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幼時（1）
幼時（1）
遠遠往家那邊看去，門正大開着，方晴加快腳步，朝家裏走去。
院子裏沒人，方晴放下竹筐，一邊喊着一邊進屋“:其哥，我回來了。”
周其應聲，從竈房出來，手裏還端着兩碗面條“:今兒出什麽事了，怎麽回來的這麽晚？剛剛還在想，餅要是烙好了你還沒回，我就得出門找找。”
方晴手上有灰，不好接碗，邊舀了勺水洗手邊說道“:在山上遇到點事，耽誤了點時間。”
聽他這麽一說，周其也沒多問。看方晴這樣，事應該也解決了，他要是想說，待會吃飯的時候自然會說。
匆匆洗完手，又抹了把臉，方晴拿起筷子狠吃了兩口面。上午上下山來回了幾趟，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周其做飯的手藝沒方晴那麽好，也不太會弄什麽花樣，這面條就是簡單加了幾片菜葉子一起煮着，又配了個鹹鴨蛋一起吃着。
面條味道清淡還帶着股麥香，若是配上一口蛋白，勁道的面條和柔嫩鹹口的蛋白融合的恰到好處；若是和蛋黃一起，面條裹挾着松沙細膩，醇香綿密還捎帶些油的蛋黃，一口下去，別提有多美了！
吃飽後，方晴靠在椅背上休息，周其洗好碗筷，端了一小盆洗好的野地瓜，放在方晴面前的桌子上，他自己搬了條凳子坐在方晴旁邊。
方晴坐起身，拿了兩個野地瓜，塞一個進嘴裏，又遞了一個給周其。
周其一邊吃着，一邊聽着方晴說起上午的事，聽到方晴說到他自己下山，留下劉雨在山上守着的的時候，他先是有些遲疑，然後又點點頭贊同道“:雖說雨小子的年紀也不适合單獨和柳姐兒待在一起，但是若是不留個人守着，萬一又有別人上來，特別是別的村的，柳姐兒就和更說不清了，雨小子在那倒是能省去這些麻煩，柳姐兒應當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正是這樣，我下山叫來李嬸後，就和雨小子先走了，留在那她們也不方便，這會子嬸子她們應該也快到家了。”
“好在咬着柳姐兒的蛇是沒毒的，要是有毒的，就算碰見你們倆幫忙，這也得折騰得夠嗆，這倒是不幸中的萬幸。”周其感嘆到。
“是啊，這季節一個人進山還是要小心着些，我今兒和雨小子上山都是一人拿着根樹枝，邊走邊打打前面的樹叢……剩下的你都吃了！”方晴說着說着，突然把小盆往周其懷裏一塞。
野地瓜聞起來有一股果香味，吃起來果肉很嫩，味道也甜。方晴邊說邊吃，一回神，發現這一小會他就吃去了一大半，于是一把将剩下的塞進周其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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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方晴閉上眼睛，假裝睡覺的樣子，周其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他默默吃着剩下的果子，直到還剩最後一顆。
周其起身，将果子抵在方晴唇上“:張嘴。”
方晴一聽見他的聲音，反射性張開嘴巴，一顆果子就滾進他嘴裏。方晴吃着果子睜開眼，紅着耳垂看周其把盆拿進屋裏。
從屋裏出來，周其又往地裏去，雖說這段時間地裏的沒啥活，但周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照舊一天兩趟地去看看。
周其出門後，方晴又坐了會，也起身收拾今天剛撿的菌子。
除了留着些現在吃，其他的方晴都打算曬成幹，這樣能放很長的時間，冬天做湯或者葷菜時加上一把，也是一種極好的滋味。
曬野菇倒是容易的很，它沒有什麽多餘的步驟，不用洗，也不用焯水，只需把菌子分開些，一朵朵擺在院子裏，隔一兩個時辰翻一翻，然後等它自然曬幹就好。
方晴把竈房裏的菌子搬到前院來，蹲下身一朵一朵把菌子從筐裏拿出來，再整整齊齊在院裏碼好。
還剩下兩三朵菌子的時候，門口有一群孩子吵吵鬧鬧跑過，後頭還跟着幾只小黃狗。
方晴起身來到門口，看着他們嬉笑着跑遠，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小時候他天天跟在周其身後的時候了。
方晴他娘身體不太好，導致方晴有些胎裏不足，生下來瘦瘦小小一只，哭起來的聲音也是又細又弱，方晴他娘小時候一直怕他養不活。
好不容易養大些，方晴他爹又得了急病，人就這麽沒了，留下方晴他娘帶着個不到兩歲的娃。村裏人見他們家這孤兒寡母的，平時也多有照顧，方晴他娘也是個能幹的，做繡活、接宴席，倒也是撐起了這個家。
但也是因為這樣，方晴他娘平時沒什麽時間帶着方晴，方晴只能一個人待在家裏。後面年紀稍微大些，身體好些了，能在村子裏到處跑着玩了，村裏的孩子帶他玩了幾回後，有些不樂意了。
“方晴，你跑的太慢了，我們老是要停下來等你，你就不能快些嗎？”一個小胖子抱怨到。
小胖子旁邊的一個小孩說道“:他和我們一樣大，怎麽比我們矮這麽多，這麽小一個，看着也跑不快吧。”
有人開了個頭，其他小孩也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他跑的太慢了。”
“我們老是要停下來等他，這還怎麽玩？”
……
小孩子們其實都沒有什麽惡意，只是單純說出自己的感受，但是對于當時的方晴來說，他感覺到了大家都不太願意帶着他一起玩，他當時就覺得難過極了，偷偷掉了幾滴眼淚，然後盡力跟上大家的腳步。
等到了第二天，其他的孩子結伴來他家找他的時候，方晴從半開的門後探出半個身子，弱弱的開口“:我跑的慢，老要大家停下來等我，我就不去玩了，你們去吧。”
聽方晴這麽一說，門口的小孩子們互相看了看，昨天最先開口的小胖子站出來問了一句“:那你是以後都不和我們一起來玩了嗎？”
方晴的小手不自覺的扣了扣門板，垂下眼睛，小聲說道“:以後都不來了。”
“好吧，”小胖子應了聲之後，轉頭就跑出去了，“走啊，我們去村口那棵大樹那玩！”
有人帶頭跑了，剩下的孩子也紛紛跟着跑遠，方晴就站在門邊看着其他的小孩子都跑的飛快，又羨慕又難過，眼眶一下子又紅了，他擡手揉了下眼睛，想要關門回屋裏偷偷哭一會。
“你真的不去玩了嗎？我看你好像很想玩的樣子。”就在方晴要徹底把門關上之前，一道清亮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方晴還以為所有人都已經跑走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在門外，沒防備的被這聲音一吓，手沒扶穩，一屁股摔在地上。本來就難過，這麽一摔，方晴的眼淚徹底憋不住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周其本來只是想着，昨天看見這個小弟弟偷偷抹了抹眼淚，今天又突然不出來玩了，小心翼翼躲在門口的樣子有些可憐，想着問問他是真的不願意出來玩還是因為其他的小孩說他跑的太慢，他生氣了，所以不和大家一塊玩了。沒想到，這才剛說一句話，就把人家弄哭了。
“你別哭啊，我也沒說什麽，你怎麽突然就哭了，我可以進來嗎？”周其在門外急的團團轉，卻又不好直接推門進去。
等了一會兒，周其還是沒聽見方晴說話，只感覺哭聲越來越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他想起自家爹說過一回，說方嬸子家的弟弟身體不太好，平時碰見，得多照顧照顧。周其怕方晴再這麽哭下去會哭出事，對着門喊了一聲“:方晴弟弟，我進來了！”
一推開門，周其就看見方晴正坐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的，臉都哭紅了，嗓子也哭啞了。
周其趕緊把他抱起來，拍着他的背哄到“:別哭了，別哭了，你想出去玩，哥哥帶你去好不好，別哭了，臉都哭紅了。”
方晴哭了這麽一會，已經哭的有些頭暈，周其這麽一抱，他順勢趴在他懷裏，摟着周其的脖子，試着緩一緩。
見方晴慢慢不哭了，周其抱着他進屋中坐下，又倒了點水，小心喂給方晴喝下。
喝了水後，方晴嗓子舒服多了。小孩子心情變得快，剛剛哭了那麽久，眼睛都有些腫了，現在一停下來，方晴就有些想睡覺了，眼睛一眯一眯的。
周其見狀，又幫着方晴把鞋子脫了，把他抱上床榻，自己坐在床邊上輕輕拍着他，哄他睡覺。
剛哭過一場，眼睛痛的睜不開，腦袋也暈，被這麽一哄，方晴一下子就睡着了。
看着方晴睡過去，周其也不敢走開，怕待會這小弟弟醒過來又哭一場。他摸了摸方晴通紅的臉蛋，軟軟嫩嫩的，還有些黏，上面還有剛才的淚痕。
周其起身找了塊布，沾了點水，輕輕的幫方晴把臉擦幹淨。擦好之後，周其就靠在邊上看着方晴睡覺。
小孩已經睡熟了，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從側邊看去，臉頰也肉肉的，看起來很好捏的樣子，周其有些手癢。
偷偷戳了一下小孩的手，見他沒醒過來，周其做賊似的捏了一下他的臉，肉乎乎的，軟軟的，真的很好捏，周其又忍不住多捏了幾下。
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打擾自己睡覺，方晴翻了個身，背對着周其，嘟囔了幾聲，有些要醒的跡象。周其連忙輕拍他的後背，哄他繼續睡覺。
來了這麽一回，周其也不敢再擾着他睡覺，端了個小凳子在屋內坐着，安靜的守着方晴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