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夏日蟬鳴
09 夏日蟬鳴
時暮瓷第三次上了梁惟也的車。
摸出手機給林朝露發了兩條消息。
-村花芳:我約到行止的梁先生了。
-村花芳:後天詳談/比耶.jpg
林朝露接連發了兩個震驚的表情。
然後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時暮瓷挂掉,又發了條信息:車上,不方便接電話,我馬上到。
隔了一分鐘,林朝露回過來一張聊天截圖,是她和學長歐陽柘的聊天,歐陽柘不肯幫她約梁惟也,聽暮瓷自己約到了這位神秘大佬,朝露去向歐陽柘炫耀,她姐妹自己約到了梁先生,歐陽柘表示不相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梁爺近兩周的行程都安排的滿滿當當,他看過,都是頂要緊的推不掉的局,歐陽柘問林朝露,莫不是遇到騙子了,提醒她們小心被騙。
時暮瓷看完截圖,瞄了眼認真開車的梁惟也,眉眼一彎,應該,沒被騙,是真人。
梁惟也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目不斜視,單手掌握方向盤,另一只手從後座撈起一個抱枕放在時暮瓷腿上,“還有半個鐘才到,你先靠着睡會兒,等到了我叫你。”
暮瓷還真有點兒困,“謝謝梁——”
“阿瓷。”梁惟也打斷她,轉過來,笑着和她打商量,“可不可以不要再說謝謝我。”他們之間的交流好像除了感謝再無話可講。
“梁先生,請認真開車。”
時暮瓷指指前面,提醒梁惟也專心駕駛,惹得梁惟也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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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暮瓷一心想着如何和他合作,此刻還沒有意識到,梁惟也對她的稱呼,已從“時小姐”、“暮瓷小姐”,不知不覺叫成了“阿瓷”,後來他們在無數親昵交融的時刻,梁惟也抱着她一遍一遍喚她阿瓷,阿瓷,時暮瓷才反應過來,除了梁惟也,再也沒人會用這樣的語氣叫她阿瓷了。
一夜未眠,加上吃了感冒藥的緣故,時暮瓷眼皮逐漸沉重起來,抱着抱枕,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梁惟也将車停在路邊,看着副駕上沉睡的人,眼神漸深,梁惟也盯了片刻,從後面撈起一個沒有Logo的羊毛巾,輕輕蓋在她身上,原本半小時的路程,梁惟也開得很慢,快一個小時才到園區附近,見她睡得沉,梁惟也不忍叫醒,就把車停在路邊,坐在車上等她睡醒。
中途時暮瓷動了動,沒有醒,應該是坐着睡姿僵硬,不舒服,梁惟也正好湊上去,暮瓷就勢靠枕到了梁惟也肩膀上,梁惟也全身一激,動都不敢動,又怕她掉下去,梁惟也腰身挪過去幾寸,用手托住暮瓷的腦袋,将她放在他頸窩處,他身上的味道格外安神助眠,時暮瓷往前蹭了蹭,睡得更熟了。
梁惟也吸了一口氣,等她蹭安穩後,梁惟也才敢輕輕呼出,低垂眼眸,就看到她滿頭烏發散在他肩上,她的皮膚很白,睫毛長而卷翹,比起清醒時候的遺世獨立,又風情萬種,睡着的時暮瓷很乖巧,鼻息很輕,像一只依偎在他身邊的小貓,她整個人都很輕,梁惟也卻覺得肩上沉重,酥酥麻麻的感觸硬了半個身體,在很久之後,他才意識到,原來他的世界,就這麽輕輕的靠在過他的肩頭。
歐陽柘打來電話,梁惟也手快挂斷,被挂掉了電話,歐陽柘發來一條信息,梁爺,莫不是有人打着您的名號招搖撞騙,然後附上他和他小學妹兒的聊天截圖。
時暮瓷是個善于分享的人,虛拟的網絡世界和筆下的原創設計,都是她喧嚣靈魂的出口之一,西京國賓內,梁惟也只是短暫浏覽了她的日常分享,從她的社交主頁和好友互動,可以窺得幾分她是個怎樣的人,從事什麽事業,再結合歐陽柘發來的聊天截圖,她剛才接近自己的目的,不言而喻。
梁惟也嘴角一沉,給歐陽柘回了個豎大拇指的表情。
歐陽柘收到信息,一時分不清這位大爺究竟是在誇他還是陰陽他,接着又收到梁惟也信息,是安排他和法務對接确認版權歸屬事宜。
時暮瓷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做了個很長的夢,亂七八糟的元素亂入,她夢到了奶奶的一件粉紅色的毛衣,雪地裏有兩個妖怪,鄉下的月色清涼如緞瀑,被撕碎的小人書,被摔在馬路上的八音盒,夢裏還有司木,“唔、”暮瓷驚醒,有些睡懵了,腦袋有些發沉,大約是感冒藥的作用。
“阿瓷醒了。”
時暮瓷聽到頭頂一道聲音,猛然清醒,她竟然靠着梁惟也睡着了,時暮瓷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梁先生,我睡着了。”
“沒關系。”
暮瓷趕緊起來,看到周圍熟悉的環境,驚訝:“已經到了?我睡了多久,梁先生怎麽沒有叫醒我?”
“不久,正準備叫阿瓷。”
“實在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煩梁先生了。”時暮瓷拿好東西,随身的包,感冒藥,還有她喝了半瓶的水。“那我先走了,謝謝梁先生,打擾您了。”
梁惟也保持剛剛的姿勢。
“客氣了,那我們後天見。”
“好,梁先生後天見。”
梁惟也颔首,目送她走進去。
快到中午十一點鐘了,日頭升了起來,時暮瓷下車打開門的間隙,周圍的暑氣順着車門漫了進來,裹着濃郁的石楠花香,梁惟也皺着眉,擡手去開冷氣,卻發覺他的右肩早已被枕到麻木,梁惟也動了動手指,麻麻木木的身體簡直不受他控制,梁惟也不由失笑,算上路上的時間,她已經快睡了兩個鐘頭。
梁惟也活動手臂,掉轉車頭,去西郊別墅補覺。
只有安裝在車內的攝像頭,悄無聲息的記錄下了一切影像,并不是時暮瓷睡懵,主動靠在梁惟也肩頭,而是梁惟也自己坐過去,将她輕輕摟過來,讓她靠在了他的肩上。老國槐上的一聲蟬鳴,叫響了整個夏日,恹恹落蒂的滿樹洋槐,掩去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今天是個好天氣。
浩浩湯湯的夏日終于來臨了。
時暮瓷進去時,林朝露忙碌的連頭都沒擡,眼睛盯着電腦屏幕,嘴上卻在八卦, “暮瓷你來啦,你剛剛進來時看到沒有,我們園區門外停了輛豪車哎,好像是輛邁巴赫。”
“哦,沒看到。”暮瓷說得心虛。
“咦?那大概開走了,好像停了很久。”
林朝露餘光瞥見她還穿着昨天的衣服,“暮瓷你今天怎麽沒換衣服呀?”
“嗯……我的衣服都在這裏。”
聽她中氣不足,朝露擡起頭,就看到時暮瓷一臉疲态,“哇,暮瓷你怎麽精神這麽差,昨晚沒睡好?老實交代,是不是和……嘿嘿。”朝露一臉壞笑。
時暮瓷無奈地搖了搖手裏的藥。
“感冒了。”
“啊?怎麽回去一晚上就感冒了,嚴不嚴重啊?有沒有去醫院?”
“還好,我上去換衣服,再躺會兒。”
暮瓷下車走了幾步路,覺得腦袋更沉了。
“對了朝露,吳主任要的東西。”
朝露指了指電腦,“正在寫,正在寫,暮瓷你放心吧,交給我,你快去休息。”
“辛苦我們露珠兒了,下周五返校就要用。”
“好的,沒事兒,我今天就能趕出來。”
“暮瓷你等會兒想吃什麽?粥?”
“就白粥吧。”
“行,到了我叫你。”朝露去訂餐,看着暮瓷情緒不高,身體也不好,就沒再追問關于她是如何約到行止館長一事。
時暮瓷中午吃了幾口粥,吃完藥又睡了會兒,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來,神清氣爽,感冒也好的七七八八,身體輕松活絡許多,就立刻投身工作,第一版衣服挂起來,将修改意見反饋給工廠老師傅,重新打第二遍版,同時約了攝影、模特兒,周末要給新品拍商圖,提前上架做預熱。
林朝露做好了PPT,暮瓷又修改了幾遍,下周五她要去學校遞交論文,下午應邀進行高校創業分享會講座,上新在即,朝露也在客戶群裏一個一個發預熱通知,姐妹兩個忙的暈頭轉向。
下午六點剛過,有通電話打進來,尾號4個8,再熟悉不過了,時暮瓷實在想不出對方為什麽還會聯系她,鈴聲響了很久,暮瓷才接起來,趙芃成在電話裏告訴她,他現在在醫院,阮蓁蓁的父母也來了,阮蓁蓁去世了。
昨天還好好兒的。
時暮瓷大吃一驚。
林朝露陪時暮瓷趕到醫院時,阮蓁蓁的媽媽坐在醫院長廊的凳子上哭哭啼啼,邊上還有個男人,在幫忙處理後續事宜,趙芃成誤以為他就是阮蓁蓁父親,其實那是她的第四個後爸,由此看來,趙芃成并不知道阮蓁蓁的家庭情況。
阮蓁蓁的媽媽竟然還能認出時暮瓷,過來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哭訴:“暮瓷啊,怎麽會這樣,蓁蓁怎麽這麽想不開喲,你說她一個女孩子,我們誰逼她了嗎,為什麽想不開要去自殺。”
“阿姨,請您節哀。”
時暮瓷也覺得心情堵塞。
阮蓁蓁剛轉學來時,暮瓷就見過她媽媽,那時候她媽媽打扮的很時尚,教暮瓷記憶深刻。暮瓷不喜歡別人觸碰,可蓁蓁媽媽就是不放手,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反複哭訴,時暮瓷忽然想起了課本上的祥林嫂,她的孩子被狼叼走後,大約就是這樣逢人就講,逢人就哭。
阮蓁蓁的媽媽是趙芃成聯系來的,以前同事的身份,大約除了時暮瓷,沒人知道阮蓁蓁和他交往過,或許在趙芃成眼中,根本沒當她是女友,露水情緣,幾夜姻緣,只有阮蓁蓁認真了。阮蓁蓁是自殺,留了遺書,連警方都沒有驚動,她沒有留下什麽錢,卻有滿屋子的名牌衣服、包包,據說趙芃成發善折現,給了她媽一筆錢,他們就帶着她的骨灰離開了,這些都是很長一段時間後,時暮瓷才知曉的。
林朝露并不認識阮蓁蓁,只是來陪暮瓷,朝露不想上前,站在二樓樓梯口等暮瓷,轉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林朝露剛想叫,卻看見旁邊有一個女人挽上了他的胳膊,朝露心裏一咯噔,遠遠地看了暮瓷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朝露躲在石柱子後面,看清了前面的人,确實是司木,他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林朝露一時間思緒萬千,進退兩難,眼看他們要離開,只得趕緊拿出手機,将前面兩人拍下。
“幹嘛偷拍別人?”
趙芃成出來抽煙,冷不丁地,在她身後喊一句,吓得朝露一激靈。
“沒、沒拍啊。”
林朝露心口不一,按着手機跑開。
這可真有趣兒。
趙芃成笑着掏出電話,撥給梁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