫的,甚是讓人心動。
兩彎眉毛青黛如墨、絲絲分明,眉頭微蹙似帶着許多未解的疑惑,順着眉峰微微上揚,長入鬓邊。
有什麽事能讓這樣的美人困惑呢?
再往下看,一抹櫻紅的唇像兩片嬌嫩的玫瑰花瓣,嵌在下巴上,透着春睡的慵懶。那下巴偏左處隐約還有一顆小小的痣,如一顆小星藏在如玉的膚色中。
幾聲鳥鳴傳将進來,卻驚了美人的春睡。一雙眼睛微微睜開,如湖心波紋蕩漾,竟把一張清麗芙蓉面瞬間改了容色,似有滿腔情意,眼神所至無形中便有些許媚意生出,擡眼時卻又有一股稚氣相随,倒叫人摸不着這美人的氣質究竟是風流還是天真?多情還是無情?
誰家仙子落凡塵?
那美人卻擡起玉腕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雪膚,看着鏡中的自己,眉頭卻更蹙起來。她已經接連睡了三日了,卻總是如困在夢中醒不來。
這是自己?
兩日來每次對鏡都覺得容色略有變化,眉眼輪廓倒與記憶中一致并未改變,但肌膚卻顯見更光滑飽滿了,未上脂粉也似乎透着柔和的光。
眼睛也更亮了,可以看得更遠,連窗外偶然飄落的桃花瓣上的細致紋理竟也清晰可見。一頭秀發像夜空一樣漆黑柔亮,發絲順滑粗壯。還有身姿,此處雖沒有量尺,但總覺着是比往常長高了些許,腰肢細軟,玉腿緊致,倒覺得一日比一日年輕了。
這不是自己?
但那眉眼口鼻分明就是自己的,連下巴上生來就有的那顆小痣也一模一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進入了一個長夢?還是腦中生出了幻覺?
美人拿起一支筆,鋪開一張畫紙,理了理思緒,在上面寫下兩個字“寒霜”。
在少量模糊的記憶中,寒霜是她的名字,母親的預産期本是霜降日,所以特意起了“寒霜”這個名字,但不巧卻提前一個月生産,倒弄得一家人手忙腳亂。當日,恰逢一名算命先生經過,聽聞有嬰兒降生,倒主動來恭賀,讨杯喜酒。
父母首次得女,又見嬰兒白嫩可愛,尤其一雙眼睛璨如繁星,心中喜愛異常,便請這算命先生給算個八字并重新起個名字。
那先生姓李,年約五十來歲,中等身材,藍衣長衫,斜挎一個黑布袋,長臉鳳眼,嘴上一抹濃密整齊的胡須,裏面卻有半數是紅色,看着就不是普通人。
先生掐指算完,卻說:“這孩子生得巧,正該配用這個名字,如若霜降日出生,清冷過重,反倒不美。”
臨走,李老先生似玩笑似認真的囑咐,“你家這孩子就像天上的星星入塵世,出生自帶貴氣,将來也能帶給家族榮耀,雖則幼時偶有坎坷,但貴人星常伴長随,遇事有驚無險,日後必成大器,名揚萬裏。來日去時,自有仙人來接。”
又言既然有緣,特贈一小小生辰禮。
家人接過來一看,是一只編織精巧的紅繩,上面綁着一只木制小魚,仔細看,小魚身上的圖案卻不是魚鱗,像鳳紋又像一陣風,倒是特別适合女孩佩戴。父母雖見識不深,但也覺得此物吉祥,便一直配于足腕上。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這木魚的庇佑,後來果真如這先生所言,寒霜自小聰明伶俐,學校的功課總是一學就會,甚得師長歡心。長到一十八歲,考入大名鼎鼎的第一名校,轟動地方。
名校畢業後,寒霜更是一發不可收,短短十年即成為全國知名的青年科學家,平日所交全是行業名流、企業驕子、權貴政要,年少成名、才貌雙全,當真是一帆風順、貴不可言。是以,當初那一句“來日去時,自有仙人來接”的谶語早就被父母抛諸腦外。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寒霜天性活潑,最喜四處游歷,幾年間倒把世界各地平日僅在書中才見的美景奇域都逛了個遍。
一日,驚蟄剛過不久,各地氣溫倒比往年高上許多,北地江南的樹都提前發了新芽。寒霜接到了一張帖子,是一個沉浸式劇場的游戲邀請,專為國內名人準備的,地點就放在廬山實景錦繡谷中。
要說廬山,寒霜之前也是去過的,三疊泉、五老峰,風景美不勝收,還能感受李太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情懷,是以欣然赴約。
到達了錦繡谷,一路沿着石階下去,只見谷中奇石林立,險峻秀美,又有參天綠樹倚絕壁而生,石壁野花也急着争鬧春意,一路游人如織,甚是熱鬧。谷中石階多,山路奇險,一路行下去,游人數倒是不斷減少,鳥鳴陣陣,更顯幽靜。
忽見前面一個大山洞,洞外一塊大石,刻着三個紅色大字“仙人洞”。此洞高、深各約十米,甚是開闊,洞的最深處有清泉下滴,叮咚作響,泉下有池,沾手一試,泉冷刺骨。
寒霜擡頭看向洞頂,見上面還有石刻題詞,寫着“洞天玉液”,忽然想起來出行前做的功課,才知這仙人洞原是有個傳說的。傳說八仙中有一仙曾在此洞修道,最終成仙。而這泉水名叫“一滴泉”,滴了千年都未曾枯竭。
小潔若是她唯一的女兒,此次同她一并出游,咯咯地笑着,伸出小手接數滴清泉拍于臉上解熱,又伸出舌尖舔上一口,叫道:“泉水是甜的。”轉身在洞中四處跑動,玩得不亦樂乎。
見她玩得歡快,寒霜也想感受這千年泉水的魅力,遂走近幾步,接了些冰泉,湊近了聞一聞,倒自帶一股綠茶香,不禁啧啧稱奇。
行了一天的路,腳最是疲乏,卻也不敢赤足去泡,甚是不敬,便取些泉水敷在腳腕處,冰涼涼的甚是舒适,腕上系着的紅繩魚扣倒也一并浸濕了。
不過片刻,忽覺洞中霧氣漸濃,氣溫漸冷,感覺黃昏來臨。因錦繡谷中常年雲霧缭繞,寒霜便也不以為奇,專心看壁上題詞。
剛看到“亂雲、勁松”幾字,忽覺眼前一片雪白,轉身已無其他身影在側,心中驚道:“這怪霧來的好快。”
剛要起身出洞,忽覺雙腿無力,頭暈目眩,竟躺倒在地,不醒人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寒霜幽幽醒轉過來,人已經不在洞裏,卻在一張雕梁畫棟的大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換了,淡綠衫子,薄紗長裙,屋子裏倒像是古裝藝術攝影的布景,梳妝臺、屏風、花瓶、古琴,甚是典雅。房間正中擺着的一張大大的圓桌,四張木質矮凳,桌上一套茶具,茶壺和杯子上是一色的湖藍色的彩釉,繪着金色的蔓藤。
寒霜走到梳妝臺前,對鏡細看,卻發現自己的頭發長出來許多,右側一個美髻高聳,兩只金釵斜斜固定,兼垂着兩束細小紫玉珠串,發尾竟至及腰,伸手扯了扯各處發絲,頭皮卻真正疼的厲害,俨然真頭發,不禁大吃一驚。
南面正對一扇大窗,窗棱上挂着銀白色半透明的布簾,隐約能看到窗外的院落。離窗不遠處有一張長長的書案,擺着筆墨紙硯四寶。筆架旁邊還擺着一張約十五公分的銅鈴铛,像極了道士們的法器,卻不知放在這房間是作何使用。
只聽“吱”的一聲門響,打斷了寒霜的思緒。
從東面進來兩名藍衣少女,左臉上各有一個指甲大小的紅色火紋烙印,神情莊重肅穆,各自端着一份托盤走了進來。
一個盤中托着一碗甜湯,倒是常見的紅棗銀耳湯,另一人盤中是數枚果子,鮮紅欲滴,比櫻桃略大,比李子略小,認不出是何品種。
兩人低垂着眼睛,蓮步生生将盤中之物置于圓桌之上,齊齊地向寒霜施了個禮,一聲也不言語,退将出去。
寒霜注意到兩人的手和身子微微顫抖,似乎心中懼怕緊張得很。
寒霜心道:“難道這便是沉浸式劇場游戲的內容?這游戲的NPC演得倒是逼真啊,臉也是越選越年輕标致,才十四五歲就來兼職演員啦,真正後生可畏。”
此時也覺肚子餓得緊,坐過去安心把一碗甜湯吃得幹淨,瞧着碗裏的銀耳倒與平常的銀耳不同,味道更加軟糯。又拿着果子啃了起來,汁水淋淋,酸中帶甜,入口清涼,從未吃過,感覺腹中更有一股暖意,四肢百骸懶洋洋的,倒是暢快。
寒霜拿着最後一粒果子,邊啃邊在屋子四周打量,看見牆上挂着兩幅畫像,一幅裏面像是一名仙人,藍衫玉立,長臉美須,斜跨着一個布袋,手提一柄長劍,嘴角含笑,神态甚是潇灑飄逸。
寒霜不禁一愣:“這畫像似乎在哪裏見過!倒像個算命先生的打扮。”
另一幅裏面也是一名男子,像是一個王爺打扮,衣物華貴,腰間一副翠綠玉帶,吊着一個圓形龍紋玉佩,頭上束着羽冠。那畫卻有七分古怪,明明是一幅肖像畫,可是畫中之人的臉龐卻不清晰,凝神良久也看不清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