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絲萬縷
31 千絲萬縷
梁惟也挂掉伽耶的電話,低頭看到暮瓷彎彎的睫毛撲撲簌簌顫了下去,她站直了身體,和他拉開一點距離,梁惟也仗着周圍人跡稀少,笑着把她往他身邊拖了拖,“怎麽了?不喜歡這個驚喜?”他指了指腳下,袋子裏真的裝了衣物,是她常穿的那個牌子。
“只有驚,沒有喜。”
“梁先生親自為我去買衣服?”
時暮瓷笑了笑,梁惟也倒也坦誠,“倒也沒有那麽親力親為,來之前叫商場的人送過來的。”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
“款式和尺碼是我選的。”
“那我還要謝謝您。”
“不必客氣,阿瓷。”
和暮瓷想的一樣,梁惟也可沒有時間做這些事,也不必花這種心思去讨好女人,只要他願意,什麽樣的他得不到?他這種人,沒有太多感情,也實非良善之輩,這趟西安之行,他親自下場做局幫了伽耶,也能輕而易舉讓另一位的位高權重的主席主動“伏法”,時暮瓷大膽猜測,程四、薇龍、薇龍服務的對象,甚至包括整個夜未央的角角落落,無一不是任他驅策的一環,末了,他功成身退到這千裏之外,時暮瓷為自己前幾天那一瞬間的擔憂心慌而感到羞恥。
只是,他對伽耶說,她是他女友。
不是女伴,不是歡娛夜場上跟在她身邊的一個女人。
梁惟也偶爾會對她顯山露水,就像好友面前的這聲女友,就像日日夜夜攀進她身體後才會說的那些露骨的情話,他身體上的欲望像是一種病理情景,竭力單調地向她複制傳遞內裏感知,有人為愛所困,有人自由如風,時暮瓷必須打起十二萬精神,生怕在這場各取所需的交易中落入下風。
時暮瓷很快讓自己冷卻了下來。
“梁先生怎麽知道、我這兒?”
“西安那事兒鬧得有點大,老爺子聽到了風聲,我出來、躲躲。”還是那套說辭,只不過最後兩個字他是笑着說的。
這些她不感興趣,“我是說,梁先生怎麽知道我家、又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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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惟也指了指她的手機,“阿瓷,你們城市只有一家電影院。”
電影院……
哦,因為她的那條動态。
“糟糕、”
時暮瓷一把推開梁惟也。
果然,時暮朵舔着嘴巴一圈的冰淇淋,一聲不吭地站在邊上看着他們,看到她回頭,暮朵笑嘻嘻地叫了聲:“姐姐~”
“什麽時候吃完的?怎麽不叫我?”時暮瓷頭疼,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梁惟也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她們姐妹倆。
時暮瓷替她妹妹擦幹淨嘴巴,向梁惟也介紹:“梁先生,這位是我妹妹,朵朵。”
“朵朵,這位是——”
時暮朵已經十歲了,愛看電視,又看着她姐姐和這個男人抱了這麽久,暮朵十分伶俐地搶答,“我知道!是姐姐的男朋友,我應該要叫姐夫!”
時暮瓷第一反應是給梁惟也致歉,小孩子口無遮攔,請他不要在意。
梁惟也笑意深深,彎下腰象征性地觸了觸時暮朵一邊羊角辮上的頭繩,誇她:“朵朵真聰明。”
“朵朵,他不是——”
“阿瓷,小孩子面前,最好不要撒謊。”梁惟也打斷她,站在一旁好似看戲。
這種玩笑開不得,時暮瓷擔心時暮朵回去說漏嘴,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們剛剛擁抱在一起,暮瓷不想讓她小小年紀就覺得大人之間的男女關系如此複雜……
只好默認哄着時暮朵替她保密。
時暮朵眼珠子一轉,趁機談條件,要她姐姐帶她去娛.樂.城玩,時暮瓷口頭答應,說先送她回家,明天帶她去,暮朵嘴巴一癟。梁惟也笑問,那現在帶她去好不好啊?時暮朵一開始還有點怕這個“姐夫”,雖然他高高帥帥,但是冷冷的,這一問,暮朵開心地跑到梁惟也身邊,直說謝謝姐夫。
時暮瓷手動閉麥。
捂緊她的嘴巴說那快走吧。
縣城的娛.樂.城原本是家游戲廳,前幾年還能跳迪斯科,慢慢的城裏的年輕人外出打工,也沒人來跳舞了,這裏就改成了兒童游樂場地,當地人叫慣了娛.樂.城,很少改口。進門前,時暮瓷提前給梁惟也打預防針,這裏的項目玩過來,至少要浪費40分鐘時間,梁惟也卻笑着說:“我陪你。”
時暮朵沖過來,跑到他們中間,左手牽起她姐姐,右手試探性地抓住梁惟也的手指,觀察他臉色沒有生氣後,才大膽拖着兩人往裏走,“姐姐、姐夫、快進去了。”
節假日期間,娛.樂.城裏的人比平時多了兩三倍,有父母帶着小孩子來玩,也有年輕小情侶、回家過節的學生們,他們先去換游戲幣,前臺的小妹應該是假期出來打工,擡頭看見梁惟也,肉眼可見紅了臉,小妹遞過一張宣傳單,“你們可以看看,五一期間我們店推出了家庭套餐,充值會員有優惠,像你們一家三口,可以免費贈送三次——”
時暮朵打斷她:“這不是我爸爸媽媽,這是我姐姐姐夫!”
“啊?哦哦不好意思……”
“沒事,我們不用充值,換一百塊。”時暮瓷遞過錢,梁惟也卻笑着抽走她的錢,從自己錢夾裏拿出兩張鈔票。
小妹紅着臉去換游戲幣了。
“幹嘛?”時暮瓷不懂他這番操作。
“說好的,是我帶朵朵來玩,是吧,小朵朵。”時暮朵很配合地點頭。
時暮瓷震驚于梁惟也還挺會糊弄小孩,他們這麽快成了一個陣營,時暮朵卻拉着暮瓷小聲叨咕:“姐姐,剛剛那個人竟然把你認成是我媽媽了,誰家的媽媽穿這麽鮮豔,打扮這麽年輕。”
時暮瓷哭笑不得,“好了,去玩吧。”
時暮朵抓着游戲幣瘋玩去了。
四周吵鬧聲不斷,時暮朵拉着時暮瓷和梁惟也幫她套圈兒,暮瓷簡直是游戲黑洞,一個也套不準,梁惟也很自然地摸了摸她氣鼓鼓的臉頰,安撫她,接過塑料圈,一套一個準,“姐夫好厲害!姐夫姐夫,套最大的那個!”時暮朵的“姐夫”叫的越來越順口,梁惟也看起來挺受用,只有時暮瓷心驚膽顫,生怕在這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城市裏遇着熟人。
套完圈後,時暮朵已經徹底淪為梁惟也的小迷妹,拉着他去下一個游戲項目,時暮瓷抱着一堆戰利品跟在他們身後,說出去可能都沒人信,燕京城裏的梁爺,夜未央裏無數達官顯貴擠破頭都想結識的男人,正在這座西北邊陲的小鎮裏,陪着一個十歲的小屁孩兒在套圈圈,一個連逛街都覺得浪費時間的人,現在就這麽陪着她們,都說男人的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對梁惟也這樣的人來說,他的時間在哪裏,大概,他一時的興趣就在哪裏……“姐姐、快看,姐夫給我贏了一只小兔子!”時暮朵叫喊聲打斷思緒。
“啊?怎麽還有小動物?”
梁惟也松了松袖口,他已經極盡低調,可舉手投足間依然流露貴氣,他攤手,一臉無奈,“朵朵說她喜歡。”
時暮朵仗着有人替她撐腰,發誓她會好好養小兔子的。
“時暮朵你就造孽吧,她以前養過兔子,小兔子不是撐死就是餓死。”
“嗯?”梁惟也歪頭看她。
時暮朵心虛,說她自己去玩啦。
時暮瓷把她們的戰利品寄存在前臺,又拿了三瓶礦泉水,安頓好玩釣魚游戲的時暮朵,沒見着梁惟也,暮瓷轉了一圈,看到他在一間單人Karaoke玻璃房裏沖她招手,暮瓷走進去,遞給他一瓶水。
“謝謝阿瓷。”梁惟也用濕巾擦幹淨手,擰開瓶蓋,又遞回給時暮瓷。
“怎麽到這兒來了,梁先生想K歌?”
梁惟也拿過另一瓶水,擰開喝了兩口,“沒有,歐陽柘電話,外面太鬧了。”
“梁先生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是的。”
“是不是很吵鬧,很浪費時間?”
梁惟也自鼻息間漫出一聲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聲線有些沉溺,“還好,偶爾陪小朋友們玩,還挺有意思的。”
“哪有那麽多小朋友?”
“朵朵,”他刻意頓了頓。
望着她又說:“和朵朵的姐姐。”
“誰是小朋友了。”
時暮瓷臉頰一燒。
彷佛一只腳探進了沼澤地,暮瓷轉移話題,問歐陽打電話什麽事。
“沒事,他下午到。”
“嗯?到哪兒?”時暮瓷詫訝。
梁惟也放下水瓶,說出實情,“阿瓷你們肅城山南有片沙漠,有越野聖地之稱,老七為了犒勞大家,遠程組了個局,叫一圈朋友們過去玩。”
原來如此,時暮瓷知道這個地方,每年八月,山南沙漠都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越野盛會,伽耶選擇這個時候組局,應該也是為了避開盛會。
“梁先生怎麽沒去?”
“沒意思,不如來看你。”
“好幾天沒見了,有點兒想你。”
他是笑着說的,輕松坦誠,那句想你,就像是在問你今天吃了沒,聽起來也沒多少感情負擔,時暮瓷掰了掰手指,笑回:“梁先生,我們分別才兩天而已。”
“是嗎。”
梁惟也似乎有些失神。
“是的,周末早上——”
玻璃房子空間狹小,梁惟也忽然栖身上前,兩指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他的氣息有些紊亂,雙唇緊緊貼住她,舌尖的一點空氣,在兩人唇齒間來回往渡,時暮瓷被他忽如其來的吻欺到窒息,他抱的緊,推也推不開,暮瓷在他唇舌上一咬,梁惟也吃痛,卻笑着依舊不肯放開,他吮磨了好久,含着她的下唇有些喟嘆:“才兩天嗎,我怎麽覺着過了好久。”
時暮瓷的心,漏跳了一拍。
梁惟也進來前投了游戲幣,屏幕上循環播放着陳奕迅的《一.絲.不.挂》,這首歌前年榮獲香港CASH各項音樂獎,時暮瓷單曲循環過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是她幾款創作的背景音樂,陪她度過無數日夜,林夕的詞配上Eason的嗓音——
“誰料你見松綁了又願見面
誰當初想擺脫被圍繞左右
過後誰人被遙控于世界盡頭
勒到呼吸困難才知變扯線木偶
這根線其實說到底誰拿捏在手”
明明千絲萬縷,卻非要說了無牽挂,時暮瓷第一次不敢直視他的眼神,他的網羅游戲,誰都不想陷地太沉迷。
“姐姐、姐姐、”時暮朵喊着跑來,在她推門而入的前一秒,時暮瓷推開梁惟也,拿起話題假裝在唱歌。
“姐姐,我們去拍大頭照!”
時暮朵替她拿起水瓶,問梁惟也,“姐夫要不要拍?”
梁惟也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嘴角,笑着說:“不用,你們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