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雲華進車間後，車間裏的人都知道，不好相處的郝工有了個徒弟。

大家對雲華都充滿了好奇，所以聽到劉文斌要騰出會議室，讓雲華和雪國來的科學家比賽時，手上活不多的，都圍過來看熱鬧。

他們想看看雲華是個什麽樣的人，也想知道雲華有沒有贏的希望。

會議室有二十幾平米大，但是來看熱鬧的人，都被劉文斌攔在門口。

雲華和郝前進一起進的會議室，他們坐在湯姆和路易斯的對面。

湯姆的右手在轉筆玩，表情輕松。

“既然雲華同志提醒過我阿德裏公式，那我們就來反推阿德裏公式的原理，你看怎麽樣？”從哪裏跌倒，湯姆就想從哪裏爬起來。

阿德裏公式是計算壓強阻力的重點，受到廣泛的運用。

但想要反推原理，是一件比運用公式還要難兩倍的計算。

那天下了火車後，湯姆到了接待所，就開始惡補阿德裏公式，發誓不讓自己再出醜。

聽到湯姆的提議，本來還挺有自信的郝前進，不由去看雲華。

比賽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他們不同意題目，也可以換題目。

雲華卻很自信地和郝前進點下頭。

“行。”郝前進收回目光，對湯姆說可以。

吳佳煜拿來紙和筆，劉文斌的額頭在冒汗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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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算原理是個複雜的過程，即使是對原理滾瓜爛熟的人，光是默寫都得花兩個小時。

劉文斌到門口疏散人群，“行了，這裏又沒你們的事，該幹嘛就幹嘛去，都堵在這裏，悶死了。”

有人小聲問，“主任，郝工新來的徒弟，到底什麽背景，膽那麽肥，竟然敢叫板雪國來的科學家？”

不僅僅是二車間的人，整個青城機車廠都知道，雪國已經成功研發出電力機車，技術領先安國。

所以雪國科學家的科研能力，肯定在安國之上。

和雪國科學家比賽，還是個新人，大家對雲華好奇的同時，又都覺得贏的希望不大。

劉文斌把說話的人，連帶其他看熱鬧的，都給往外推了幾步，“別瞎打聽，雲華同志就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他們是友好切磋，增進感情的比賽，別一驚一乍。”

為了避免比賽後太尴尬，劉文斌只能這樣說。

還是剛才發問的人，震驚道，“剛畢業的大學生？主任，你們這不是把我們二車間的臉，丢在雪國科學家的腳下，任意他們踩嗎？”

“對啊。”又有人接話，“我看那個叫湯姆的，表情認真得很，可不像是切磋的意思。”

劉文斌聽得頭大，皺眉趕人，“都廢什麽話，快點去工作，不然扣你們獎金了啊。”

“對了，這事別出去瞎說，不管結果怎麽樣，你們當作沒發生就行。”

把看熱鬧的人趕走後，劉文斌頭疼地看了眼會議室裏面，雲華和湯姆都在奮筆疾書，誰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郝前進邊上，把正在打盹的郝前進拉到會議室門口。

“郝工，你怎麽想的啊？”劉文斌不解問，“就算你記恨着雪國給了錯誤數據，那也得你自己上啊，你派個剛來的徒弟上場，不管贏了還是輸了，都尴尬呀。”

如果是郝前進比賽，劉文斌一定為郝前進吶喊加油，畢竟郝前進是技術裏的一把手，贏了湯姆也不過分。

“切磋而已。”郝前進揉着眉心，“又不是什麽大事。”

吳佳煜也從會議室走出來，點頭說是，“郝工說得對，在場的除了湯姆和路易斯，不管結果怎麽樣，我們不去外面說就行。”

劉文斌嘆氣道，“我們可以不說，但……”回頭看了眼會議室的方向，“但我怕他們說啊。”

郝前進淡定接話，“所以要贏，我們贏了，他們就不好意思出去說了。”

劉文斌抿唇說不出話來，哪裏是說贏就能贏的。

就在這時，車間門口突然走進來兩個外國人。

劉文斌都認識，是其他兩個國家的科學家，也是來參加試運典禮的。

“我的娘诶，他們怎麽也來了？”劉文斌着急說完，想要過去迎客，打算把人帶到其他地方去，可沒等他開始走，那兩個外國人就過來了，其中一個還拿着照相機。

沒幾步路，外國人走到了劉文斌面前。

“劉主任，我聽說湯姆和路易斯都在會議室，是嗎？”雅各布曾在雪國留過學，是湯姆的同學，所以聽說湯姆他們來了二車間，也興沖沖地過來。

劉文斌想要說沒在，可路易斯興奮地從會議室出來，把雅各布兩人帶進了會議室，還說明湯姆在和人比賽。

“哇哦，有意思。”雅各布和路易斯感嘆完，轉頭去問劉文斌，“劉主任，你們派出的人，好年輕，她是天才嗎？”

劉文斌已經不知道該把目光往哪兒放了，只能硬着頭皮說不是，然後用餘光搜索郝前進和吳佳煜，希望他們能找人來救場。

但郝前進已經重新回到座椅上休息，吳佳煜只給了劉文斌背影，沒人能幫劉文斌。

而雲華和湯姆，都寫滿了幾頁的草稿紙，還不知道誰的進展更快。

雅各布聽劉文斌說不是，又從路易斯口裏得知雲華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湛藍色的眼睛露出不解地眼神，“劉主任，你們難道不知道湯姆是雪國最傑出的青年科學家嗎？”

劉文斌的臉已經僵住了，沒有表情地點下頭。

“你們也太自不量力了。”

雅各布兩手環抱在胸腔，很肯定地說道。

這時，和雅各布一起來的德米突然拿出照相機。

“雪國和安國的第一次比賽交流，我得記錄下來才行。”德米說話時，已經拿起照相機拍照。他也是湯姆的大學同學，心想湯姆一定會贏，要幫湯姆記錄贏的瞬間。

劉文斌和吳佳煜一起快步到德米前面，擋住照相機。

劉文斌輕聲阻攔道，“德米同志，二車間不允許攜帶照相機，麻煩您先把照相機寄放起來。”

方才專注想着比賽的事，忽略了照相機的問題。

吳佳煜對德米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德米跟他走。

德米有一米九多，比吳佳煜高了大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吳佳煜，因為拍照別拒絕，表情不悅。

“不用寄存，我的照相機很珍貴，你們弄壞了賠不起。”德米握着照相機，不肯跟着吳佳煜去寄存。

吳佳煜為難地去看劉文斌。

劉文斌只好親自對德米說了個“請”字。

德米咬牙哼了一聲，“雅各布說得對，你們安國太自不量力了！”

“我算完了！”

在德米話音剛落的時候，雲華突然起身道。

在雲華對面的湯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

他放下鋼筆，猛地站起來，“不可能，你不可能這麽快！”

為了不再出醜，關于阿德裏公式的原理和運用，湯姆都爛熟于心，方才的推算，他只需要按着記憶默寫下來就行。

可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湯姆才寫了一半的推算，雲華卻說寫完了。

這怎麽可能！

“湯姆同志，如果你不信我的推算，你可以親自看看我的推算過程。”雲華把自己的草稿紙，往前推了點，朝湯姆大方地笑出四顆牙齒，再轉頭和其他人道，“大家也可以一起來看看，我的推算有沒有錯誤。”

雖然雲華有前世更高效的推算方法，但為了不引起懷疑，她用的還是這個時代的知識點，只不過改進了傳統推算的過程。

湯姆拿起草稿紙，一路往下看，過了會，他搖頭說不對，“你的推算，和傳統推算不一樣！”

雲華攤手道，“那你覺得有哪裏不合理的地方嗎？”

湯姆回答不出來，一起查看的雅各布和德米都沒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

雲華看他們回答不上來，繼續保持微笑，“對于傳統的學術，應該不斷推演，如果有更好的驗算方法，我們也要虛心學習。”

她朝湯姆伸出手，落落大方地道，“很高興能和你切磋。”

湯姆看了眼雲華幹瘦的手掌，腦子裏“嗡嗡”在響。

他輸了。

還輸給了同一個人。

湯姆憤怒地丢下手裏的草稿紙，看到雲華在和他笑，覺得雲華就是在諷刺他不行。

黑臉跑了。

“湯姆！”路易斯喊了一聲，沒喊住湯姆，追了出去。

雲華贏了，劉文斌雖然為難，但心裏還是爽的。

作為車間副主任，劉文斌還是要照顧外賓的感受，也跟着追了出去。

方才說雲華他們是自不量力的雅各布和德米，臉都僵住了。

最後，德米讪讪地離開會議室，說還有其他事要做。

只有雅各布和雲華握手，并且真誠道歉，“我為我剛才的話感到抱歉，沒想到山外有山，你剛大學畢業就能那麽厲害，你真的是個天才。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雅各布。”

雲華笑着道，“謝謝雅各布先生的稱贊，歡迎你來我們車間參觀。”

作為主人，贏了就要擺出大方的态度，不能讓人覺得他們小家子氣。

雅各布看向雲華時，眼裏是藏不住的欣賞。

他看了雲華寫的推算過程，被驚豔到了。

“雲華同志，要不然，你帶我去參觀下你們的車間吧？”雅各布提議。

聽此，雲華想詢問郝前進的意見，但郝前進不知什麽時候走了，辦公室裏只有吳佳煜。

吳佳煜發現雲華在找人時，開口幫忙道，“雅各布先生，雲華同志剛到車間沒幾天，對車間還不熟悉，我來帶你們兩個去參觀吧。”

雅各布說可以，雲華跟着他們一起正式參觀了車間。

二車間不算大，因為都是研發計算的地方，模型和操作臺只有兩個，真正生産和動手的是其他七個車間。

所以他們很快就參觀完車間。

雅各布要走的時候，還問了雲華的聯系方式，說以後可以寫信交流經驗。

送走雅各布後，雲華心裏挺美滋滋的。

吳佳煜對雲華豎起大拇指，“雲華，你真人不露相，太厲害了！”

坐在邊上的其他同事，聽到吳佳煜的話，紛紛給雲華鼓掌。

“雲華，雖然我沒看着你贏，但你為我們二車間……不，是為我們機車廠争光了！”

“對，雲華你真棒！昨天我遇到那個湯姆的時候，他話裏話外都在嫌棄我們廠的設備，剛才看到他灰溜溜離開，我他麽直憋笑！”

“就是，我差點憋壞了！”

“來，我們再給雲華同志鼓掌！”

……

雲華不好意思地搖手說不用了。

但大家這會，對雲華充滿了好奇，有好多問題想問雲華。

雲華走不開，正為難的時候，郝前進的辦公室門開了。

“雲華，你還磨蹭什麽，今天的工作不做了？”

郝前進兇兇地說了一句，沒等雲華回複，又轉身進了辦公室。

大家都知道郝工工作起來脾氣暴，只能忍住好奇，放雲華先回去工作。

雲華回到辦公室後，問郝前進有什麽任務。

郝前進正拿着文件在看，聽到雲華問他，頭也沒擡，“贏了一場原理推算而已，不要驕傲。”

“師傅，我知道的。”雲華謙虛道。

郝前進擡頭看了眼雲華，見雲華笑得甜，目光又落在雲華衣服的大補丁上，視線往下移了點，發現雲華的褲子不僅洗得發白，補丁還更多，皺眉道，“這次的比賽，你贏得漂亮，雖然不是什麽正式的比賽，但你既然喊我一聲師傅，我得送你一個見面禮。”

說着，郝前進起身走到一個櫃子邊上，打開櫃門後，不僅有衣服，還有鞋子、碗之類的生活用品。

雲華瞄了一眼郝前進的櫃子，看到裏面的被褥和歡喜衣服，不由感嘆，她這個師傅不愧是工作狂，把日常用的東西都搬到辦公室來了。

不過，郝前進願意送她見面禮，也就代表她的能力得到郝前進的認可，願意帶她這個徒弟了！

郝前進在櫃子裏找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後，是疊成四方塊的深藍色布料。

“布料送你，自己去做一身新衣服。”郝前進坐回椅子，“顏色雖然不是女孩子喜歡的，但好歹是新的，不用說謝謝，快點出去工作吧。”

雲華看了看布料，深藍色确實更适合男人穿，但是塊好布料。

郝前進看雲華還沒走，催道，“呆呆地看什麽呢，就你這樣，還參加什麽試運！”

“啊？”雲華沒聽懂郝前進說的，“師傅，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郝前進撇嘴有點不耐煩，但還是解釋了，“剛才嚴工打電話來時，我提了下你和湯姆比賽的事，等電力機車試運那天，你可以跟我一起上車轉一轉，看看電力機車的裏面是什麽樣。”

雲華愣了會，興奮得慢慢睜大眼睛，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她不僅可以看到安國第一代電力機車的試運，還能上車！

“用得着那麽高興嗎？就是上車看看，等車要開時，你就要下車的。”郝前進見雲華嘴咧得老大，嫌棄道，“新衣服也快點做好，雖然是上車轉轉，但還是穿好看點。”

“是，謝謝師傅，我這就去工作，一定不辜負您的期待！”雲華激動地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