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提綱挈領

24 提綱挈領

路過西郊的墅群,梁惟也指了指租賃給暮瓷房子的大概位置,這兒暮瓷和朝露來過幾次,以前她對工作室的發展規劃十分謹慎,運營品牌的同時還要兼顧學業,前幾年微弱模糊的自我探索進程,不足以支撐起搬到這裏的投資回報率,但是現在她們畢業了,又即将和行止博物館達成品牌聯動合作,對于三十八年風月而言,也許是時候往前邁出一步了。

車裏降了溫,可還是充斥着暧昧耽溺的氛圍,梁惟也擦幹淨手,随手替她擰了瓶水,時暮瓷接過水,盤坐在軟榻上默默喝了兩口。

兜兜轉轉,工作室還是要搬到這兒,不可否認,不知不覺中,梁惟也開始在她野蠻生長的事業線路上提綱挈領,無論合理或是荒謬,她和這個人在一起時是舒适的、向上的,暮瓷咬着瓶蓋擡眸觀察梁惟也,她第一次認真審視起這個男人,一如第一次審視自己的內心。

暮瓷永遠不會忘記,她在那個失意的夜晚,心甘情願走向梁惟也。

在她感情最缺失的時候,這個男人開始光明正大引.誘她,愛意搖晃,得窺天光?這些都不重要,梁惟也給了她一個銅綠色的春夏,至于其他,若問二人之間有幾分真心真情?真真假假,又不需要著書立說,沒必要太過于粉飾執着,得到和失去永遠在同步進行,暮瓷只知道,她得到許多。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愛的最高需求,不是生理需求,也不是單一的歸屬和愛情,是指雙方關系能否突破人本主義的局限性,實現你的自我需求。

感受到她在一直看他,梁惟也略擡頭笑笑,單手旋開筆帽繼續去簽文件。

“在想什麽?”

暮瓷了解這兒的租賃行情,裝修好點的房東直租,都要求押半年付半年,一年起租,這樣一來,租個工作室小幾十萬套進去,她手上的現金流要留給工廠加工和後期傳播。

“我在想,房東先生,您的房租要如何收付?”

“嗯?随你。”

暮瓷看他神色,猜測:“梁先生不會是第一次放租吧?”

梁惟也沒有停筆,坦誠道,“第一次自己經辦,平時都是管家負責。”這種小事,都不用給他彙報細節。

梁惟也似乎察覺出她有松退之意,頓筆提議,“要不這樣,阿瓷你可以直接把房租轉給柏珊,也省得我給她開工資,還要從你這兒過一遍。”

時暮瓷搖搖頭,“不用,梁先生,如果我們真的租了您的房子,這裏的月租租金肯定遠高于阿珊月薪,這種明細往來雙方既不好做賬,又打亂了工作室的薪酬體系,而且一碼歸一碼,柏珊到我這兒做事,我就該付她相應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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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看待此事規劃長遠,又有自己的主見,梁惟也欣慰的點點頭,說一切由她安排,只是意外暮瓷對柏珊的轉變,“看來小姑娘通過了阿瓷面試。”

“阿珊很好,很專業。”

“有想法,又能吃苦耐勞。”

梁惟也靠在真皮座椅上捏了捏手腕,玩笑:“很難相信,阿瓷能給柏珊這麽高的評價,我都懷疑你誇贊的人是不是我妹妹。”

“不要懷疑,梁先生您的妹妹真的很優秀。”暮瓷把水瓶的塑料腰封撕掉,反方向再粘在瓶身上。

“希望她好好工作,不要叫你失望。”

暮瓷嗤笑,“哪有這麽嚴重,又不是簽了賣.身協議,如果有一天柏珊找到更适合她發展的平臺,我非常支持她擇優跳槽。”

梁惟也敲了敲食指,“到時再說,她在這一行當能做多久還不一定。”

暮瓷聽出他語氣中的無所謂,“可能梁先生無法理解阿珊對夢想的追求,所以不相信她的赤誠以恒,比起梁先生經手的大事業,一件衣服,一處花紋,在梁先生看來小到不值一提,但對于我們來說,每一條筆觸的創作都是進步和堅持。”與其說她是在替柏珊辯解,還不如講她是在為自己明志。

“阿瓷你會錯意了。”

梁惟也稍作停頓,換了個方式解釋:“天下之人,大多都眩於聲名,個人喜惡追求這件事,沒有什麽大小貴賤之分,我打個比方,譬如做一個夢,有人喜歡醒來去查周公解夢,有人喜歡清醒後去研究西格蒙德的精神分析引論,你無法說哪種針對性治療更合理,只能說,你之為你,自有你為之。”

“作為柏珊的哥哥,我沒有質疑她的理想,但是作為梁家的一員,或許以後有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

梁惟也說的隐晦,暮瓷心頭一怔,好像在即将陷入沼澤前被人猛然拽住。

時暮瓷“嗯”了一聲,說了句:“受得什麽樣的福蔭,就要受得什麽樣的約束。”

梁惟也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置可否。

兩人間話題終止,車內輕松融洽的氛圍慢慢淡了起來,梁惟也先打破僵局,指了指暮瓷手裏的水瓶,随口問:“阿瓷為什麽喜歡撕标簽?”上次離開西京國賓時就發現她有這種小癖好。

“這個?”

“以前參加線下活動,每次活動結束後場館裏到處是半瓶子的礦泉水,喝半瓶扔半瓶,太浪費了,我習慣給自己的水瓶做個标記,空瓶再開新的,不浪費。”

梁惟也誇她習慣好。

他們的車子還沒路過衆生殿,前方就響起了暮鼓晚鐘,燃燈千行,鎢絲燒亮,彷佛行于銀河之上,不論見幾次,時暮瓷都會被這種迎接梁惟也歸家的陣勢震撼到,反觀梁惟也,這些于他而言,就像每日一餐一飯,稀松平常。

伽耶動作倒是快,把那棵複生槐移到了衆生殿偏院,一株枯死千百年的老槐,栽在綠意葳蕤的院子裏,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伽耶說,這是他送給阿瓷你的生日禮物。”梁惟也忽然指着複生槐對她說。

“送我?七哥說笑罷。”

“這是梁先生您一幅墨寶贏來的。”

梁惟也笑着搖搖頭,“你不了解伽耶這個人,他要是想賴賬,我寫再多詞曲也沒用,要不是看在阿瓷你的面子上,這棵複生槐還真種不到我這兒。”

梁惟也說的是實話,伽耶私底下确是這麽和他說的,可不能讓燕京城裏的梁爺在女伴面前丢面兒。

時暮瓷不信她能有這麽大的面子,轉移話題,“這棵複生槐很值錢嗎?梁先生這麽喜歡。”

“遇到賞識它的人手裏,還算有點兒價值,若遇到目不識珠的人,和燒火劈柴也沒多大分別,我對這倒談不上多喜歡,只是覺得很稀有少見,又恰好了解這個,真正種到自己院子裏了也就那樣。”梁惟也沒想着要和伽耶搶這玩意,不過是玩心大起。

暮瓷知道,行止随便一件藏品拎出來,都比這半截複生槐珍貴,隔着車窗望去,暮瓷忽然覺得這半截枯木很适合放在這兒,衆生殿裏的香火,會證見複生槐裏破碎枯萎掉的成千上百個春夏秋冬。

“複生槐,真的會複活嗎?”

“理論上會的。”

“要多久會複活?”

“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十年二十年。”

也許幾十幾百年,梁惟也沒往下說。

梁惟也看她對此好奇,忽然說:“阿瓷喜歡?那等它複活了送你。”

這種話不該是梁惟也會說的。

時暮瓷聽完,低頭笑了笑。

兩人回了四合院,梁惟也沒提前和林媽說他今天帶暮瓷回來,林媽沒有提前準備宵夜,梁惟也沒有晚上吃東西的習慣,平時飯局又多,很少在家吃飯,以至于林媽一把廚藝沒地兒施展。

看見暮瓷來了,林媽又是唠叨梁惟也,又是批評小寒,怎麽沒有提前告訴她,要知道暮瓷來,她一定要備好一桌夜宵。林媽說着,問暮瓷想要吃什麽,她立刻去做。

暮瓷簡直哭笑不得,這幾天她胖了三斤,可不敢再吃了。

盛情難卻,林媽端來了兩盅湯。

“照這個吃法,我快要胖死了。”

暮瓷坐在餐桌前向梁惟也吐槽,雖然嘴上這樣說,還是被勾起了饞蟲,暮瓷嘗了一口,由衷稱贊林媽廚藝。

“等工作室搬過來,你可以每天嘗到林媽的手藝了。”

“我哪有這麽厚臉皮。”

兩人閑聊飲完湯後,暮瓷明天早上要回學校做創業分享會,端着電腦在花園裏練習演講,梁惟也閑來無事,就坐在她面前給她當唯一聽衆。

一開始時暮瓷還有點兒不好意思,随着屏幕上的資料一幀一幀開始播放,暮瓷漸入佳境,大大方方向他分享她的創業初衷,創業理念,以及這幾年的創作作品和心路歷程。

陰差陽錯的,梁惟也開始一點一點了解到關于她的這些年,他清楚的看到,夜燈下,她濕潤溫和的眼睛裏迸發出的暴烈的理想與堅持,他想起孟浩然的一句詩: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描述此刻的她,再貼切不過。

第一遍結束,梁惟也送上掌聲。

時暮瓷問她唯一的聽衆,分享演說怎麽樣,邏輯是否清晰,梁惟也看過無數場大大小小的講座,自己也參與過數不清的分享會,但他敢說,這次是最沉浸認真的一次。

梁惟也根據自身經驗,給暮瓷的分享內容做了點調整,又給她的品牌前景進行深度剖析,他提出的問題都在暮瓷的經驗盲區,修改創業會內容的同時,也是結合時事,重新審視三十八年風月的發展進程,時暮瓷虛心求教,聽的很認真。

反複修改後,暮瓷又對着梁惟也做了一遍分享。

梁惟也一字一句一理論的矯正,被暮瓷學習采納分享出來,怎麽說呢,這種感覺,對梁惟也而言,真的非常奇妙,他想起一個故事:誰精養的玫瑰,就會有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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