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雲華抱着一直在哭的芳芳，找到了保安室。
還沒進保安室，就聽到裏面傳來焦急的聲音。
“你們讓我不急，我怎麽可能不急！”
嚴文瑾平常說話都是慢條斯理的人，難得地拍桌大聲道。
雲華走進保安室的時候，正好聽到嚴文瑾的這句話。
“那個……”多瞧了嚴文瑾幾眼，雲華才确認捶桌子的男人是芳芳爸爸，“芳芳爸爸，我在樹林裏找到芳芳了。”
聞言，嚴文瑾立即回頭，看到雲華懷裏的女兒，豆大的淚珠嘩嘩往下落，伸手想要抱女兒，卻被女兒給躲開了。
“哼，他不是我爸爸。”芳芳撅着嘴，胖乎乎的手緊緊摟住雲華的脖子，頭頂的沖天辮搖得一晃一晃的，“我爸爸說……說好了放學就來接我，但是他沒有來，所以他不是我爸爸，他是大騙子！”
一邊說，芳芳又忍不住掉眼淚。她站在幼兒園門口，看着小朋友們一個個被接走，就她沒人要，心裏可難受了。
嚴文瑾自責地看着女兒。
妻子病逝後，他一個人帶着女兒上任，又是在機車廠最忙的時候，雖然知道女兒還沒适應這裏的環境，但只能把女兒送幼兒園。
可試運的電力軌道突然出現問題，作為總工程師，只能守在第一線。
後來讓同事去幫忙接女兒時，幼兒園的老師已經在四處找孩子了。
雲華看嚴文瑾還戴着工程帽，想來是加班忘了，輕聲哄道，“芳芳啊，你爸爸很擔心你，他也知道錯了，你先原諒爸爸一次好不好？”
芳芳委屈地抽泣兩聲，黑溜溜的眼珠轉了下，眼眶馬上就濕了，“別的小……小朋友，早早就有人來接，就……就我沒有，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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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文瑾趕忙說對不起，女兒每哭一下，他心裏都難受得厲害，“芳芳乖，爸爸找了鄰居阿姨去接你的，爸爸沒有騙你。”
說着，嚴文瑾伸出手，試圖抱回女兒。
可不等他碰到女兒，保安室的門，“啪”地被推開了。
“嚴工，不好了，軌道上的電線突然斷了一條，你快去看看！”
葛振北沖了進來，他也戴着工程帽，右邊臉頰腫了一大塊，像是被硬物砸到過一樣。
一聽到這個問題，嚴文瑾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葛振北心急如焚，抓住嚴文瑾的手，就要往外跑，“還有三天就要試運，若是軌道的電線連接不上，我們卻邀請了那麽多的賓客和記者，到時候丢人就要丢到國外去了。嚴工，你快點和我走吧，你是總工程師，一線沒你在，別人都不敢輕易下決定！”
嚴文瑾看看葛振北，又看看女兒。
“啧哎！”
三聲嘆氣。
“雲華同志，麻煩你把芳芳送我家去，我……我拜托你了！”
看着嚴文瑾被拉走，雲華不知所措地張了下嘴，她本想說一起去幫忙，可衣服被懷裏的芳芳攥緊了。
雲華沒當過媽，不懂得怎麽帶孩子，看到芳芳的淚水氲滿了眼眶，瞧着就要奔潰大哭，連忙說帶芳芳回家。
一路上，芳芳都忍着沒哭出來，只是小小聲地說着大騙子。
雲華聽得揪心，把芳芳抱到嚴文瑾住的地方後，因為嚴家父女初來乍到，芳芳和鄰居阿姨不熟悉，寧願跟着雲華，也不不肯和鄰居阿姨待在一起。
沒辦法，嚴文瑾那邊沒那麽快結束，雲華只能把芳芳帶回宿舍。
好在芳芳不哭了，小家夥哭得累了，快到宿舍樓時，就窩在雲華的懷裏睡着了。
雲華把芳芳帶回去之後，看着蜷縮成一團的芳芳，無聲地嘆了口氣。
都不容易啊。
隔壁床的于婕已經睡下了，雲華輕手輕腳地躺下。
因為頭一回帶着小孩睡覺，雲華前半夜基本沒睡，還是後半夜撐不住睡了會。
快要天亮的時候，雲華感受到有個軟軟的人往懷裏鑽，猛然驚醒後，才想起昨晚帶了芳芳回來。
芳芳的小胖手正摟着她，睫毛長又翹，睡得香甜。
雲華起床，剛坐起來的時候，後背的衣服突然一緊，回頭看到芳芳醒了。
“大姐姐，你要去哪裏？”芳芳緊張問，淡淡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
“我去洗漱，芳芳再睡一會兒吧。”雲華拍了拍芳芳的手，很軟。
“我和大姐姐一起去。”芳芳馬上爬起來，抱住雲華的胳膊。
隔壁床的于婕在這時醒了，看到雲華床上多了個小女孩，驚得立即坐了起來。
聽完雲華的解釋後，于婕才認出芳芳，揉着眼睛道，“嚴總工程師到火車站的時候，還是我去接他們父女的，聽說嚴總工程師的夫人……”
話說一半，突然發現芳芳正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于婕馬上停住，轉移話題道，“雲華，你快點帶着芳芳洗漱吧，嚴總工程師可能已經結束工作了。”
雲華嗯了一聲，幫芳芳洗漱後，去食堂吃飯時，打聽到嚴文瑾還在忙，便想送芳芳去幼兒園，但芳芳抓着她死活不撒手，只能先帶着芳芳去二車間。
何文斌看到雲華帶了個小女孩來，就跟進辦公室問怎麽回事，聽完雲華說的後，交代道，“你師傅也在一車間忙活軌道電線的事，他們都還沒回來，既然是嚴總工程師的孩子，你就幫忙照顧一下，我會派人去一車間說一聲。”
等郝前進走後，雲華就把芳芳放地上，拿了紙和筆給芳芳畫畫。
一直到快中午的時候，嚴文瑾才風塵仆仆地來接女兒。
芳芳還在生爸爸的氣，抓住雲華的褲腿不肯放，奶聲奶氣地認真道，“哼，我不要爸爸了，爸爸是大騙子，我要以後和大姐姐住，我要當大姐姐的妹妹，不要大騙子當我爸爸！”
一句“大姐姐的妹妹”，雲華瞬間熱了臉。
嚴文瑾也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兒。
過了會，郝前進回來了，嚴文瑾才回神去抱女兒，“不要亂說話，雲華同志照顧不了你，爸爸帶你回家。”
芳芳看爸爸板着臉，有點被吓到，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爸爸抱了出去。
郝前進看了眼離開的嚴文瑾父女，問雲華，“你認識嚴工？”
“就是我之前說的，火車上有過一面之緣。”雲華道。
“哦。”郝前進一夜沒睡，張着嘴打哈欠，“我去睡一會，一個小時後你再喊我。若是有急事，再提前喊我起來。”
郝前進的眼皮困得都睜不開了，說完就進了辦公室。
雲華輕手輕腳地去關門，可等她剛回到座位，門就被推開了。
“噓！”她快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到來的是劉副主任，忙點着腳尖跑到門口，把劉副主任拉到門外，“主任，您來找我師傅嗎？”
“對啊，剛才廠裏接待所打電話來，說雪國的兩個科學家想來參觀二車間，順便拜訪一下咱們車間的工程師們，還點名要見你師傅。”劉副主任往辦公室裏望了望，猜道，“你師傅，是不是睡下了？”
雲華點頭說是，“主任，我師傅累了一晚上，我看他眼白上都是血絲，他說想睡一小時，您看看，要不讓雪國的兩個科學家遲一點來？”
雲華對湯姆沒好感，這會心疼師傅，不想讓師傅再起來了。
劉文斌很為難，“前幾天他們到機車廠的時候，就想見你師傅，但你師傅說忙着算數據，若是他們特意過來，還見不到你師傅，我怕他們覺得我們故意給臉色看。”
“而且你不知道，接風那天，就去了葛振北一個工程師，嚴工也沒有去。”劉文斌作為車間接待人，也很難做，“這樣吧，我先帶他們參觀車間，待會再過來，你看着時間喊一下郝工，雪國的科學家也不會在這裏待太久。”
和雲華說完，劉文斌就匆匆走了。
雲華想說其他話，都沒機會說。
然而，湯姆和路易斯五分鐘後就到了二車間，剛進車間，就說見郝前進和葛振北。
葛振北昨兒也忙了一晚上，這會不在車間裏，他徒弟吳佳煜作為代表，跟着劉文斌迎接了湯姆兩人。
雲華沒想到湯姆會那麽早到，他們進辦公室的時候，直接愣住。
湯姆看到雲華時，也有些吃驚。
劉文斌在一旁介紹雲華，并給雲華使眼色，讓雲華快點進辦公室喊人。
“你等等。”湯姆喊住雲華，“你叫雲華對吧？”
雲華不懂湯姆什麽意思，點頭說是。
“上回在火車上，你看着很厲害的樣子，既然你也是安國的研究員，剛好你們的數據出現問題，不如我們來比一比，看誰能更快算出正确答案。你覺得怎麽樣？”湯姆非常直接地看着雲華說。
劉文斌和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火車？什麽火車？”
雲華也不懂湯姆怎麽還敢提火車上的事，但面對湯姆的挑釁，她并不怕，“如果湯姆先生是因為我在火車上提醒您阿德裏公式怎麽寫，而想要和我比計算能力，那我願意接受挑戰。”
“你！”湯姆想到火車上的事就郁悶，阿德裏公式是很基礎的公式，他只是一時忘了，不曾想雲華這個女人又當衆提了出來，“行，那我們就切磋一下，你師傅是郝前進先生，想來你肯定很厲害。”
雲華的好勝心被激了起來，但不等她說好，裏間辦公室的門就開了。
郝前進黑着臉走出來，從湯姆他們進來，他就醒了，聽完全部談話的過程，才完全相信雲華之前說的，這個叫湯姆的科學家，确實過于自大。
而且昨晚他們電力軌道發生故障後，又查出雪國給的數據有一項錯誤，這會看到湯姆兩個，心裏很是不爽。
劉文斌看到郝前進出來，忙走過去，想岔開話題打圓場，“郝工，這兩位是湯姆和路易斯，他們是雪國派來和我們交流經驗的科學家。方才他們到車間時，聽說了我們昨晚的事，說願意幫我們一起解決問題。”
笑着對湯姆和路易斯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既然郝工來了，我們進辦公室交流吧。”
吳佳煜出聲幫忙打圓場，“對啊，我們進辦公室吧。”
路易斯點頭說好，看向湯姆，緩解氣氛道，“湯姆，我們進辦公室吧。”
湯姆卻沒動，火車上的羞辱，他實在是忘不了。
雲華也沒有動，她還牢牢記得湯姆說再給安國十年都比不上雪國的話。雖然剛才是有點沖動了，畢竟他們代表了兩個國家，但胸腔裏的熱血在鼓舞着她，絕不能先認輸。
劉文斌看湯姆沒動，只好再次去看郝前進，“郝工……”
“剛才不是說要比計算麽，那就去車間會議室比吧。”郝前進打斷了劉文斌的話，走到雲華的辦公桌前，睡眼朦胧地道，“你是我徒弟，也是咱們二車間的人，既然湯姆同志想要切磋，他們是客，咱們得滿足客人的要求，大家就來個友好交流，正好互相學習下。”
劉文斌聽到郝前進的話，心提到了嗓子眼，別人都在打圓場，這位倒是直接挑戰火。
劉文斌不懂雲華和湯姆在火車上的事，在他看來，雪國的電力機車已經研發成功，所以雪國的技術确實領先安國一步。而且雪國派來的科學家是個中翹楚，雲華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怎麽可能比得過湯姆。
這場切磋，若是湯姆贏了，不僅僅是二車間丢人，連帶着青城機車廠也要沒面子。可雲華贏了，湯姆和雪國就會丢臉。
不管哪個結局，劉文斌都不想看到。
在劉文斌思索怎麽化解這事時，卻聽到湯姆先說了好。
“我畢業于雪國最好的大學，還是優秀畢業生，這次來安國，就是想多學習下，還請雲華同志不要手下留情，我們一起拿出真正實力。”湯姆信心滿滿地對雲華伸出手。
雲華笑着握住湯姆的手，“我會的。”
比賽已成定局，劉文斌只能硬着頭皮組織比賽。
走出辦公室時，他嘆氣地回頭看了郝前進一眼。
郝前進身子微微傾斜，小聲和雲華道，“收到劉副主任的眼神沒有？”
雲華嗯了一聲，“收到了。”
“那是在告訴你，要拿出全部實力來，只能贏不能輸。”郝前進兩手負背，沉聲道，“要是敢放水，或者輸了，就別當我徒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