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中原細作轉世,本是叫作陸沖雲,字九淵,這一世又用了阿九這個名諱,想來定是早就想起了先前種種,把江垂雲和蘇老六耍的團團轉。
蘇老六聽罷,大吃一驚,說道:“原來那日有只陰屍捉住我,要我交出陸沖雲,竟是我身上沾染了阿九的鬼氣,叫那陰屍認了出來。。。”
他先前被那陰屍拖入地府,對陸沖雲這個名字咬牙切齒,如今聽這黃鼠狼精告知,再想起他先前到處尋找陸沖雲來歷,阿九就在旁邊看着,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汗毛也豎了起來。
娥姐卻笑道:“那點鬼氣,那比得過陰屍戾氣和夜叉煞氣,他纏着你,怕是因為他認得你。”
蘇老六心中一沉,只見娥姐兩只鈎爪揣進袖子,将襖子裹緊,笑的眉飛色舞:“阿九早就知道自己是誰,可六爺卻一直沒明白自己是哪個。。。這個故事裏,還有個奪權篡位,與陸沖雲裏應外合的德順帝,咱們夜叉皇帝的好弟弟安王是也。”
蘇老六原就帶着病來,如今嘴唇也沒了血色,身子搖搖欲墜,終于明白過來。
那陰屍對江垂雲忠心耿耿,見到安王的魂魄,定是覺得陸沖雲藏在安王帳下,這才纏了他一路,那時他只是一味覺得陰屍怕着江垂雲的煞氣,不敢上前糾纏,卻從未想過,當日種種,竟是這番模樣。
“娥姐,你可有什麽法子,救救六爺,若是被夜叉吃了,真是形神俱滅了”,孫婆子捉着老黃鼠狼精的襖子,哀聲求道。
蘇老六剛知道自己前世是這樣一個王爺,害了親哥哥自己做皇帝,腦子裏正反應不過來,漿糊一般混沌,忽聽孫婆子為自己求情,猛地擡起頭,雙目睜大,看着孫婆子喃喃說道:“怎的他還要吃我,不是吃了阿九,便飛升去了。”
蘇老六單以為江垂雲心心念念要吃的是阿九,自己躲到這尊神歸位,便逃過一劫。
孫婆子苦着臉,對蘇老六說道:“六爺,娥姐可窺視一二天機,但哪知這位神仙到底是要吃幾個害過他的人,若他吃了阿九,恨意難消,可不是還要把你吃了,聽他對你動手的把式,就是要勾你的魂出來,好一口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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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要救蘇老六,老黃鼠狼精頓時往後縮,直言天上的事兒不能管,還是快快離去的好。
孫婆子不依,擡出老黃鼠狼精吃了蘇老六帶的燒雞,定要還個人情,才能作數。
“那個我已經還了”,老黃鼠狼精轉着眼珠子,左顧右盼,不自在地扭着腰,從袖口摸出樣東西,攤在手掌心。
竟是蘇老六身上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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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黑漆漆的佛珠原是黑坨子孝敬蘇老六的法器,只是近日的變故接二連三,蘇老六來不及打理,一直胡亂塞在口袋裏,方才這老黃鼠狼精忽然近身,就是将這東西摸了去。
蘇老六心中戚戚然,想到這本就是自己東西,怎麽能作數,卻見那老黃鼠狼精吐了口唾沫在那佛珠上,兩只爪子扣住佛珠,在胸口搖了搖,口中振振有詞:“方才若不是你們打斷,這人情我早就還了”,說罷,爪子再攤開來,那佛珠在她掌心打了個圈,逐漸停了下來,依舊是圓滾滾黑漆漆,可附着在上面的隐隐佛光,卻慢慢消失了。
佛光沒了,這寶貝也就毀了,蘇老六還來不及惱火,就見孫婆子臉色一變,而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沉默不語的刀魚,此時忽然跳起來,向後退了一步,好似炸了毛的貓。
蘇老六靈力低,自是不如成了精怪的孫婆子嗅覺好,而刀魚在這一行站得住腳,也是憑了祖上有着黃大仙的血脈,對陰陽的感知極為敏銳,可只是幾秒鐘的功夫,蘇老六就聞見,從那佛珠上,傳來了濃烈的鬼氣。
“六爺帶着個幾百年的厲鬼到處跑,還渾渾噩噩不知曉。”
老黃鼠狼精揚手一扔,将那佛珠扔還給蘇老六,蘇老六哪敢接,這漆黑的小珠子便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滾到他腳邊,而那凝聚的鬼氣愈發濃重,到達頂峰時,卻好似到了臨界點,轟然崩塌,消失于無形。
蘇老六被那鬼氣感染的身心具疲,好似經歷了世上無窮的敵意與惡念,背脊也發涼,心中猶生出許多邪念,神志動搖,狠狠掐了掐大腿,頭腦才清醒幾分。
“這裏面的東西,生前無惡不作,殺孽無數,不巧死在一座佛堂裏,魂魄叫這佛珠收了進去,日日夜夜渡着佛光,受盡折磨,心中怨毒難消,幾百年來,無法超脫,如今老婆子送它一道佛印加身,留給六爺驅使”,老黃鼠狼精搓搓爪子,眯着眼睛笑道:“不過吃你一只雞,還這個人情,夠本了吧?”
蘇老六猛然想起江垂雲之前一直說他身上帶了食物,而自己這幾日見鬼始終聞不到鬼氣,原來是這佛珠壓制,如今佛光不再,縱是佛印加身,也不敢與這種東西打交道,口中連連推卻。
老黃鼠狼精卻說道:“六爺,你瞧,它可是你的故人呢。”
蘇老六順着她的目光,低頭一看,自己腳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女孩,仰着臉上兩個血紅窟窿,手腳并用正要往自己身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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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六魂兒也飛出天外,吓的連聲尖叫,刀魚早就腳底抹油溜到小濤和黑坨子那裏,獨剩蘇老六在那裏跳腳,好容易掙脫這女鬼,才發現她臉孔手腳都密密麻麻印着墨字佛經,行動遲緩。
老黃鼠狼精長臂一撈,便将那佛珠收回手中,女鬼也跟着不見了。
“上好的驅使小鬼呀,德順帝您老人家可要好好留着,要命的時候,還能救上一救”。
老黃鼠狼精将佛珠塞到蘇老六手中,拽着孫婆子就急着要走。
蘇老六被那一聲德順帝叫的心頭一震,眼見老黃鼠狼精笑的陰險,孫婆子滿面擔憂,不停地回頭看自己,再低頭看看手中佛珠,想起連日來波折叢生,胸中猶如千濤百浪打過,不知前路何去,腦中一熱,江垂雲昨夜兇狠模樣浮上心頭,便陡然紅了眼眶,叫住孫婆子,顫聲道:“老孫,最後再求你一件事兒。”
孫婆子應聲掙脫了那老黃鼠狼精,顫着腿腳跑回門口,礙着屋中燈光明亮不好近前,在門外伸着腦袋張望,一臉關切。
蘇老六上前幾步,伸出兩只手,掌心向上,交到孫婆子眼前,也仿佛伸到了那陰暗之中,輕聲說道:“你幫我算算,我還有多少陽壽?”
孫婆子一愣,嗳了一聲,明白蘇老六心思。
他是想知道,自己将來會不會死在江垂雲手裏,這便是個取巧的法子,經此一算,若是命不久矣,早早認了也罷。
孫婆子顫顫巍巍伸出手,搭在蘇老六腕口命門上,舍了自己思緒,頭腦空白,低着腦袋,一聲不吭,蘇老六知她請命時向來如此,原先在那小鋪子裏,偶爾見到孫婆子使出這看家的功夫,就是這般模樣,但都不及這次拖的時間長久。
“老孫,你探到什麽,跟我說就是。”
蘇老六見孫婆子這麽長時間不說話,以為是算到他的死期将近,不忍開口相告,心中已是愈發冰涼,卻見孫婆子腦袋微微搖晃,握着自己手腕的指尖不住發狠,最後竟是死死扣住,污黑指甲掐到他的皮肉裏去。
蘇老六一驚,擡頭看去,那孫婆子已擡起頭來,雙目呆滞,失神地盯着自己,眼中冒出隐隐綠光,鼻子聳起,擰出幾縷褶皺,緊接着雙唇一張,一口白牙露了出來。
“老孫,可使不得”。
那老黃鼠狼精知道孫婆子離了魂失了心,眨眼間蹿上來捏住孫婆子脖頸,恰在此時,躲在遠處的刀魚也反應過來,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把着蘇老六向後拽,蘇老六這才知道大事不妙,口中叫着孫婆子,兩只手卻猶如落入鋼夾,怎麽也掙脫不開。
兩人兩妖拉扯不休,孫婆子張着嘴就往蘇老六臉上咬去,牙齒咔咔作響,唾沫星子噴在蘇老六和刀魚臉上,都是腐爛的味道,聞的讓人幾欲作嘔,渾身莫名的乏力。
忽然間,混亂中傳出一聲哀嚎,蘇老六的手腕登時松脫,整個人向後一仰,摔在刀魚身上,擡頭看去,孫婆子捂着臉,已然逃到廊下雪地中,渾身直打哆嗦。
老黃鼠狼精嘆了口氣,不敢久留,提起孫婆子衣領,拽着她遁入黑暗夜色中,隐約間,只留下兩串圓圓腳印。
蘇老六離孫婆子太近了,人肉味兒勾的孫婆子露了兇相。
“六爺,你別太難過,她成了妖,難免的。。。”,刀魚看蘇老六眼眶赤紅,想安慰幾句,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蘇老六也說不出來話,他望着手腕上幾個血窟窿發呆,不一會兒,幾滴眼淚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