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茶滿徑
28 山茶滿徑
馬上就五月份了,西北的天氣還是料峭春寒,飛機上有人提前做了攻略,拿出羽絨服穿上,時暮瓷今天裏面穿了件針織長裙做內搭,外面套了件舊風衣,起飛後還真有點兒涼。
程四昨晚知道她趕早班機,特意送了她一件羊毛披肩,暮瓷拿出來披上,她只上手一摸,就知道是最好的羊毛面料,百分百純羊毛,身骨挺括,細膩平整,她做這一行當,對服飾面料工藝很有研究,摸到領口處似有花紋,暮瓷翻開看去,原來肩頸處繡着一朵白山茶。
時暮瓷先是一愣,細看針腳,是典型的三秦刺繡,出自陝西民間的刺繡風格很好辨別,它不拘於刺繡針法的一程一式,非常具有地域特色,這種繡法起於虞舜,興在唐宋,在明清時候得到廣泛發展,現在看到的很多清代古董衣、鳳尾裙大多采用這種繡式,程四應該是專門提前找人繡了這件披肩,頂好頂用心的禮物,送給梁惟也的女伴。
只是這次跟在他身邊的人恰好是她而已。
羊毛面料上泛着特有的膘光,時暮瓷有一下沒一下撫摸着,飛機慢慢離開了三秦大地,廣播裏空姐字正腔圓,她順着車窗往下望去,重重疊疊的山巒秦嶺漸漸隐去,雲層外的第一縷太陽照了進來,光束裏盡是塵埃,懸浮四散,昏黃耀眼一片,一時之間恍惚的很,分不清是清晨朝陽還是暮時落日。
昨天傍晚薇龍和她分別後,李組長并沒有從裏面出來,只有梁惟也和程四出來了,兩個人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程四遠遠沖着薇龍招了招手,薇龍立刻換上她的招牌笑容,踩着十厘米高的細跟闊步走了過去,不知道程四向她交代了什麽,薇龍只垂着手頻頻點頭,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兒為難的情緒,或許真如她所說,她是很樂于賺這份錢的。
梁惟也負手站在一架酸枝雕花地屏後,透過屏風漠然地望着他們,薇龍聽完程四的交代,繞過屏風走了進去了,路過梁惟也身邊,停下來恭恭敬敬稱呼了他一聲“梁爺”,梁惟也都沒拿正眼看她,可有可無點了點頭,順昌隆織造的大型屏風,屏心是整塊的白緞廣繡,花鳥彩絲光彩奪目,屏周鑲嵌了一圈滿螺钿,晶透閃耀,梁惟也這個人站在旁邊,不僅毫未失色,反倒更顯貴氣。
梁惟也也看到了暮瓷朝這邊看着,遙空對她舉杯,隔着屏風,時暮瓷看得不真切,以至于她會錯了意,以為梁惟也招呼她回去,暮瓷放下酒杯從人群中繞過去。
薇龍已經領了任務進去了。
時暮瓷聽見程四的聲音,腳步一頓。
“梁爺,怎麽樣?一切順利嗎?”
梁惟也嗤鼻一哼,“投其所好,能有什麽不順,怎麽?伽耶這就坐不住了?”
“沒有。”程四賠着笑,“七哥那邊倒不急,七哥信梁爺。是藺主席,這眼看着火要燒到他身上了,要不是有人盯着,他恨不得親自求到您面前。”
“求我?求我有什麽用,早幹什麽去了,得隴望蜀,人心不足。”
事已至此,程四只能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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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惟也盯着裏面,壓低聲音交代:“告訴伽耶,李組長這裏暫時壓住了,他想全身而退是不行,還是得找個人出來頂下這件事。”
程四聞言獻策:“要不讓薇龍在李組長身上再下點功夫?”
梁惟也擺擺手,“沒用。這樣,你把李組長的意思傳達給藺。”梁惟也點到為止。
“您的意思是?”程四臉色一肅。
“他們這條線,誰都有想保的人和事,至于這些人和事有多重要,就看他們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梁惟也笑得泯然,“我又不是神仙,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我仁至義盡。”
時暮瓷沒頭沒尾聽到這些,她再沒上前,可剛轉身離開,又聽到程四忽然問:“梁爺,咱那院子裏的山茶花要不要撤掉?”
他話題轉的太快,梁惟也眉間一蹙。
程四看着他的臉色,解釋:“我這不是怕時小姐知道了多心。”
“就你多事。”梁惟也無所謂。
“她和別人不一樣,她不會在意這些。”
程四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說:“好咧,我下次搞驚喜前先問問您。”
時暮瓷默默的走開了。
走到門口,就遇到了喬徵晖,梁惟也行事并不高調,但他既然進了這夜未央,有些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想和他認識認識,見不到他本人,就會從他身邊人下手,所以這一晚上趙芃成的電話差點被打爆,時暮瓷是有程四親自守着,一般人也攻略不進來。
這不是為了李組長的事情,給喬徵晖鑽了空子,喬徵晖對暮瓷和梁惟也的關系很感興趣,時暮瓷敷衍了幾句,喬徵晖打量着她,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學妹鐘愛山茶花?”
暮瓷不明其意,如實回答:“花很好看,談不上鐘愛。”
她清楚的看到喬徵晖的眼神從探究轉為譏諷,至于為什麽,她沒有興趣知道,借着趙芃成解圍,暮瓷抽身離開。
時暮瓷來到院子裏透氣,滿院開着白山茶,她忽然想起來,梁惟也的四合院前也種了這種花,這裏的山茶雖然比不上西郊的,看得出也是精心照料,暮瓷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一枝山茶毫無征兆地、整朵整朵連頭帶枝滾落石階,它堕的無聲無息猝不及防,“怎麽站在這兒?”趙芃成從後出聲。
“哎呀——”
時暮瓷吓了一大跳,說不上是被落花驚到,還是被趙芃成吓到。
“對不住,吓到您了。”
趙芃成也被她的反應驚到了,笑着說:“時小姐,也哥到處找您呢。”
時暮瓷說好的,臨走之時又看了一眼石階,不知不覺已經滾落了七八朵,紅白相徑,觸目驚心。
晚上時暮瓷和梁惟也一起回了住處,梁惟也先沖完澡,暮瓷出來後,看到他又在埋案處理公務,這幾天的相處,暮瓷深有感悟,也許他們這樣的人,起點身份遠高于普通人,但不可否認,梁惟也的成功少不了他夜以繼日的努力和天南海北的奔赴。
時暮瓷的發梢還在滴水,梁惟也見狀擰上筆帽,起身向她走來,他拿起了吹風機,暮瓷領會,說:“梁先生您忙吧,我自己來。”
“我幫你。”
暮瓷不再推脫,由他擺弄頭發,這是梁惟也第二次幫她吹頭發,确比上次稍顯娴熟。
收了吹風機,兩個人一起坐在貴妃榻上,時暮瓷活動了下肩膀,梁惟也見狀,一只手撥過她的頭發,另一只手替她揉着後頸,一切過于自然,暮瓷都沒覺得有一點兒不自在,他一邊替她按摩,一邊抽過一份文件,“阿瓷,你看看這個。”
時暮瓷接過來,是一份關于經濟犯罪案件、打擊銷售僞劣商品的犯罪案例。
時暮瓷仔細看他标紅內容。
梁惟也問她:“阿瓷,你的服裝品牌有沒有進行商标注冊?”
“只登記了服裝類目。”
梁惟也敲了敲文件案例,建議:“現在好多企業都沒有品牌版權意識,阿瓷,我建議你進行全品類注冊,不僅品牌,單品品名及衍生名稱全部提前登記注冊,現在你的公司還處于起步階段,可一旦全面起量,競争品牌、整個市場上數不清的眼睛都會盯着你,記住,不要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隐患。”
時暮瓷看着手裏的案件,也表示同意:“是的,尹律師也提到過這一風險。”
“盡快提上日程。”
“交給尹律師去做就行。”
“好的,謝謝梁先生。”
那幾年恰逢電商行業飛速發展,平臺大力扶持之下,無數商家小店湧入開店,但是大多人都沒有品牌版權意識,以至于有些人組建團隊專門鑽這個漏洞,在店鋪之前搶注品牌商标,再以此高價轉賣,大品牌做了幾年的消費者品牌教育背書,為了挽回損失,只能啞巴吃黃連,高價買回自己的名稱,小品牌出不起錢,只能改名的改名,閉店的閉店,總之損失慘重。
三十八年風月也經歷了這樣的時期,但梁惟也今天的預見性提議,不僅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後來還幫她解決一件大麻煩。
“這都是小事,不用太擔心。”
梁惟也抽出她手裏的文件丢到一旁,往她身邊坐了坐,笑着問:“阿瓷累不累?”
“有點兒。”
“那我們去睡?”
“好像還睡不着。”
身體很累,卻沒有睡意,暮瓷想,人要是有睡眠開關就好了,一秒鐘入睡。
“阿瓷,那你有沒有什麽想問的?”
梁惟也捧起她的臉,望向了她的眼睛裏。
很奇怪,她竟然從梁惟也的眼神裏看到了真誠和坦然,時暮瓷忍不住笑出聲,梁惟也昨晚一夜未眠,今天又勞心費神,眼下有淡淡的烏青,不過不這樣親近也看不出來。
暮瓷伸出食指摸了摸他眼下烏痕,“梁先生想讓我問什麽?”
“今天、以前、甚至更久之前。”
“所有的事情,阿瓷想問什麽都可以。”
暮瓷試探:“梁先生知無不言?”
“嗯。”
梁惟也含笑,給她一顆定心丸,“阿瓷,我不會拿謊話诓你,不至于。”
這一點時暮瓷相信。
梁惟也不屑于做這種事。
他的眼神過于真誠,時暮瓷卻茫然了,她想問什麽呢?她能問什麽呢?問關于他們謀劃的生死大事?問關于這京北兩城的山茶花傳聞?問他為什麽偏偏選擇了她?
還是,直接問他。
他們之間的關系什麽時候結束?
一瞬間好多個念頭沖擊上頭,時暮瓷卻發現她還真沒什麽想問的,梁惟也說的對,她真的不在乎這些。
盯着梁惟也淵沉的眼神,暮瓷笑着靠近他胸口,低頭用鼻尖蹭開了他的領口,靜靜地擡頭說:“其實我很想問,梁先生您身上帶了什麽牌子的香膏,怎麽這麽好聞?”
梁惟也的眼神肉眼可見地深了下去。
“阿瓷,我是認真的。”
“你有且只有這一次機會。”
時暮瓷對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梁先生,我也是認真的呢。”
和第一次見她時一樣,她永遠渾沌疏離,像是被一層玻璃罩起來,梁惟也承認,一開始他只是被她的氣質和美豔吸引,忍不住去探究她的神秘,他很喜歡她的眼睛,很多時候都濕濕漉漉無欲無求,他甚至可以随時抽身,但他不喜歡她失神,因為琢磨不透她在想什麽,有種失脫自己掌控的慌慌然。
就好像現在,哪怕她看着他,哪怕她的眼球裏只映着他,梁惟也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從不用香膏。”
從他的聲音裏可以聽出他宣洩不去的情.欲,他的手從暮瓷的背後探了進去,暮瓷的腦子裏忽然想起落在滿階的山茶花,雪裏春晚,花瓣一層疊着一層,讓人忍不住揉啊揉,暮瓷忍不住吟出聲來,梁惟也被刺激到了,下手重了幾分,時暮瓷彷佛看到明天一早,滿院的紅白山茶圓骨碌碌滾落了一地。
梁惟也洗了澡,情動身上熱了起來,時暮瓷聞到他身上那股植物氣息重了幾分,他說沒有用過什麽香膏,那就是植物染料的茛良料子用的多了,沁入肌理,彌漫出絲絲的藥理檀香,暮瓷也不胡思亂想了,忍不住往裏蹭,咬着他的鎖骨處親吮起來,他整個人都是清苦冷冽的味道,暮瓷一時間不能自拔。
“阿瓷……”
梁惟也也把持不住了。
“嗯、”
暮瓷還有理智回複他。
“阿瓷,跟着我吧。”
這是梁惟也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暮瓷吻住他的喉骨處,笑着說:“好呀。”
梁惟也的身體和精神愉悅到了極致,院子裏的山茶開的極盛,白色的花團圓圓潤潤,綿綿軟軟的,他一手掌握住,往裏按了按,帶點兒嘶啞問:“阿瓷,這兒有沒有我?”
時暮瓷也舒展開了身體,嘴唇貼在他的脖子失笑不止,梁惟也卻用盡了手段逼她開口說話,暮瓷點點頭,愉悅地說:“有啊有啊。”
徹底被他揉摸到失去意識之前,暮瓷腦子裏在想,男人啊,有時候也蠻貪心的,要的還挺多。
小劇場1——
梁惟也:耶阿瓷說心裏有我!
阿瓷:大哥,床上的鬼話你也信哦。
梁惟也:???
小劇場2——
采訪:請問兩位誰先動的心?
阿瓷:呵,不是我。
梁惟也:呵,不是我。
阿瓷改口:哦,那算我吧。
梁惟也:咬牙切齒,我承認是我!
那個…能不能給作者專欄點個收藏
既然點進去了,那能不能順便給三本預收也點下收藏(鞠躬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