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二

番外二

雨一連落了幾日，天氣越發凍人，偶爾出門時，若是正巧遇上刮風，冷冷的雨點更是直往臉上打來，愣是把人吹的一臉冰涼。

這日下午，方晴眯了一覺醒來，外頭已經聽不見雨水落下的淅瀝聲。被子裏溫暖安逸，方晴磨蹭的轉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往被窩深處蹭了進去。

本想着再賴上一會就起身，但不知是被窩中太暖，還是屋裏太安靜，方晴躺着躺着，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剛坐起來，周其就牽着苗苗進來了，只見這一大一下手裏都拿着根紅薯幹。

“醒了。”周其看着方晴睡的淩亂的頭發和恹恹的眼神，笑着說道:“剛才見你睡的好，就沒喊你，苗苗說有些餓了，想吃紅薯，正好想起來家裏今年曬了不少薯幹，就帶她去拿了幾根。”

方晴剛睡醒，這會子人還有些懵，聽見周其說話，也只點點頭，接着依着習慣的穿好衣褲，然後坐到桌邊倒了杯水，直直的喝了下去。

周其看他這樣，就知道方晴神還沒回來，也沒在和他說話，和苗苗一起坐在他邊上，靜靜的咬着柔韌勁道的紅薯幹。

等到方晴醒過神來，苗苗的紅薯幹已經吃到第二根了，見爹爹看着自己的小手，苗苗愣了下，然後撲到方晴懷裏，舉起自己的小胳膊，仰起頭甜乎乎的說:“爹爹吃，好吃，甜的！”

方晴輕輕捏了捏苗苗的臉蛋，包住她比饅頭還小的拳頭，把紅薯送回她嘴邊:“苗苗乖，爹爹有，苗苗自己吃。”說着，歪頭一口叼住周其遞過來的紅薯幹。

紅薯都是自家地裏種的，今年種的多些，方晴就分了些出來曬成幹吃。

家裏曬的薯幹不是直接放在太陽底下曬成的，方晴先是把紅薯洗淨後削皮，接着上鍋蒸，蒸到番薯能用筷子戳動。接着把個頭大的番薯對半切開，放到太陽底下去曬上一日，晚上把紅薯收進來後放到通風的地方待上一夜。第二日，把曬過的紅薯再次上鍋蒸上半盞茶的時間，然後再拿出去曬一天，就這樣蒸曬反複三次之後，口感蜜甜，色澤誘人的紅薯幹就做好了。

這樣經過蒸煮的紅薯曬成番薯幹，比直接曬吃起來好吃的多，香甜中帶着股韌勁，吃起來也更有嚼勁，而且越嚼越香做法也不難，只是定要選好天氣，必是要連着幾日都是大晴天才好，若是太陽不好，薯幹曬出來顏色就不夠好，顯得暗沉許多。

這番薯幹也吃越上頭，連着吃了好幾根下去，等回過神來，方晴只覺得牙都有些嚼累了。大人尚且如此，更別說垂髫小兒，方晴趕緊看了看苗苗，發現她還在費力的啃着第二根薯幹，一時間倒是松了口氣。

“苗苗，咬不咬的動？”方晴摸摸她的小辮子問道。

苗苗用自己的小門牙咬着番薯幹慢慢磨，聽見方晴的話，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個字。

Advertisement

方晴仔細聽了半晌，實在聽不懂，見苗苗吃的挺開心的，也就沒再問下，只等她咽下嘴裏的東西再說。

等到苗苗磨完手上這根番薯幹時，方晴和周其已經喝了兩杯茶水了。眼見着苗苗把最後一小口番薯幹放進嘴裏，周其也倒了杯溫水放在苗苗面前。

薯幹吃多了口幹，苗苗咽下最後一口，就伸出小手抱着杯子喝水，整張小臉都埋進杯子裏了，周其坐在邊上，怕她拿不穩茶杯，還用手在下面扶了扶。

“苗苗吃飽了沒有？”放下杯子後，周其隔着棉衣，摸了摸苗苗圓滾滾的肚子，笑着問道。

“苗苗飽了！”苗苗也學着周其的動作，自己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摸着摸着，突然笑了出來。

看着苗苗這可愛的模樣，周其忍不住刮了刮她粉嫩的小臉蛋。

正樂的開心，苗苗卻突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又盯着自己的手指頭看了起來。

方晴坐在苗苗的另一邊，眼睛一直盯着他們倆看，苗苗一動，他馬上就發現了，只是他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她手上有什麽，不禁問道:“苗苗，怎麽了，是手指頭痛嗎？”

“爹爹，有水，濕濕的！”苗苗坐在小凳子上，磨了一圈，轉了個身，把手指舉到方晴眼下晃來晃去。

方晴抓住苗苗的小手，湊進來仔細看了看，周其也探過身子，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什麽也沒看出來。最後還是方晴用拇指在苗苗的手指上蹭了一下，才感覺到些微的濕意。

原來是剛才喝水太急，腦袋湊的太下，苗苗鼻尖上都沾上了點點水珠，這會兒水變冷了，苗苗就總感覺鼻子涼涼的，像是有什麽東西似的，便用手去摸了摸。

這點水都不用拿手巾來擦，方晴手指一抹就幹了，只是苗苗老覺得有些不舒服，便用兩只小肉手不停在鼻子上揉來揉去，沒幾下就把鼻尖揉的通紅。周其看她越揉越來勁，感覺皮都完被搓破了，忙抓住她的手，輕聲說了她幾句，又拿手巾沾了些溫水，擰幹後擦了擦她的小鼻子。

睡也睡飽了，肚子裏也有了東西，在屋裏也沒聽見外頭的雨聲，在屋裏悶了幾日，別說孩子，就連大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方晴想着便是不去外頭走動，在院子裏走兩步也是好的。

剛把門打開，冷風便灌了進來，方晴牽着裹成圓球似的苗苗走到屋檐下，周其跟着出來，順手把房門也掩上了。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天色也比上午更明朗幾分，不再是陰沉沉的。房頂屋檐下，有殘留的水珠順着磚瓦滴落，圓滾滾，晶瑩一顆，就這麽順着檐瓦邊緣墜進地面的小水窪中，濺出點點水花。

苗苗站在屋檐內，伸出肉肉的手指接着墜落的雨珠玩，方晴和周其也站在她的身邊，呼吸着屋外清冷的空氣。

“這幾天在屋裏坐久了，暖是暖和，就是憋悶的慌，看來還是得常出來坐坐。”方晴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身上的筋骨。

周其站在邊上，聽見方晴動作時，肩背脖頸發出的咔咔聲，只覺得自己身上也緊的慌，也跟着動了起來。

苗苗本來在一旁接水珠玩的高興，看見爹爹們都動了起來，還以為是什麽好玩的，也笑嘻嘻地跟着搖頭晃腦起來。

幾日沒出門，今兒終于停雨，外頭風也不烈，苗苗怎麽都不肯早早回屋，就是什麽都不做，蹲在房檐下也是好的。方晴也不想強逼着她，只摸摸她的手，确定不凍人之後，便由着她去了。

待到天色将暗，遠處屋頂伸起縷縷炊煙，稻米的清香随着冷風一起飄來。

苗苗皺了皺面團似的小臉，這小家夥鼻子靈的很，站起來牽着方晴的衣角，仰頭奶乎乎的說道:“爹爹，好香啊！”

“你這小饞貓，這就聞見別家的飯菜香了？”方晴捏捏她的鼻尖，打趣道。

苗苗被捏了鼻尖也不惱，反倒貼着方晴的手蹭了蹭，小貓似的撒嬌:“爹爹做的飯最香了，苗苗最喜歡吃爹爹做的菜！”

苗苗本就年齡尚小，如今也只到方晴膝蓋上面一點，說話也不太清晰，撒起嬌來還帶着一股奶味，這麽一個軟乎乎白嫩嫩的小孩兒軟糯的對着自己說最愛吃他做的飯菜，方晴只覺得心都化了，就像是一汪水在胸口流淌。

方晴蹲下身親親苗苗的小臉蛋，把她親的哈哈大笑才罷休。

看着他們倆笑的開心，周其也湊過去學着苗苗的話，朝着方晴笑道:“我也最愛吃阿晴做的飯菜！”

周其湊的近，說話間的吐息蹭過方晴的耳尖，再加上他說的話，方晴只覺得這會兒自己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

按理說，周其和苗苗的話都差不多，但苗苗這麽說，方晴是感覺到心裏熨貼的很，但周其的話，确不知怎麽的，讓人臉熱的厲害。

明明也不是什麽稀奇的話，怎麽就這樣了？方晴這麽想着，邊揉了揉自己滾燙的耳根。

“爹爹臉怎麽紅了，是病了嗎？”苗苗被方晴圈在懷裏，是看着他的臉蹭一下變紅的，這可給她吓着了。她看過劉家的小弟弟生病發熱燒的滿臉通紅的樣子，還以為爹爹也突然就病了，連忙兩只手捧住方晴的臉，又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臉貼上去，試試爹爹的臉有沒有燙起來。

“沒事，爹爹沒病，就是有些熱，苗苗別哭啊，爹爹好好的呢！”苗苗貼了下他的臉後，兩只葡萄似的黑眼睛中便包了一包淚，眼睛一眨就順着軟乎的臉肉流了下來，方晴看着心疼的不行，邊用手背擦去苗苗的眼淚，便把她抱起來在院中來回走動，輕聲低哄，周其也一直跟着邊上，幫着哄人。

冬日畢竟天冷，在院裏走了兩圈，方晴的臉就慢慢涼了下來，再加上爹爹們一直哄着，苗苗才漸漸的止住了眼淚。

“爹爹，我們進屋去，定是下午在外頭吹了風，爹爹才會燙起來，咱們快進屋去！”苗苗紅着眼睛，聲音裏還黏糊糊的，還帶着點哭腔，可把兩個爹爹心疼壞了，便先不再解釋生病的事兒，忙抱着人進屋了。

在屋裏又抱着哄了會，苗苗還是有些抽抽噎噎的，方晴又耐心的向她解釋了一番，苗苗才徹底不哭了，自己鼓着小臉把頭埋進方晴胸口，哼哼唧唧的扒在他身上，不肯下來了。

周其見狀，揉了揉她的腦袋，帶着些心虛對着方晴說道:“既如此，阿晴便抱着苗苗坐會兒，我先去把飯給做了。”

方晴直盯着他低垂的眼睛，知道他是因着不小心弄哭了苗苗有些自責，但這事兒其實也和他沒太大關系，方晴也不想看着他一直這麽蔫着，便伸出空閑着的手在他的額頭上戳了一下:“行了，別想了，做飯去吧。”

方晴戳他時手上用了些力，周其也沒個準備，就這麽被他戳退了半步。站定後，周其揉揉額頭，擡眼就看見方晴一雙含笑的眼睛，周其不自覺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明白方晴是不想讓他再內疚下去，便揉揉苗苗的後腦勺，又哄了幾句後，就進竈房做飯了。

方晴見周其進去，也抱着苗苗跟着進了竈房。周其洗米下鍋蒸熟，方晴就抱着孩子坐在爐竈前幫着生火，剛才在外頭不覺得，進屋一坐下就覺着有些冷了，正好這會兒做飯起竈，坐在竈火前正好能暖暖身子。

家常菜炒起來也簡單，又有方晴在一邊看着，周其就更是放心大膽的炒，等到幾樣菜都炒熟，白米也蒸熟後，方晴便放下苗苗，幫着一起菜飯菜端出去了。

冬日天冷，飯菜一端出來就得趕緊吃，不然還沒吃完，這菜就涼了，特別是葷菜，油都固成一團，想下筷都難。

苗苗這會兒已經徹底好了，小孩子忘性大，剛才在竈房的時候就趴在方晴懷裏，拿着細短的木柴玩了起來，現在更是盯着肉沫雞蛋羹悄悄咽口水，早就忘了自己剛才哭的稀裏嘩啦的樣子了。

燭火如豆，照亮一室寂靜，一家人圍坐在桌邊，一時間屋裏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天色已晚，屋外已經黑成一片，昏暗的天空中漂浮着鉛灰色的雲朵，顯得更加厚重低沉，一股股寒風席卷而來，飄落漫天的雪花，如柳絮般在空中紛飛，将天地暈染成一片潔白。

又是一年初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