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要也給你泡一碗?”
江垂雲看了我一會兒,居然點了點頭,指了指紅燒牛肉味兒的。
我心裏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看上的紅燒肉,不,我看上的未來合作夥伴。
吓成這樣還沒忘了吃。
兩碗泡面端上飯桌,我笑嘻嘻地問鬼少爺:“這位先生,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鬼少爺雖然昨天吸了些陽氣,但吃人間的食物,還不夠格兒,現在又怕江垂雲發現他也是鬼,只好幽怨地別過頭,甕聲甕氣地說他減肥。
我和江垂雲呼啦呼啦吃了大半碗,這小子才想起來問我是誰。
鬼少爺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我倆吃,只能靠聞味兒解饞,此時也好奇地看着我。
我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湯喝完,抹了抹油膩的嘴,打了個飽嗝,自我介紹道:“在下姓蘇,排行老六,做的是降妖除魔的營生,道上的兄弟給面子,都叫我一聲六爺”。
說到這裏,我頓了頓,谄媚道:“當然啦,您叫我蘇老六就行,以後,我還要多多仰仗江先森幫我啦。”
江垂雲自然是有些懵,問道:“我幫忙?我可什麽都不會。”
他狐疑地看了我幾眼,見我不回答,低頭喝起了面湯,最後連碗底的肉渣,也一并吞了,吃完不住地跟我說,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泡面,直贊我手藝好,泡個面居然能泡的如此美味。
我笑的很是欣慰,宛如老母雞看着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小雞崽兒。
此時,本來一直貼在江垂雲身上的鬼少爺忽然變了臉色,慢慢站起身,驚疑不定地看看江垂雲,又看看我,退到了牆角,才發現這間屋子被下了符,根本出不去,急的小臉都白了。
卧室裏的那個女鬼也發出凄苦的哀嚎,嘶啞粗粝。
江垂雲只顧着碗底那僅剩的一點湯汁,根本沒有發覺周遭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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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傳來孤魂野鬼的尖叫,宛如已身處無間煉獄。
它們四散奔逃,肝膽俱裂,卻苦于陽光桎梏,只能在我們腳下瑟瑟發抖,哀哀求饒。
那是因為夜叉初食鬼肉,終于釋放出了滿身濃重的煞氣。
8.
若說這吃鬼,用食物來打個比方,也分鮮嫩醇辣,馊老臭酸。
七歲以下的小鬼,就像羔羊肉,怎麽吃都合适。
或是幾十年的老鬼,甭管多大歲數死的,在人世漂了這許多時日,浸淫着煙火氣久了,就像老臘肉,滋味也是絕妙。
但最讓夜叉喜歡的,就是那種怨念深恨意濃的厲鬼惡鬼,非要打個比方,大約就是濃油赤醬的紅燒肉。
若是這三種集合在一起,那沖天的香味勾的鐘馗都要從地府爬出來。
差不多就是小羊排烤的流油又灑了孜然辣椒面,還是紅柳木串着轉圈烤的那種。
不巧我方才在江垂雲廚房裏逮住的那一只,就是這種極品。
約是四五歲的小女孩,穿着紅衣,死了幾十年。
生前日子定是過的不好,死後還被人穿上紅棉襖,給她下葬的人定是沒安什麽好心。
旁的老鬼比猴還精,先前聞到江垂雲的味道,雖然都是饞的聚到此處,但它們也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躲在底下在觀望。
這小女鬼死的時候心智不全,大體是循着味兒懵懵懂懂溜上來,被老鬼們充作出頭鳥。
剛才江垂雲的那碗泡面裏,放着她的碎肉。
真是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亂吃,古人誠不欺我也。
江垂雲顯然沒有吃飽,渾渾噩噩站起來,目光迷茫地望着我,又轉向縮在牆角的鬼少爺,最後還是循着味兒走到了廚房,看見了那癱在地磚上一動不動的小女鬼。
她臉上被我摳下來一塊肉,白白的小臉蛋上裂着口子,散亂黑發下,兩顆泛白的眼珠子直指着門口。
江垂雲顯然被眼前這景象吓住了,可本能驅使他咽了咽口水。
“江先森,剛宰的小羊排,好好享用哦”。
我走到他身後,用力将他推進了廚房。
。。。
廚房裏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我吐着煙圈,掃了一眼躲在牆角的鬼少爺。
“你聽聽你聽聽,骨頭都嚼碎了,一會兒管叫你也死得其所,一點都不浪費”,我對鬼少爺說完,撣了撣煙灰在這破桌子上,不小心燙出個疤,才發現他家裏有煙灰缸,希望江垂雲一會兒不要遷怒我。
剛開了胃的夜叉,雖然靈力還低下,可真要火起來,我也是架不住的。
沒辦法,誰叫我學藝不精,好幾年前又叫我爹趕出家門,遇見厲害些的老鬼,我都只能躲一躲,平時就揀些小孩早夭,回魂頭七之類的不痛不癢的小活兒,後來糊弄了幾個大老板,在這一行名氣才大了些。
如今撿着這麽一個夜叉出世,簡直是中了頭獎,定是老天爺看我日行一善,發來表彰我。
往後我畫符他去吃,再厲害的惡鬼也要慫成小綿羊。
想到我以前被厲鬼追的滿街跑,丢臉丢到太平洋去,這口惡氣終于要發洩發洩了。
厲害的耗子是能咬人,可爺以後懷裏抱着貓呢。
廚房裏的聲音漸消,我趕緊摁滅了煙頭,起身對我的發財貓阿谀奉承:“江先森好胃口,這麽快就吃完了,也是,這小孩子肉細,都不夠塞牙縫的,您瞧,我這兒還給您備了一塊大點的排骨”。
我大拇指比着鬼少爺,鬼少爺當下哭的涕淚橫流。
江垂雲顯然是做人做的久了,還不适應做夜叉的日子,舔了舔嘴唇,雙眼還是發直。
鬼少爺跪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搬出一夜夫妻百日恩這種名頭,最後指着卧室裏哭道:“那裏不還有一個,你行行好,拿她墊了肚,我以後做牛做馬,任你差遣”。
江垂雲顯然被他說動了,猶豫地望望卧室那邊。
我趕緊拽住他的胳膊,笑的有些尴尬:“我的爺,那個雖然死的慘也聞着香,可不能吃”。
那個是你媽,聞見你的味兒,來保護你的。
9.
冬日的濱城,天黑的早。
小飯店門口都牽着彩燈,拉拉扯扯挂滿了街道,練攤的小販占了步行路,糖炒栗子炸馓子,煎餅果子烤紅薯,滿滿一條街的白氣氤氲。
各種味道混在一起,聞着香極了。
可這些食物的香氣中,獨獨混着一股檀香,着實有些突兀。
蘇老六皺着眉蹲在一處算命取名的小店門口,将煙屁股在地上摁滅,回頭對屋裏說:“我一告訴他那是他媽,他立馬就沖過去了,你猜怎麽着”。
冷風吹進門,蘇老六搓搓手,關了門,鑽到暖氣扇旁邊,靠着取暖。
屋裏燈光昏暗,兩邊牆壁雜亂無章地陳列着各式觀音佛像,香爐蠟燭。
一個老婆子帶着圓圓的金邊眼鏡,縮成一團,蓋着毛毯攤坐在牆角的沙發裏。
她六十上下的年紀,臉上雖然滿是褶子,看着倒是細膩,一雙淺褐色的眼睛有些渾濁,卻閃着不懷好意的精光,瞥了瞥蘇老六,揶揄道:“還能怎麽着,他要是能把自己親媽吃了,我這兒的貨你随便拿”。
蘇老六伸長脖子瞄了一圈,随手拿了個五彩斑斓的佛串子套在食指上晃圈兒,才嘆了口氣,不情願地說:“好家夥,他那個親媽,也不知道怎麽死的,脖子扭到背後,嗓子管兒別着,一句囫囵話兒都說不明白,就會鵝紙鵝紙地叫,聽着都難受,我那個祖宗看完,吐了我一臉泡面,搞的老子現在看着泡面就反胃”。
老太婆聽了,捂着嘴直笑:“六爺現在可發達了,還用得着泡方便面”。
蘇老六臉上有些得意,卻仍是說道:“你懂啥,方便面是小爺我艱苦歲月的美好回憶,那是一種情懷”。
這老婆子姓孫,孤寡多年,與蘇老六原就是落難時互相幫扶的主兒,一個算命批卦,一個降妖驅鬼,介紹了營生吃回扣,一條龍騙錢。有陣子蘇老六窮的揭不開鍋,就天天窩在這小鋪子裏,吃喝拉撒都靠着孫婆子,倆人饅頭就鹹菜吃了幾個月,也算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後來蘇老六發奮圖強,攏住了幾個老板,在圈子裏有了名,介紹生意回來叫人去找孫婆子算命,奈何這婆子技術太差,這些個手段糊弄尋常人還勉強可以,那些個老板都是見過世面的主兒,因着蘇老六的面子又不好戳穿,都沒做成回頭的生意。
“先生您訂的餐”,大門呼啦一下打開,隔壁飯館的夥計鑽進半個身子,帶進一屋子涼氣。
蘇老六掏出錢包結了帳,拿出幾盒飯菜給孫婆子,剩下的一大袋子紮好口,起身穿了他的黑夾克。
“你不跟我一塊兒吃啊”,孫婆子扒開蓋子,豉汁排骨百合蝦仁的香味兒瞬間飄了出來。
蘇老六搖搖手裏的袋子:“家裏那位祖宗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