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因為不能離開宿舍,所以雲華當天晚上沒去接吳佳煜他們。
但次日天還沒亮,她就醒來了。
于婕去幫雲華打聽消息,說林政已經找吳佳煜他們談話了,讓雲華放心。
“我問清楚了,他們都回來了,你不用自責了。”于婕坐在雲華身邊,一手扣住雲華的肩膀。
雲華深呼吸道,“回來就好,真的很好。”
午飯過後,有人來找雲華。
雲華再次見到林政,和林政談了一會,這一次林政的話題沒有那麽尖銳,就是很正常的問話。
等雲華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在門口等她的吳佳煜還有徐美麗。
往前走了兩步,雲華給他們深深地鞠躬,“謝謝,真的謝謝你們。”
徐美麗笑了下,“害,你這丫頭又客氣了。怎麽說你都和我住了那麽多天,咱們也算是一個屋檐下的姐妹,還需要這麽客氣幹什麽。現在大家都沒事了,你該高興才是!”
吳佳煜在一旁點頭,“對啊,你該高興,我們全部都回來了。”
雲華紅着眼眶點頭,“對,是應該高興。”
吳佳煜看雲華笑了,他也跟着笑,“其實查理他們都知道他們沒道理,就是怕我們回來把他們的事到處說,想要把這個事給瞞下來,所以才一直攔着我們。無非是想和我們談條件。”
徐美麗過來摟住雲華的手,“你笑得多好看啊,這次游學回來,他們對你的評價最高,咱們廠就等着你立功呢。”
方才林政說了,等他和上面彙報後,估計明天,雲華就能正常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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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華看到吳佳煜他們都好好的,心裏也舒服了一點。
他們一起往回走的時候,說了不少的話。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給雲華傳話,說她可以上班了。
雲華是一刻也等不急,帶着她畫好的圖紙,飛快地跑去車間。
剛進入二車間,雲華就感受到了久違的親切。
“劉主任早!”
“孟姐早!”
雲華一路打招呼,等走到師傅辦公室門口,才停下摸了摸頭發,整理了下衣服。
“叩叩。”
她敲了兩聲。
“請進。”
裏面的人道。
雲華推門進去,辦公室裏的景象還是如她第一次進來時一樣亂。
眼神在辦公室裏掃了一圈,她喊了一聲師傅。
郝前進正拿着鋼筆在寫字,擡頭快速看了一眼,面色淡定,“回來了啊,那就先回辦公位置熟悉一下吧,待會下午再和大家一起開會。”
“師傅,謝謝的罐頭,很好吃。”
肉罐頭不好買,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郝前進卻給了她一打。
“都吃完了?”郝前進還是一副很平淡的語氣,“就算再好吃,我也沒有了。”
他擺擺手,“行了,快點回你的辦公桌去吧,那麽久沒回來,位置上都不懂積了多少灰塵。”
雲華笑了下,卻沒有回去,而是把她這些天畫好的圖紙拿出來。
她把圖紙慢慢鋪在地上,對師傅招手道,“師傅你來看,這是我根據雪國機車的圖紙改良後的,雖然還沒有全部畫完,但已經初具雛形。雪國的機車一直沒能試運成功,就是他們在導電和發動機等小細節的不注意,還有一個比較大的問題我也發現了,你過來看看。”
一說到和工作有關的事情,郝前進立馬來了興趣。
等他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立馬被地上的圖紙吸引。
師徒兩人,就這麽蹲着看了半個小時。
直到葛振北來敲門,雲華師徒才猛然回神。
“你們在看什麽呢,那麽入迷?”葛振北一邊說,一邊蹲下問。
等他看到地上的圖紙後,也跟着一起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雲華的腿麻了,她才撐着桌子起來。
“怎麽樣,這份圖紙可行吧?”
郝前進滿臉疑問地擡頭,“雲華,你是真的剛大學畢業嗎?”
“不是啊。”雲華搖頭道,“加上出國游學的時間,我已經畢業一年了。師傅,你還沒說我的圖紙怎麽樣呢?”
說實話,郝前進被雲華的圖紙驚住了,不僅僅是圖紙上标注的原理,更多的是雲華在畫圖上的精細,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簡直是驚豔啊!”葛振北搶先道,“雲華,我更遺憾你不是我徒弟了。你要是我徒弟,我一定驕傲死了。雖然這份圖紙還沒畫完,也有一些細節需要推敲,但你一個人可以畫出那麽細致的圖紙,你就是二車間的未來啊!”
對雲華的誇獎,葛振北毫不吝啬。
郝前進也跟着點了下頭,他極少誇人,但雲華确實做得很不錯。
“那我們可以按照圖紙進行模拟嗎?”雲華很期待她的成果能加入歷史,特別是在技術瓶頸,需要突破的時候。
葛振北想都沒想,說了當然。
郝前進比較理智,“還需要給嚴工看看才行,而且你的圖紙沒畫完,還不能這麽快下判斷。”
雲華點頭表示理解,但她對自己的圖紙很有信心,畢竟她是多活了一輩子的人,腦子裏擁有的是21世紀的先進技術。
圖紙被郝前進放了起來。
因為他們看圖紙太忘我,已經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雲華去給師傅買了飯來,等他們吃過飯後,就開始下午的大會。
大會內容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歡迎游學回來的同志們,并且說了下接下來一段時間廠裏的任務。
雲華坐在下面,聽着車間主任和總工程師的講話,心裏卻一直想着她的圖紙。
等大會結束後,雲華立即回去找師傅讨論圖紙的事。
“你怎麽比我還心急。”郝前進啧了一聲,“我已經把嚴工喊來了,待會等他看了,他會給你答複的。”
話音剛落,嚴文瑾就進來了。
他先和雲華問好,“雲華同志,過去的一段日子,你辛苦了。”
“不辛苦的。”雲華笑道,“能夠出國游學,就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嚴工你先來看看我畫的圖紙,別談我的事了。”
圖紙被雲華再次鋪開。
嚴文瑾蹲在地上看了一會,慢慢的,他的臉上也出現了方才葛振北臉上的驚豔。
“雲華,這是你畫的?”
“對啊。”
雲華點頭道,“之前在雪國游學的時候,他們給我們展示了雪國最先進的技術,但實際上他們有所保留。其實也不能說是有所保留,而是他們的研發到了瓶頸。但是我經過前一段時間游學的經歷,我發現了他們的這個問題。”
“回來後的幾天裏,我就快速畫下圖紙,雖然還沒有完成全部,但這裏已經是大部分了。嚴工你有什麽不懂的地方,我現在都可以解答。”
“真是後生可畏啊!”嚴文瑾确實有很多疑問,因為有些技術,都是他沒聯想到,也不曾見過的。
雲華幾個,從蹲在圖紙邊上,到坐下,一直到晚上,等雲華的讀者咕咕叫了下,他們才反應過來已經夜深了。
嚴文瑾:“今天先這樣,這個圖紙,你先放在這裏,等明天來上班後,你先別做其他事,先完善圖紙。明天我會去找廠裏的領導談話,具體方案還要大家一起驗算後才能實行。”
這是廠裏的流程,也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雲華揉着肚子出了車間,因為得到了師傅和嚴工他們的肯定,雲華的心情特別好。
她剛往前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雲華回頭,看到提着飯盒的吳佳煜。
吳佳煜笑着走了過來,“我都聽我師傅說了,你們忙着讨論一份圖紙,我想着你和你師傅都是工作狂,肯定來不及吃飯。剛才下班見你們還沒走,就去給你們打了一點吃的,這個飯盒你帶回去吃,我把剩下的給嚴工他們。”
雲華确實很餓,看吳佳煜不是單單只給她一個人買,就收下了,“謝謝吳師兄。”
吳佳煜看雲華收下了,很高興道,“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把飯盒拿去給嚴工他們後,再和你一起回去。”
雲華在等人的時候,餓得先打開了飯盒,裏面是包子,還有一點點餘溫。
咬下一口,還是加了肉的。
兩個包子下肚,雲華很滿足地摸摸肚子。
吳佳煜也從車間裏出來,兩人一起回去。
“得知你回到國內的消息時,我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證明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吳佳煜一只手插兜,說話的時候用餘光去看雲華。
“聽到你們要回來的時候,我是非常的激動。我好害怕因為我一個人,而耽誤了你們,幸好沒有。”雲華笑着道。
兩個人一起走到宿舍樓下。
“雲華。”吳佳煜突然道,“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我……我希望我們能一起造出領先雪國技術的電力機車!”
“肯定會的!”雲華點頭道。
之後的日子裏,雲華的圖紙越來越完善,車間的主任和領導們看過圖紙後,對圖紙做出了一些修改。知道這份圖紙的人并不多,因為還沒有正式定下來。
所以當圖紙不見了之後,每一個人都特別驚訝。
“怎麽會在這種時候丢了?”
會議室裏,郝前進不敢置信看着其他人問。
圖紙一直放在車間裏,因為還不是最終的圖紙,而且這份技術也不是他們唯一擁有,所以并沒有特別保存。經手的人雖然不多,卻也有十幾個人,大家沒有公開說,但也沒刻意隐瞞。
然而圖紙就在一夜之間沒了,不管怎麽找,都沒找到。
“是不是被人偷了?”雲華突然想到歷史上的情況。雖然她之前阻止了一次,但……這次會不會再現歷史?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皺眉看過來。
葛振北不解地問,“誰會偷圖紙呢?那個圖紙對于一般人來說就是幾張廢紙,拿回家賣破爛嗎?”
吳佳煜看着師傅猶豫道,“但……如果不是一般人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心裏都涼了一下。
特別是雲華,她的眼皮突突直跳,根本停不下來。
坐在最裏面的車間主任,面色鐵青,“查,去聯系警察,一定要查到是誰幹的!”
圖紙那麽大的一個物件,不可能放在哪裏沒找到,大家都知道被人偷了。
雲華愣愣地回到辦公室,開始回想接觸過圖紙的時間。
但她是個十足認真工作的人,她現在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想不出來。
警察很快就到,主任把車間所有人都叫來,包括放假在家的人。
最後沒花多少時間,就發現有幾個人不在,警察随着這幾個人的地址去找人,最終發現有一個人昨兒晚上坐車去了省城。
青城沒有飛機場,要離開安國,只能去省城。
随即警察打電話給省城的機場調查,那個不在的人,還真的乘飛機去雪國了。
這麽一來,結果明目了然。
雲華的胸口堵堵的,那不僅僅是她的成果,還有其他人的心血。
可就因為一個叛徒,就被盜走了。
這一整天,二車間的氣氛都很低迷。
特別是郝前進和雲華的辦公室。
沒有人敢去敲郝前進辦公室的門,而郝前進已經一整天沒出來了。
下班的點到了,葛振北進來,他看了眼雲華,再看看郝前進辦公室的方向。
“他一整天都沒出來吃東西?”
雲華搖頭,她也沒吃什麽東西,根本沒心情吃。
葛振北把提着的飯盒放到桌上,“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吃點東西。你師傅平常看着就臉臭,這會都沒人敢進去找他。你也先別去招惹他,這件事對所有人的打擊都很大,讓他靜一靜。”
雲華看着飯盒,聞着飯菜的香味,肚子才感到一點餓了。
等葛振北走後,雲華打開飯盒看了看,有肉。
再轉頭去看師傅的辦公室,她端起飯盒,敲響了師傅的門。
但半天沒有回應。
雲華喊了一聲師傅。
“不要來煩我!”很不耐煩的一句。
但雲華還是推門進去。
她把飯盒放在師傅的辦公桌上,當着師傅的面,深吸了一口氣,“師傅,人已經跑了,圖紙也沒了。我想了一下午,那人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等到下班的鈴聲一響,我突然反應過來,我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不僅僅是我。我們所有人都在浪費時間。”
郝前進擡頭看向雲華,他手裏握着的,是被他捏段的鉛筆,“你什麽意思?”
“我是說,圖紙我們追不回來了,就算追回來也要畫大量的時間,根本來不及。”
雲華說話時,一直被飯盒裏的飯菜誘惑,忍不住用手抓了一把飯,咽下後,繼續道,“最初的圖紙是我畫的,後來經過大家的一起改良,這裏面有我們每一個人的參與。我能能畫出一份圖紙,自然能畫出第二份。”
聽到這裏,郝前進反應過來了,拍桌站起來,“對啊,與其在這裏後悔,還不如再畫一份圖紙出來。既然雪國如此偷竊,我們就要比他們更要試運成功,這樣才能狠狠打他們的臉!”
雲華點頭說是,“就是這樣!”
郝前進頓時不一樣了,拿起飯盒快速吃飯,“你也快點吃,等吃完後,把葛振北師徒喊來,這一次不要那麽多人,就我們幾個,通宵幾晚也要把圖紙重新畫出來。”
兩個人說幹就幹,五分鐘就吃完,随後郝前進打電話把回家了的葛振北喊了過來。
葛振北帶了他的兩個徒弟,加上雲華師徒,一共五個人。
每個人對圖紙都有印象,雲華負責最開始的框架,其他人各自負責一個角,大家分工協作。
在其他人苦悶的時候,他們已經低調地在畫圖紙。
三天過去,圖紙完成大部分。
雲華每個人的黑眼圈都很重,但他們是越幹越精神。
直到第五天的時候,郝前進他們收到了雪國的報紙,查理登報說研發過程有了重大突破,不日就會試運。
看到這個消息,整個二車間的人都氣炸了。
廠長把郝前進和葛振北叫去談話,雲華和吳佳煜兩個人留在辦公室。
三個人坐在地上,各靠一面牆。
吳佳煜氣憤道,“他們這不就是偷了別人的東西,還想争功勞麽!”
向來不說髒話的張德福也罵了一聲,“真他麽氣人。”
雲華手裏轉着筆,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圖紙。
“被偷走的圖紙,還沒完成最後的驗算。”雲華慢慢回憶,“如果我沒記錯,其中有幾項數據,還存在一些疑慮。”
一邊說,雲華一邊去找筆,開始在筆記本上“嘩嘩”寫公式。
憑着記憶裏的數據,她把之前的一個數據進行驗算,慢慢笑了,“被偷走的圖紙,确實還存在一些錯誤需要改正,就算他們去修改,也要時間。我們只要比他們快,就行!”
聽到這個,吳佳煜和張德福的眼裏都出現了光。
三個人不再休息,而是繼續工作。
三個小時後,郝前進和葛振北回來了。
郝前進沒有說話,但表情不是以往嚴肅的模樣。
葛振北臉上帶了一點笑,“廠長說了,不争饅頭争口氣,就是加班加點,也要搶先一步把圖紙畫出來。同時讓車間裏的人配合我們工作,一定要搶在查理前面試運成功。”
雲華興奮道,“那我們快點吧!”
得到了廠長的首肯,大家幹活更賣力了,心中都有了力量。
連續加班加點,加上半個月裏不斷的實驗,總算是把圖紙給定了下來。
雲華和吳佳煜他們,每個人都瘦了,但誰都沒想要休息。
方案定下來後,就是生産和實驗。
在雲華他們剛開始生産零件時,卻收到了查理的警告信,說不允許他們繼續研發電力機車,因為他們的方案是從雪國盜竊的。警告的同時,查理還在世界級的雜志上發表了研發文章,并點名道姓地指責了雲華等人。
一時間,二車間又陷入了情緒的低谷。
特別是雲華他們幾個主力。
這就是倒打一耙的行為,小偷罵失主是小偷,真是笑話。
雲華他們手上的工作暫停了。
廠裏連着開了兩天的會,事情還沒有一個結果。
雲華很久沒有正常時間下班了,她站在車間門口,看着人來人往的道路,四周喧鬧的聲音,卻不能讓她感受到熱鬧的氣氛,仿佛還是置身于冰點。
一定有什麽地方可以突破,對不對?
她問自己。
前世因為同樣的事情,就像林政說的一樣,他們被恥笑了數十年。
可他們并沒有錯。
他們才是受害者。
“雲華。”
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下自己。
雲華愣愣回頭,看到了一起出來的吳佳煜和張德福。
“你怎麽杵在這裏?”吳佳煜問。
張德福看了吳佳煜一眼,吳佳煜馬上明白,跟着嘆了幾聲。
三個人一起往外走,雲華走在最邊上。
以前這個時候,他們不是在談工作,就是在說其他事,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
“你們三,等一下!”劉文斌看到垂頭喪氣的三個人,小跑過來。
“一個個都低着頭,這是要做什麽呢?”劉文斌拍了下吳佳煜和張德福的肩膀,“不要這個樣子嘛,事情是往不太好的方面發展,但我們要對廠裏有信心,也要對你們自己有信心。”
吳佳煜遲疑問,“我們還有希望嗎?”
“怎麽就沒希望了?”劉文斌是二車間的副主任,管的就是廠員生活方面的事情,說起話來,也更頭頭是道一些,“查理叫嚣他的,要我說,他們會這樣做,八成是因為發現偷去的圖紙有問題,所以不想我們研發,不然我們比他們快的話,豈不是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他笑了下,“行了,你們都是車間裏的骨幹,如果你們都放棄希望,那別人怎麽想?”
雲華覺得劉文斌說的話有道理,不愧是當主任的人,“劉主任,我覺得你說得對,查理肯定是又遇到問題了,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對嘛,還是雲華樂觀。”劉文斌見說通了,便不多說了,“你們好好努力,我先走了,必須要養精蓄銳,等上面決定好了,好好地大幹一場!”
等劉文斌走後,雲華對自己說了一聲努力,再擡頭去看吳佳煜兩個人,“你們也努力,我們一定可以的!”
吳佳煜被鼓舞到,“對,我們一定可以的。”
雲華又連着兩天沒看到師傅,直到第三天,師傅才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走進辦公室。
郝前進停在雲華的辦公桌前面,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在辦公桌上,“這些資料,你今天幫我整理出來。我進去睡一覺,等整理完後叫我。”
說着,郝前進張嘴打了一個哈欠,他是真的困了。
雲華拿起資料開始整理。
等她整理到一半的時候,慢慢發現了一些事,止不住地興奮起來。
忍着好奇,雲華把資料整理完後,才去敲門。
進入辦公室後,看到師傅睡在地上,雲華很認真地看着師傅,“師傅,我們的方案是過了嗎?”
郝前進揉了揉眼睛,語氣懶懶的,“廠長說,還是那一句話,不争饅頭争口氣。咱們現在就是生産隊的牛,即使前面是高山,也要把它給拉平了,不然對不起上面對我們的心血。”
雲華聽得連連點頭說是。
郝前進坐了起來,除了上次開會生氣,他平常不會有太多的表情,“所以這一次,雲華,你準備好忍受長時間的孤獨,和封閉的空間嗎?”
雲華一下子沒明白,過了會才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
“我準備好了!”雲華站直道,“只要廠裏需要我,不管是哪裏,我都願意去!”
因為這句“哪裏都願意去”,三天後的清晨,雲華跟着大部隊,一起搭上了去深山的大卡車。
這一次的任務,需要全程保密,一旦加入,就不能再反悔離開。
同行的人裏,加上雲華,才七個女生。
大家到了一處廢舊的礦山,這裏有軌道,其他都沒有。
從住的,到廠房的搭建,都要重新開始。
第一天,雲華他們住的帳篷。
七個女生住在一起,大家都有臉熟過,所以各自介紹一番後就開始收拾起來。
從廠房的搭建,到圍牆壘好,前後就花了二十天。
山裏面沒有自來水,也沒有電,大家到了晚上,只能點煤油燈。
因為山裏還有蚊子,夜裏常常被咬醒。
雲華跟着團隊裏的人,從最初的建模,到後來的零件生産,她的手長出了老繭,人也黑了不少。
但每個人都是這樣,他們不怕累,也不怕哭,就怕趕不上進度。
從暮夏進山,但第二年春
雲華的手臂有了肌肉,她的耳朵也有了凍瘡。
他們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只差最後的試驗和組裝,就能夠進行第一次試運。
所有人都在期待試運的那一天,他們都很期待這一次的機車的極值能到多少。
春日的山裏多雨,雲華剛從車間出來,就碰到了陣雨。
她在一間小木屋下躲雨,沒過多久,吳佳煜也過來躲雨。
“我師傅說,還有兩天左右,就能完成最後一次試驗。”吳佳煜說話時,臉上的笑容弧度特別可愛。
雲華點頭說她知道了,“我師傅也和我說了,他說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離成功不遠了。”
“雲華,如果等試運成功之後,我們離開這裏了,你打算做什麽?”吳佳煜突然問。
雲華沒想過那麽遠的事情,但現在想了想,她笑着道,“如果等試運成功了,那肯定是繼續研究啊,即使我們試運成功,把電力機車的時速提高之後,我們也會面臨其他問題。我們要走在一直進步的道路上!”
“不是,我是說……”吳佳煜抿下唇,還沒等他說完,雨就停了。
而郝前進和葛振北正好經過。
郝前進對他們兩個招手道,“你們過來一下,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和你們說。”
吳佳煜的問話被打斷,只能收住話頭。
郝前進會叫他們過去,是因為嚴工說有急事。
四個人一起去了主會議室,等他們到的時候,還有其他幾個人在。
嚴文瑾讓吳佳煜關門,“大家都到了,那我就說了。”
嚴文瑾的面色很不好看,雲華心裏突突的,她很久沒和外界接觸了,不懂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發生。
但看嚴文瑾一臉凝重,她就預感沒有好事發生。
嚴文瑾從公文包裏掏出一份報紙,“你們都傳閱一下,等看完報紙就明白了。”
等報紙傳到雲華的手中時,雲華驚呆了的同時,兩只手不受控制地緊緊抓住報紙,把報紙抓住印子。
吳佳煜拍了下雲華的手背,“雲華,怎麽了?”
雲華把報紙遞給吳佳煜。
葛振北掏了掏口袋,但什麽都沒拿出來,他看着嚴文瑾,“嚴工,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其他人也一起看向嚴文瑾。
嚴文瑾嗯了一聲,摘下眼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根據外界收到的消息,雪國确實會在這個月中旬試運。聽雪國放出來的消息說,他們已經成功試運過一次,并且把電力機車的極值比現在最高,還提升了每小時二十公裏。”
現在離月中只有十天的時間。
就算雲華他們加班加點,通宵到月中,他們也不可能把列車造出來。
所以收到這個消息,就代表着,只要雪國的電力機車試運成功,之前雪國對青城機車廠的指控就會被外媒當真。
到時候就真的是要帶着恥辱到下一個世紀。
“不可能啊,怎麽會這樣?”吳佳煜不解問,“按着進程來算,他們根本不可能會這樣快啊!”
雲華也不懂哪裏出了問題,按照她知道的歷史情況,雪國也确實不可能在這會就試運成功。
難道是發生了變化?
可就算是發生了變化,雪國也不可能有這麽快的突破啊!
雲華想不通,她試着想了又想,還是沒能想到出了什麽問題。
“雲華。”吳佳煜突然喊她,“嚴工叫你呢,你怎麽發呆了?”
雲華轉頭看去,發現大家都在看她,“嚴工,怎麽了?”
嚴文瑾問,“我們最早可以什麽時候試運?”
“按照原計劃是下個月中旬,如果我們加快速度,再早也只能提前十天左右。”雲華有些絕望。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紛紛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們幸幸苦苦大半年的時間,吃了多少苦頭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個時候突然被告知,之前的努力都要白費,誰的心情都不好受。
有人罵了一句髒話,幾個人跟着附和。
雲華聽得直皺眉。
直到嚴文瑾喊了一聲安靜,其他人才不情願地停下來。
葛振北皺眉問嚴文瑾,“嚴工,這個事,廠裏領導怎麽說?”
“廠長問過進度後,讓我們先保密。”嚴文瑾是總工程師,他是這個計劃的主要負責人,他也是最自責的其中一個,“今天我們的談話內容,你們都要對外保密,誰也不能往外傳。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頓了一下,嚴文瑾看向郝前進,“郝工師徒留下,其他人先回工作崗位。不管怎麽樣,都要完成好各自的工作。”
雲華坐在椅子上,看着其他人出去。
直到其他人都離開了之後,她再挪動到嚴文瑾邊上的位置。
“我們的工作還是要加快。”嚴文瑾道,“但前提是保證質量。”
“廠長說了,如果,他是說如果雪國真的試運成功,我們也不能落後太多。即使背負罵名,也要把電力機車的速度給提上去。因為這不僅僅是我們廠的名譽,還代表了我們整個國家人民的未來。”
只有把交通搞好了,人民才有更好的日子。
現在不僅僅是提高電力機車的時速,到處都在修路。沒有交通,貨物就運送不出來,人們的生活就得不到改善。
郝前進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嚴工,你單獨留下我們,是想讓我們到時候做什麽?”郝前進說話直接,不喜歡繞圈子。
“若是雪國的試運成功,廠裏還是會對其他人封鎖消息,但你們幾個骨幹還是會通知。”嚴文瑾道,“我就是先給你們打個預防針,如果到時候聽到的是不好的消息,也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之所以選擇和你們說,是因為我們需要這個壓力。我知道每個人都很難,但就是因為難,所以咬着牙也要堅持下來。”
這些話,嚴文瑾主要說給郝前進聽。因為在非常生氣的時候,郝前進的情緒是不太受控制的。
郝前進轉頭看了雲華一眼,再和嚴文瑾點頭道,“我知道了嚴工,我遲半個小時出去,你和雲華先出去吧。我需要一點時間來平複情緒。”
雲華喊了一聲師傅,但郝前進已經起身往邊上走。她知道郝前進的性格,只能跟着嚴文瑾一起往外走。
“雲華啊,你說雪國的試運會成功嗎?”走出會議室後,嚴文瑾擡頭看着陰沉沉的天,就像他們現在的情況一樣。
雲華不知道,“沒有親眼看到,我也不好說。感覺什麽可能都有,雪國和我們是一樣的心情,誰都想搶先一步試運成功。而雪國的研發條件确實比我們好,即使他們偷走的圖紙還有錯誤,但他們也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不過,也可能是他們急功近利,又想了一些歪門左道的方法。”
“我覺得吧,試運成功的概率占三成。”雲華判斷道。
“我也覺得雪國試運成功的概率在三成左右。”嚴文瑾走下臺階,“但他們只要有一成的概率,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你先回去工作吧,完成自己的工作更重要。”
雲華說了一聲是,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區。
因為幾個項目骨幹都知道了雪國月中要試運的事,所以大家更打起精神工作。
連續幾日的态度轉變,其他人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同。
和雲華同住的其他女孩有問過雲華怎麽了,雲華都說是下個月要試運,所以領導要求更嚴了。這個話也很有可信度,其他人沒察覺到什麽。
時間過去七天,到了雲華他們試驗的一天。
所有數據都準備好了,車間的組裝人員都翹首以待。
雲華帶着數據,和吳佳煜他們忙了幾天幾夜,為了不讓自己多想雪國的事,他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裏。
試驗的結果很好,大家都很高興。組裝十一個比較耗時的工作,所以雲華他們沒全在車間盯着,而是留下幾個人。
因為有了一點好消息,大家的心情都緩和了一點。
再次開會的時候,氣氛雖然還是很低,但沒有之前那麽壓抑。
會要開始的時候,張德福問雲華吳佳煜呢。
雲華這才發現吳佳煜沒有在。
她轉頭問了葛振北,葛振北也搖頭說不知道。
葛振北道,“可能有什麽事耽擱了吧,我們先開會,待會我轉達他。”
這次的會議內容只有兩個,一個是說組裝以後的檢修工作,還一個就是三天後雪國的試運。
檢修工作不是雲華負責,所以雲華的心思都在想雪國的試運。
等會議結束後,雲華和張德福一起走出會議室時,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嘆氣,都有點無力的感覺。
“雲華!”
這時,同住的一個醫務室的小姑娘突然喊了雲華的名字,她朝雲華跑了過來,焦急道,“你們快跟我來一趟,吳佳煜同志病了!”
一聽吳佳煜病了,雲華和張德福趕忙跟着跑去醫務室。
等他們到的時候,吳佳煜正臉色發白地躺在病床上。
護士在一旁道,“吳同志因為工作勞累,導致心肌能力下降,加上沒有規矩的飲食,重度的貧血和心悸讓他的身體負荷過重,所以才會昏厥過去。幸好發現及時,但我們這裏的條件有限,只能緩和他的病情。而且他這個病是累的,怕是得轉到大醫院修養才行。”
“只要修養就會好嗎?”雲華心急問。
護士搖搖頭,“因為吳同志現在昏迷,具體的細節我們問不了,而且山裏條件有限,需要在大醫院檢查完之後,才能确認有沒有其他問題。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也不是個在這裏工作了。”
眼看着就要試運了,不管是雪國,還是他們自己,都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吳佳煜卻在這個時候病倒。
雲華愣愣地看着昏迷中的吳佳煜,一時說不出話來。
護士和雲華同住一個小木屋,她知道雲華平常的工作有多辛苦,“雲華啊,我知道大家都是最緊張的時候,但睡覺時間還是要空出來的。你們都不去鐵打的,要是沒有身體,又怎麽努力。”
這時,吳佳煜突然咳了一聲,衆人都看了過去。
雲華見吳佳煜睜眼,正要高興時,就看到吳佳煜唇角帶了一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