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初中畢業後瘋玩的夏天,蘇遠山等來了擴招的名額,也接到了母親去世的電話。
他被送到了父親身邊,一個偏僻的小鎮,鎮上的人打扮怪異,身上飄着奇怪的味道,都不喜歡外來人。
蘇遠山進祠堂燒了香,認祖歸宗,成了殷遠山。
他開始學習通陰招靈,畫符布陣,因為起步晚,總是比不上殷家那些自小就泡在這行當裏的兄弟們。
這裏的人陰翳,十幾歲的孩子,目光也總是閃爍,說話更是留三分。
他的父親更是不茍言笑,雖然在族裏威望極高,可平日總是神神秘秘的,一年到頭,殷遠山也見不着幾面。
家裏的一切,都由他的繼母做主。
一個美麗而沉默的女人,精瘦的身材,仿佛風吹都要打晃,眼神卻明亮又陰毒,看着殷遠山的時候,總是若有所思。
奇怪的是,這樣一對夫妻,生出來的孩子,卻是明媚而美好,仿佛春日裏林間跳躍的陽光,撩動到人心間去。
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殷澤。
17.
殷澤不同于自小就生活在尋常人間的殷遠山。
他是這一輩中人的佼佼者,繼承了父親強大的能力,在這令人諱莫如深的小鎮中長大。
注定要成為繼承者的人,卻因為比殷遠山小了一歲,位置變得有些尴尬。
族裏上下都知道殷遠山是挑不起這個大梁的,殷遠山也知道,更無意去争。
可父親并沒有說出個分明,殷遠山的繼母就格外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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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一切讓殷遠山如陷沼澤泥潭,陰冷濕濘,拔不出腿腳,壓抑難行。
殷澤卻不一樣。
小鎮裏的五年,殷澤是他唯一的保護傘。
無論是在外面闖了禍還是惹了人,殷澤總是給他收拾爛攤子。
兜不住的時候,殷遠山被罰跪祠堂,殷澤就偷偷給他送飯。
仿佛是陰翳樹叢中漏下的絲絲光芒,又好似遺忘在陳年古箱中的白膩璞玉。
殷遠山嘴裏叼着饅頭,看着殷澤淺淺微笑的白皙臉蛋,心裏如是想。
陰暗幽靜的祠堂,微微扇動的細長睫毛,清澈水潤的褐色眸子,這雙眼睛看着別人時都是冷漠的,唯獨瞧他殷遠山的時候,總是盈盈靈動。
殷遠山也不知道是怎麽和殷澤辦下那種糊塗事的。
也許是夜色朦胧地迷了雙眼,也許是風裏青草味苦了人心。
也許是殷澤的懷抱太溫暖。
後來被繼母發現的時候,那張瘦削凹陷的面孔沒有一絲表情,眼神裏都是要把殷遠山剝皮活吞的陰狠。
殷澤那雙漂亮眼睛低垂着,再也沒敢向殷遠山望過一次,只是将所有事情都推倒了哥哥身上。
都是哥哥逼我的,殷澤如是說。
殷遠山都認了。
其實殷澤不這麽說,殷遠山也會都攬下來。
殷遠山被父親趕出了小鎮,二十歲的年紀,初中的文化水平,半吊子神棍一個,什麽都不會,處處都要花錢的社會裏,不知道何去何從。
正是馬尾巴串豆腐,兩頭都提不起來。
他那時候就覺得,生活像一個調皮的孩子,總是帶着惡意玩弄他,讓他徒勞無功。
後來他才明白,生活根本沒功夫搭理他,簡直是忘記了他。
孫婆子撿到在巷子裏睡覺的他,問他姓名時,他想了想,答道叫作蘇遠山。
他不想再回憶起那個小鎮的一切了,連別人叫他大哥,都聽着讨厭。
。。。
“哥哥?”殷澤見蘇老六沒有反應,歪着腦袋笑了笑,伸手去碰他的肩膀,還未觸到,就被蘇老六一巴掌揮開。
殷澤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秒,随即便恢複了,好似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你怎麽在這兒?”蘇老六心裏擰的像一團亂麻浸了水,沉甸甸地擠壓着胸腔。
這種幻境,都是用來将他們逐個分開對付,一旦陷進去一個人,不可能再放一個進來,難道讓他倆一起通力合作麽?
殷澤若是能闖進他的幻境,說明他也能破開這一切,怎麽可能不動手,任憑二人陷落在這鬼打牆的迷宮裏。
這不是殷澤,這是厲鬼看穿了他的心魔,用他心底最怕的東西,來蠱惑他。
18.
蘇老六握緊了匕首,指節都發白。
殷澤看了看蘇老六的右手,嘴角微微一勾,輕笑道:“哥哥,你打不過我,別費力氣了”。
“別叫我哥哥,我聽着惡心。”蘇老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只等着這厲鬼發難。
殷澤臉色終于變了。
不再是那淺笑嫣然的樣子,他低頭碰了碰眼鏡。
那鏡框并未滑落,只是習慣性地推一推,心裏就好像能平撫一些。
再擡起頭來時,面色已是如常,雙唇輕啓,手中打了個響指,蘇老六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幻。
方才還站在院中,現在卻突然到了門邊,離那大門口只差兩步。
面前的殷澤身後,突然多出三個殷家的子弟,正冷冷地看着他。
江垂雲和鬼少爺卻躲在拐角,此時正探出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蘇老六,那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你知道你剛才瘋成什麽樣子居然要宰了你弟弟你居然是殷家的人怎麽從沒聽你說過看見自己親弟弟還像沒事兒人一樣是不是家族争産你這個富二代争輸了現在才混成這樣。
蘇老六眼皮直跳,知道自己剛才肯定一個人在那裏手舞足蹈地發瘋。
江垂雲煞氣重,殷家人道行深,還有兩個鬼本就是陰間的東西,鬼遮眼這種事兒,就他一個本領不濟的中招,多虧殷澤過來撈了自己一把。
轉念一想,這殷澤也是蔫壞蔫壞的,早就可以把自己弄出來,偏要磨磨蹭蹭這麽久,自己險些撲上去給他兩刀。
難不成他要用那幻境做什麽?
想到這裏,蘇老六一身冷汗,尴尬地撓撓頭,不敢再看殷澤一眼,緊走兩步跑到江垂雲身邊,就着膀子便是一巴掌,嘴裏直怨江垂雲不救他,扔他一個人在那裏出醜。江垂雲反手別了蘇老六的胳膊,笑罵蘇老六活該,往日這些事情教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怎麽知道鬼遮眼怎麽破解。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埋怨着往後院走去。
只有殷澤站在原處,面無表情,盯着他倆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
那後院的鬼氣,因這二人的到來,比先前濃烈了許多。
。。。
洋人牧師彎着腰把三具屍體拖到空曠的花園裏,這三人身上都是血淋淋好幾個窟窿,血漿子流了遍地,牧師手上身上也沾了不少,屍體擺放好,牧師就趕緊掏出一塊手帕,站在一邊埋頭擦拭。
冬天的老宅子穿堂冷風冰冷,先前浩浩湯湯一群跳大神的,跑了四個,死了三個,一群半吊子居然只剩下這洋人牧師來收屍。
“保不齊這老家夥真有兩下子”,蘇老六心裏這樣想,盤算着去跟牧師打聽打聽這三人怎麽着的道,又覺得有些麻煩。
自己初中的英語水平,中考完早就還給了老師,現在只剩下I‘m a boy,she is a girl浮現在腦海裏。
蘇老六尴尬地撓撓頭,索性作罷,蹲下身去查看這三人傷口,就聽身邊的江垂雲發出吞咽口水的聲音。
“你給我忍住了口水別掉我臉上”,蘇老六知道江垂雲聞見了那女鬼身上濃烈的戾氣,饞蟲發作。
這三個人因為被厲鬼索命,身上留下那女鬼的戾氣,彌漫在整個院子裏,蘇老六聞着後背的白毛汗都出來了,可這種陳年的老厲鬼味兒在江垂雲眼裏,簡直是佛跳牆飄香,還是加了魚翅花膠的高級貨。
“不對啊”,蘇老六皺着眉頭,兩根手指擺弄着其中一具屍體的領口,看着一處心髒處的血窟窿。
他站起身來,看着江垂雲,疑惑地說道:“這他媽不像是鬼弄死的啊,倒像是刀子捅死的”。
江垂雲卻沒有看他,嘴角正忍不住地向上翹起,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個牧師,咽了咽口水。
牧師停下了擦拭的動作,腦袋卻還一直低着,金發蓋住了他的臉,看不見神色。
蘇老六這才想到,自打進了後院,這牧師一直低着頭,從未擡起來過。
那個女鬼是上吊死的,脖子斷了,也擡不起來。
19.
鬼上身。
蘇老六吓的腿肚子都發軟,一猛子撲到江垂雲身上。
怪不得這後院鬼氣重的散不開,他還以為是因為他那封院子的符,合着是因為這東西就在他們身邊,假模假樣地裝的像個人。
剛才還以為這牧師有幾把刷子,原來是叫女鬼上了身,才留住一條命。
蘇老六正跟鬼少爺搶地方,餘光就瞄見殷澤帶着人慢悠悠地從拐角走了出來。
這一瞧,蘇老六臉就紅了,心裏不想自己在殷澤面前這麽丢臉,可眼瞧着對面那個牧師身子一扭,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