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看雲華愣住不動，于婕拍了下雲華的肩膀，小聲問，“雲華，你認識林主任嗎？”

“啊？”

雲華愣了下，看到林政被人擡上車，才收回目光，“不……不認識，我剛來咱們廠，怎麽可能認識林主任。就是他的名字和我一個熟人有點像，所以多問了一句。”

話畢，不等于婕多問，雲華挽着于婕繼續往宿舍走。

回到宿舍後，于婕很快就睡了。

雲華平躺在床上，右手拿着芭蕉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

完全沒有睡意。

既然她能穿越，那林政也有可能穿越到這裏。

可她會穿越，是因為被林政給打死了。

如果說林政也穿越了，那他又是因何而死？

雲華試着做了好幾種猜想，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不管前世的林政有什麽結局，她現在要面對的，是現在的這個林政。

第一步，得先确認機車廠的林主任，是不是她前世的那個林政。

同在一個機車廠，往後難免會碰面。

想到被砸死的那一會，雲華還能感受到腦門劇烈的疼痛。

如果是前世的林政穿越來，上輩子的仇，雲華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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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睡了會，天剛亮，雲華就起床了。

宿舍樓只有公共洗漱臺，雲華起得早，不用排隊。

給于婕帶了早飯回來，于婕才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雲華，你怎麽起那麽早啊？”于婕伸了個懶腰，昨晚睡太遲，以至于她現在還困。

“我習慣了。”前世工作忙碌，必須要早起，這輩子的原主因為想要用學習改變命運，所以也是天亮就起床，加上還要被姨夫使喚做家務。

從宿舍樓出來的時候，知了“喳喳”叫個不停，頭頂的太陽還算溫和。

雲華快步朝車間走去。

剛進辦公室，她就聽到了輕微的鼾聲。

等推開一條門縫，不出所料地看到睡在地上的郝前進。

地上鋪了涼席，郝前進的身上，只蓋了一件厚衣服，右手還緊緊攥着幾張草稿紙。

雲華輕輕關門，卻聽到裏頭的鼾聲停了，有打哈欠的響聲，又推門進去。

“師傅，我給您帶了白粥和鹹菜。”雲華想找個地方放早飯，卻發現桌子上都擺滿了草稿紙，只能放在凳子上。

郝前進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瞥了眼雲華帶來的飯盒，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行了，我這裏不用你忙活，既然到車間，就快點去看資料。”

沒有過多的寒暄，開口就直接進入主題。

雲華應了一聲好，回到自己的座位後，開始翻看資料。

其實資料雲華昨天就看完了，只不過為了謹慎，她選擇再看一遍細節。

進入工作狀态後，時間飛快過去。

直到中午劉文斌來敲門，雲華才察覺到了飯點。

“葛振北說你和郝前進一樣是工作狂，我還不信。”劉文斌走到雲華辦公桌前，拿下雲華手裏的資料，啧啧搖頭，“別看了，跟我一起去食堂吧，人是鐵、飯是鋼，再怎麽忙，也要把飯吃了。”

說着，走到郝前進的辦公室門口，剛擡手想敲門，就放了下來，回頭和雲華道，“算了，還是我們自己去，你師傅就是個不會餓的人。”

雲華笑了下，她确實餓了。

和劉副主任一起出了車間，劉副主任是個特別健談的人，先說了車間裏還有多少未婚青年，又說到整個二車間，加上雲華只有五位女同志。

“昨晚和雪國科學家吃飯的時候，他們聽到我們車間有女同志，還很驚奇呢。”劉文斌哈哈笑了下，“等過幾天試運的時候，你們就能見到了。”

雲華在郝前進那裏吃了個教訓，附和地笑了下，不再說火車上的事。

不過，她正好可以打聽一下林政的事，随口道，“主任，昨晚我回去的時候，看到男宿舍擡了一個人出去，于婕說是廠裏負責宣傳和作風問題的林主任，他沒事吧？”

聽到雲華說的，劉文斌哼了一聲，圓圓的眼睛左右看了下，才小聲道，“他半夜睡覺滾到床底下，把腦袋砸了個血窟窿，現在還沒醒呢。你記住主任的話，那個林政不是什麽好鳥，往後離他遠一點。”

雲華想問具體一點，但他們已經走到食堂門口，四周人多了，不好再問。

和早上一樣，雲華吃完後，給郝前進帶了飯回去。

同時，雲華說看完資料了。

郝前進剛打開飯盒的手頓了下，眉頭一擰，“雲華，你是不是太自大了？這才一天的時間，怎麽可能看完！”滿臉的不相信。

雲華說真的，“師傅，你不信的話，考考我。”

這時，葛振北帶着他的兩個徒弟，拿着飯盒進來。

他們都聽到雲華的話。

葛振北和郝前進一樣的表情，“雲華，你這話真的誇張了啊。”他指着邊上的兩個徒弟，“我這兩個徒弟，吳佳煜是國外留學回來，張德福是你學長，他們進廠後的表現，是連廠長都誇獎過的。就算是他們，也花了兩天半才看完那些資料，是咱們車間除了你師傅外，最快的了。”

郝前進只給了雲華兩天時間。

聽到葛振北的話，雲華就知道郝前進是十分不想帶徒弟。

吳佳煜頭發微卷，皮膚最白，笑起來文質彬彬，他對雲華笑了下，“雲同志可能真的看完了，不如雲同志趁我們吃飯的時間，說說你都記下了什麽？”

葛振北點頭說好，又用目光去看郝前進，“前進，你覺得呢？”

郝前進已經吃上了，頭都沒擡，“那就快點說，我吃完還要準備下午開會的事。”

雲華說好，“那我就從蒸汽機車的原理開始說吧……”

從蒸汽機車的原理，到優缺點，再到為什麽要研發電力機車，雲華調理清晰地都說了。

“蒸汽機車的速度已經到了頂峰，可我們國家地廣，光是蒸汽機車，不夠讓我們能聯系得和更緊密，所以需要研發更高校的電力機車。”

說到這裏，雲華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們最開始的數據，都是從國外學來的，但國外給予的數據，大多有差錯，需要我們重新驗證和組裝。也就是師傅現在還忙着驗算的主要原因，對吧？”

早就吃完的郝前進，并沒有打斷雲華。

他這會看雲華的眼神，和昨天完全不一樣了。劉文斌說得不錯，雲華确實是個好苗子，條理清晰，且專業知識非常紮實。

他看到了……一些希望。

葛振北三人，也被驚到了。

張德福是雲華的校友加學長，“雲同志，你老師是誰啊？”

雲華說了個名字，張德福的眼睛亮了下起來，“你是院長的學生，難怪你那麽厲害！”

葛振北給雲華豎起大拇指，然後搖頭嘆氣，“真不錯啊，你要是跟着我就好了，我一定每天帶着你做研究，不過你師傅那麽忙，他可能是沒時間管你的。要不這樣，以後你有空就來找我，雖然我不是你師傅，但我這個人愛才惜才，你有什麽問題盡管來找我，你覺得怎麽……”

“葛振北，你吃完就回去吧，別耽誤我時間。”郝前進打斷葛振北的話，不耐煩趕人。

“喲，還懂護崽了。”葛振北調侃一句，但沒有顧忌郝前進的話，“雲華，剛才我的話都是認真的，要是你師傅忙，可以來找我當二師傅。”

在二車間，郝前進和葛振北分別是技術裏的一二把手，技術能力不相上下。不過葛振北更會交際一點，所以先收了兩個徒弟。

在郝前進發火前，葛振北麻溜帶着徒弟走了。

等葛振北三人離開後，郝前進把雲華叫到辦公室。

“既然資料都看完了，你基礎也不錯，下午的開會，你跟着我一起吧。”

聽到這話，雲華就知道郝前進認可她的能力了，興奮問，“師傅，下午的會議是關于什麽的？我需要準備什麽資料？”

“你準備本子和筆就行。”郝前進已經坐在辦公桌前，開始翻看數據了，“還有四天就要試運，你這會也加不進來，先旁聽學習，等試運成功之後，我再給你安排新的學習內容。”

機車的研發已經到了尾聲，可以說是99％沒問題。

所以這次的試運，雲華沒機會參加了。

郝前進沒聽到關門聲，擡頭去看時，發現雲華的眼睛裏有一些失落。

第一次當人師傅，郝前進沒有經驗，但雲華眼裏的那抹失落讓他突然有些不好受。

于是難得地補充道，“現在試運的電力機車，預估的運行極值只比蒸汽機車每小時快五公裏，這樣的速度，遠遠不夠廠裏的期望，也比不上國外的技術。所以現在只是一個開始，你好好學習，還有更大的進步在等你。”

放下手裏的文件，郝前進的語氣稍微軟了一點，“明白了嗎？”

“我明白！”

雲華是從未來穿越來的，自然懂得現在的技術有多落後，也明白在運行速度上還有多大的進步。

想到湯姆說再給安國十年都追不上雪國，雲華的鬥志瞬間燃了起來。

她倒要看看，要不要十年！

下午的會議，是驗算進展的報告。

雲華剛來機車廠，所以一開始有點沒跟上，等會議過半，她才漸漸進入狀态。

傍晚，郝前進被劉文斌叫回宿舍洗漱，雲華也就按點下班。

但她沒有急着回宿舍，而是去了廠裏的衛生院。

得知林政被轉到市公立醫院，雲華又去了市公立醫院。

夜裏七點的市公立醫院，人并不多。

雲華找了個護士，說是同事後，就打聽到了林政的情況。

“醫生說你同事運氣不好，腦袋受到劇烈撞擊，所以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如果超過五天還醒不過來，就要成植物人了。”

這是護士和雲華說的話。

現在的林主任醒不過來，雲華就不能驗證前世的林政有沒有穿越過來。

只好悻悻而歸。

回到機車廠時，已經是夜裏八點。

路邊的蟬鳴叫得比白日還要響。

雖然有交代過于婕，但雲華還是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廠裏的路上人不多，偶爾會看到兩三個人一塊走。

只要穿過一片小樹林，再拐一個彎，就能到宿舍樓。

但雲華剛進樹林，就聽到有小孩兒低低的“嗚嗚”聲。

“是誰？”

雲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該不會是鬧鬼了嗎？

不，怎麽可能呢！

雲華在心中默念“富強、民主……”

過了會，還是沒有人回答。

小孩兒似乎不哭了，但抽泣聲還在。

樹林裏路燈昏暗，雲華看不清樹林深處有什麽。

是往前走，還是當作沒聽到？

雲華猶豫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巨石後，小孩兒好像受到驚吓，突然叫了一聲。

雲華沒多想，就往前跑去。

在巨石後，雲華看到了身體縮在一起的小孩。

小孩綁着沖天辮，頭埋在膝蓋裏，身體一顫一顫的，很是可憐。

“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帶你回家吧？”

雲華蹲下來柔聲問。

結果小孩一聽雲華的說話就想跑，但她站起來的時候，雲華認出了小孩，“芳芳，怎麽是你？你爸爸呢？”

芳芳是火車上鄰座的小女孩，曾遞地瓜幹給雲華吃過。

雲華記得芳芳。

芳芳嗷嗷哭了兩聲，聽到大姐姐喊自己的名字後，才擦着眼淚去看雲華。

認出雲華後，芳芳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大姐姐，我不要爸爸了，他是大……大騙子……嗝。明明說好我乖乖上學，媽媽就會來……來找我，但是我都等一天了，爸爸不來接我，媽媽也沒有回來，嗚嗚……”

芳芳哭得聲淚俱下，雲華不懂怎麽回事，但不好把芳芳一個人丢在這裏，便把芳芳抱了起來，打算去門衛那裏問問。

在路上，雲華聽芳芳斷斷續續的話，大概弄明白了怎麽回事。

下午幼兒園放學的時候，小朋友們都被接走後，芳芳的爸爸還是沒有來。

趁老師不注意，芳芳自己跑了。跑累後就蹲在石頭後面睡覺，方才一只青蛙跳到芳芳腳上，她才被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