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剛才垂頭喪氣的衆人都擡起頭來,看着遠方,精神一振。
荒草地上,殷澤和殷吉山等人步履輕快,向他們跑來,而殷溪林的屍體不見了,說明他們在裏面完成了一些事情。
蘇遠山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殷澤,一顆心終于落定。
“真是瞎操心,他那麽牛逼”。
他撓撓頭,目光始終望着遠處。
他的弟弟,十四歲就可以自由進出屏障帶他回家,天才的陰陽術士。
蘇遠山恍惚間看到那個十年前的夜晚,對他微笑着伸出手的少年。
“那不是殷澤”。
江垂雲的聲音輕輕響起:“他們四個都失敗了”。
39.
“都給我守住江垂雲!”殷慕炎大喝一聲,鞭子握在手中,直指跑來的四人。
衆人都拿了長劍匕首,深知來人已經不是尋常法器可以去除的,唯有肉搏殺身,方能制服。
唯有蘇老六站在原地,殷慕炎叫他趕緊撤回來,他卻紋絲未動,望着越來越近的殷澤,指尖瑟瑟發抖。
“老東西”,殷吉山站在四五米開外的地方,瞥了一眼蘇老六,轉了轉手腕,陰陽怪氣地開口:“我們不進去,也能弄死你。”
原來殷澤走之前下了個套,圍着江垂雲畫了道血陣,若是有東西出來追殺,只要進了這一圈,殷慕炎起陣訣,便可将人身子裏的厲鬼誅殺。
他們原想着靠這血陣抵擋一時,不曾想殷澤等人着了道,當下被那些東西知道了這層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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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澤此時也到了血陣外,對江垂雲看也不看,只是望着蘇老六,眼睛裏滿是淚水。
蘇老六站在血陣邊上,心裏一咯噔,不曾後退,卻輕輕往前走了一步。
他知道這人不會傷害他,這是他的媽媽。
“小山”,那個殷澤緩緩開口。
蘇老六聽的幾近崩潰,淚水不斷滑落臉龐,殷慕炎等人在後面全神貫注,生怕這些東西發難。
殷吉山那些人身子裏那些東西沒有蘇野蔓指使,不敢妄動,像一群草原上的鬣狗一樣打着圈子,臉上皆是戲谑。
“媽,你走吧”。
蘇老六緩緩向前一步,站在殷澤面前,哭的泣不成聲:“媽,我受不了了。”
殷澤也哭了出來,眼睛望着蘇老六。
那是殷澤的眼睛,鏡片後淺褐色雙瞳,時而溫潤又狡黠,時而真摯如少年。
這個身體的主人是蘇老六愛過的人,曾經與他在夜裏偷偷私會,親熱到天亮。
蘇老六覺得自己要瘋了,這簡直是個笑話,他一分一秒都不想面對這一切,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他不想看到眼前這個殷澤的眼神,這讓他不堪到瀕臨發狂。
“媽,你出來好不好,你放過他,別再害人了,我不想恨你”,蘇老六捂着臉,淚水不斷地湧出指縫。
這個殷澤跪了下來,想碰碰蘇老六的肩膀,卻無所适從,氣息混亂,顫聲說了一個好字。
兒子要什麽,她都會答應,兒子要她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會走的。
她可憐的兒子,因為她,一直過的艱難。
殷慕炎在血陣裏捏緊了鞭子,緊張到眩暈。
那些東西被驅逐的時候因為不甘離去,要撕扯掉原主的生魂,若是心甘情願離去,生魂會不會完好呢?
這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了,若是這樣也不能留住生魂,那殷家人也沒救了,江垂雲對他們來說,也沒了意義。
沒想到殷澤苦苦追尋的結果,要在自己身上試驗了。
賭注是他的命。
“小山,你過的好不好?”蘇野蔓最後問道。
本來是考上了重點的高中,可以好好地考個大學,找一份工作,縱使看見些普通人看不見的髒東西,但未來卻是光明的。
偏生被弄到這個不陰不鬼的地方待了五年,最好的年華虛度,二十歲又被趕出去,她的兒子如何再回到那個社會生存。
她兒子的一生,快被殷家鎮毀掉了。
蘇老六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媽,我過的可好了,我有很多錢,還買了房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後來又胡說了什麽,等他擡起滿是淚水的臉時,殷澤已經倒在地上。
旁邊站了一個半透明的女人,白白胖胖的身形,在陽光下漸漸稀薄,消散無形。
那媽媽就放心了。
40.
“我們成功了”,殷澤躺在地上,緩緩睜開雙眼。
先前的猜想得到了驗證,他全身莫名的疲憊,饒是剛才那短短幾個小時,他的生魂已經與蘇野蔓的陰魂對抗到兩敗具傷。
殷吉山那三個小的看見蘇野蔓沒了,根本不願意戀戰,轉身往殷家鎮跑,大約是報信去了。
“得讓那些東西自己走”,殷澤勉強爬起來,頭發在臉邊散落,看着倒年輕了許多,跟他這個年紀極為相符。
他看着殷吉山的背影,聽到蘇老六的哭聲,又轉頭望了望遠處滿面欣喜的殷慕炎,命令道:“抓住那個夜叉,放血”。
這話一出,江垂雲和蘇老六當即大驚失色,殷慕炎鞭子一甩,卷住了江垂雲的脖子,蘇老六想去救,被殷澤拽住了手臂,反剪着摁在地上。
“殷澤我操你媽”,蘇老六滿臉都是枯草,破口大罵。
殷澤累的臉色蒼白,剛剛拿回自己的身體,他手腳都是冰涼的,眼看着衆人制住了掙紮的江垂雲,他才放心地嘆了口氣,對蘇老六說道:“哥哥,你以為一千萬,那麽好賺的。”
。。。
江垂雲的血畫成血陣,将諾大的殷家鎮圍住,殷慕炎和幾個長老坐在四方起了陣訣,直煉到傍晚黃昏,才敢進鎮中查看。
那些厲鬼被煞氣逼的離開人身,想再尋個陰氣重的地方躲藏,轉眼就叫殷家人發覺,降伏殆盡,只是有些靈力不夠的,被上身這許多時日,生魂早已死去,剩下生魂無恙的,很多也是奄奄一息。
殷定鑫等人清算人數,上身的竟有三百餘人,當下死去的,就有一百多人。
這一下殷家算是元氣大傷,殷澤站在祠堂裏,神情陰晴不定,聽手下說還跑了幾個長老,正在追殺。
他指尖微微顫抖,雙眼望着父親的靈位牌,天邊的火燒雲綻出霞光漫漫,仿佛一片血光籠罩整個鎮子。
門口傳來腳步聲,蘇老六走了進來,望着他若有所思。
“江垂雲緩過來了吧”,殷澤笑了笑,纖長的手指将額前的落發向後攏去,他太狼狽了。
“血抽的是多了點,他氣壞了,你們下手也忒狠”,蘇老六靠在祠臺邊,拿出一顆煙,剛點上火,嘴裏的煙就被殷澤抽了出去,那冰涼的指尖若有似無地滑過他暖熱的下唇,蘇老六心裏一縮,擡頭望着殷澤。
殷澤笑了笑:“祠堂裏不能抽煙,都是木頭”,說完,居然把那根煙插在香爐裏,拿爐灰蓋了蓋,轉頭看着蘇老六,雙眼中有些調皮。
蘇老六不由得笑了出來。
他這個弟弟,總是一副好孩子模範生的樣子,背了人就盡情使壞,以前就帶着他在祠堂裏紮小人。
紮的都是欺負他的子弟。
“還記得你以前跪祠堂的時候麽”,殷澤靠在蘇老六身邊,兩人貼的近,夕陽餘晖照在身上,面目都溫柔起來。
殷家孩子頑皮,多是用靈力法器鬥法,唯有蘇老六,上去就是拳頭腿腳,傷了皮肉,先生長老們看不上,罰的也狠。
“記得,膝蓋都木了,殷慕炎那個老東西罰我最多,我有一陣見着他膝蓋就疼”,蘇老六笑了笑,低着頭,身邊傳來殷澤身上淡淡的香味,如他二人當年相抱一處,暗夜彌香。
擡起頭來時,殷澤雙眼正定定地望着他,褐色的眸子映着紅雲,瑩潤濕膩,像小動物一樣,看的蘇老六心頭一緊。
“哥,謝謝你”,殷澤離他很近,呼出的氣息也拂在他臉上,體香混着祠堂裏的檀香氣,慢慢圍攏蘇老六全身。
塵封的記憶一點點湧上心頭,兩個少年在祠堂裏低語,臉紅心跳的碰觸,柔軟的嘴唇相貼,好奇地撫摸對方。
“嗨,瞎客氣啥,我是你哥嘛”,蘇老六一撓頭,頓時恢複了往日的痞氣作派。
殷澤看着這個故作豁達的蘇老六,尴尬地讓他有些想笑。
“今天,你被,我媽上身,我生怕你死了,在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蘇老六看着殷澤,越說聲音越顫。
殷澤不動聲色地靠近蘇老六一些,專心致志地看着這人的眼睛,輕聲安慰。
“就剩咱們兩個了,阿澤,這世上就剩咱們兩個了”,蘇老六嗓子變得有些沙啞,又清了清,艱難說道:“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你,以前的事情,是哥哥不對,咱們都翻過去,你原諒我吧”。
殷澤暗暗伸向蘇老六的手指停住了,他隐隐覺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