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後餘生

16 往後餘生

星期二早上8點,暮瓷和朝露上架了五一新品鏈接,一共兩個款式,一款是綠色和紫色的改良旗袍,取名一枝春,還有一款是藍粉色系的國風連衣裙,群頭一圈兒繡花,雖然是機繡,但暮瓷摒棄了傳統的熱熔粘膠,選擇用無紡紙布做繡花襯布,裙子整體柔軟飄逸,是她們店鋪今年夏季的主打款,暮瓷取名叫:春華未止。

時暮瓷打着為店主慶生的旗號,在新品福利上面,又發放了一波可疊加使用的優惠券,在大家還處于試探性網購的時候,時暮瓷已經大刀闊斧讓利投入,朝露誇她是懂營銷套路的,信心滿滿的埋頭潛入各大社群開啓安利。

鏈接剛放出來半個鐘,春華未止預售80件,平價款一枝春預售158件,她們家的衣服風格,偏小衆愛好,本身就有點兒圈地自萌的個人特色,預售前半個鐘能賣出這個數,就已經超出兩人預期。

朝露激動地抱住暮瓷,“啊啊啊,暮瓷,生日快樂,上新快樂!”

“快樂快樂,一起快樂!”

暮瓷回抱她,一顆懸着的心才落地,這下她可以放心去工廠下單了,工廠不做散單,或者下單數量太少,工價翻倍,她的成本蹭蹭漲。

時暮瓷心情大好,拿了件自留的綠色旗袍樣衣,擋住了臉,穿上新衣對鏡自拍,然後發了條動态:新品上新,生日快樂/買買買.jpg。

評論區附上新品鏈接。

上學的時候經常以店鋪名義參加漫展活動做宣傳,時暮瓷加了不少二次好友,有人點贊、有人評論、有人祝她生日快樂,還有妹妹仔急着下單,後臺銷量持續上漲,評論區有小妹妹來咨詢選碼問題,暮瓷一個一個耐心回複,忽然點贊+1,梁惟也的昵稱,淹沒在了一衆妹妹們的網名裏。

時暮瓷回評的指尖一停頓。

指腹滲出一層層細汗。

膩膩的,像是擦了一層護手霜。

下一秒,梁惟也的電話進來了。

暮瓷手心一突,接起電話。

“現在忙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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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惟也這句話問的好自然。

“還好。”

暮瓷将一绺頭發挽到耳後。

“中午飯吃了嗎?”

時暮瓷一看時間,已經快12點了。

“還沒。”

“想吃什麽?”

“我讓小寒給你送去。

“昨天那家吃不吃得慣?”聽聲音,他那邊好像又在車上,忙裏偷閑三連問。

“不用不用,我們定了餐。”

“行。”

他停了停,随口問了句:

“昨天怎麽沒有回複我?”

“嗯?”話題跳的太快,時暮瓷以為漏回了的消息,從電腦端打開和梁惟也的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停在他那句:剛剛在忙,抱歉。這還要怎麽回複?暮瓷随口敷衍解釋:“昨天也在忙。”

梁惟也喉嚨“嗯”了一聲。

又問她:“那晚上想吃什麽?”

“都行。”想到酒店事件,暮瓷又補上要求,“安靜點兒就好。”适合談事情。

大約是在思考,他那邊默了幾秒鐘,說:“好。下午五點鐘,小寒過去接你?”

“好的,謝謝梁先生。”

只聽他又笑了一聲,低低的,像從嗓子裏悶出來的一句磁音,“不客氣,阿瓷。”

這一句,時暮瓷莫名想到了二次元裏的男CV,雖未見面,但僅憑聲音已經極具貼合真身,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簡直戳在了她這個聲控的興奮點上。

梁惟也坐在車裏,一邊和暮瓷講電話,眼睛卻在浏覽文件,簽完最後一份合同,掌心捏筆杆,兩指夾起筆帽,梁惟也單手旋上了Montblanc的筆帽兒,一看她還沒有挂斷電話,“嗯?我以為阿瓷你挂斷了。”

時暮瓷陡然回神。

“沒事兒,剛在忙。”說謊咬到舌尖,她嘤唔一句,不等梁惟也再回話,匆匆挂掉電話。

“啪——”一聲。

工作室的燈同時被關掉。

暮瓷第一反應是跳閘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生日快樂呀,暮瓷~”

林朝露捧着蛋糕從門口走進來。

暮瓷含着沁出血跡的舌尖,“呀?什麽時候去買的蛋糕,謝謝朝露呀。”怪不得剛剛不見她人。

林朝露把生日皇冠戴到暮瓷頭上,點燃了生日蠟燭,笑嘻嘻道:“祝我家大老板的生日,今天就先随便過一過,明天我約上毓梅她們,我們再去Happy!”

“快快,吹蠟燭許願!”

“就祝我們生意興隆,做大做強,争取早日上市!哈哈哈——”這是朝露常挂在嘴上的“美好願景”。

時暮瓷閉上眼睛,雙手抱在胸前許願,吹滅蠟燭,燭火搖曳間,朝露抓拍了一張她虔誠許願的側面照,看不清臉,但氛圍感拉滿。

朝露開了燈,暮瓷給兩個人分切蛋糕,朝露把那張照片給暮瓷看了一眼,征求她同意後,配圖發了條動态:

大老板獨美,生日快樂!

/照片。

百無聊賴的歐陽柘剛好刷到這條動态,立刻欠欠兒地截圖發給了梁惟也。

梁惟也這邊剛下車抵達宴會會場。

“梁館長好、”

“周董事、”梁惟也微笑點頭,和來人握了握手,對方Tittle是燕京美術館的董事。

“梁館長,上次咱聊過的,關于借展那事兒,梁館長您考慮的怎麽樣了?”

“不好意思周董,我回個電話。”

“好的好的、您請、”

正好兒,小寒手上的電話震個不停,梁惟也招招手,接過手機進了會場,合理略過了周董事關于借展的話題,梁惟也看了眼手機,是歐陽柘的信息。

掃了眼截圖,梁惟也兩指放大圖片,關注點落在了奇怪的地方:什麽叫獨美?

歐陽柘從前是個愛沖浪的中二少年,精通網絡用語,歐陽柘叼着煙,打字回複:大概是,臭男人不要來沾邊兒。

梁惟也:???

歐陽柘抱着手機笑死。

梁惟也:照片單獨發我。

歐陽柘笑到咳嗽:您自個兒裁裁。

梁惟也:糊!

無聊的對話,最後那個感嘆號,看出來已經忍無可忍,梁惟也發完最後一個字,把手機扔給了小寒,順手接了杯香槟,走進了西裝革履的人群裏。

玩笑歸玩笑,歐陽柘還是乖乖的将朝露空間的動态配圖轉發到了梁惟也手機上。

時暮瓷和林朝露吃着蛋糕,時不時回着客戶消息,朝露拍的那張圖在她的主頁引起不小轟動,八百年不聯系的男同學們紛紛留言,問這位美女是誰,給個聯系方式呗。

朝露一概不理,開心刷着動态。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暮瓷和朝露刷到了司木的最近動态。

致愛麗詩:往後餘生都是你

配圖是兩張結婚證的封面。

時暮瓷腦袋裏轟隆隆的作響,往後餘生,這句話司木也對她說過很多次,暮瓷甚至在前幾次吵架中,試圖去反思兩個人的關系,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麽,是不是她不夠體貼熱情等等。

暮瓷有一瞬間的失态,不是她放不開,實在是,太快了。

他們相識五年,前一晚和她分手,今天就和別人領證結婚,快到過于虛幻,為什麽?明明一開始是他先奔赴她而來的,她這邊才漸入佳境,他就已經抽身分離。

除了林朝露,兩人共同的好友們并不知道時暮瓷和司木已經分手,畢竟他們曾經是所有朋友眼中的最佳情侶,看到司木的這條動态,默認新娘就是暮瓷。

果然。

幾個好友紛紛發來祝賀:時大小姐生日快樂、祝福你和司木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滿屏的消息。

創業園區裏有好些家屬樓,小學生們一放學就聚在園區裏玩鬧,也算了繼承了五月初五的傳統娛樂項目,鬥草。園區裏摘了樹葉梗筋,以草斷草,斷者即輸,磨斷了對手的草枝,一個勁搖旗吶喊:你輸喽、你輸喽、

林朝露起身關了窗戶。

孩子們的嬉鬧聲漸遠漸隐。

時暮瓷保持一個姿勢,點開躲無可躲的賀詞,一個一個回複,謝謝,新娘不是我。

胳膊在本子上按的久了,潔白的皮膚上印了一排排鉛墨油字,每個字都斷斷續續、鏡像颠倒,是莫泊桑短篇集裏的一句話,198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譯版本,“她感到了一種神經質的焦慮,每一分鐘都象是沒有盡頭,時間過得多麽慢啊。”

小時候,每讀到此處,她總以為“象”字印刷錯誤,後來查閱辭海,1964年的漢字簡化總表裏,“像”是“象”的繁體,規定以“象”代替“像”,1986年重新公布的簡化字表中,才把這兩個字作為獨立的規範字體,重新定義它們的意義。

司木的這條動态,徹底重新定義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朝露昨天還借着辯論賽辯題的試探他們是否會符合……都不會有了,他們之間再無交集,時暮瓷保持這個姿勢很久,直到發覺一塊奶油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林朝露問她,是不是很恨司木。

時暮瓷平複了心緒,删除了他的聯系方式,她說不恨,沒辦法,五年前路燈下的那雙眼睛,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感覺,哪怕行至此刻,她始終沒有懷疑過很多年前他那一秒的熾熱。

好聚好散吧。

她想有個體面的結局。

時暮瓷回複完所有消息,關掉了手機。

太累了,她現在只想睡會兒。

“暮瓷,你沒事吧?”

暮瓷笑了笑,搖搖頭,“沒事。”她笑得很安靜,骨子裏的寂靜,像要随風去。

看着時暮瓷上了樓睡去,朝露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一定要替暮瓷鳴不平,抹着眼淚指桑罵槐,在網上一頓輸出。

漢字都認識,組合在一塊兒他就讀不懂了,歐陽柘念了三遍,才從朝露的這則動态裏提取出幾個關鍵詞:渣男、出軌、綠帽……

嚯,前一條還開開心心。

真是女人心,一刻十三變。

歐陽柘閑的沒事幹,私聊朝露,豎起八卦的耳朵問小學妹兒,發生了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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