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所向披靡

38 所向披靡

第二天中午,梁惟也送時暮瓷回工作室,路上提出了一些關于公司股權架構的方案,看似很随意地給了她兩條建議,她目前應該怎麽做,各項章程如何重新拟定。

暮瓷對這一塊不是很專業,細節聽得有些吃力,梁惟也食指輕扣方向盤,笑着點撥她:“沒關系,阿瓷,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你只需要做好一個操盤手。”

有了梁惟也的支持和鼓舞,時暮瓷回去一個人思考了很久,然後約了尹律師,就公司布局事宜進行深度探讨交流。

除了融資和自建工廠,三十八年風月和行止的聯動合作方案前前後後修改了四版,最終在六月中旬敲定了,活動方案正式立項,時暮瓷在工作室召開內部會議,她們目前人手不夠,跟單、發貨以及客服類的工作都不需要她們自己做了,暮瓷開始組建人員架構,朝露根據工作需求緊鑼密鼓着手招聘。梁柏珊不知道這件工作有多重要,但熟悉市場的林朝露和在大公司實習過的俞勝楠震驚不已,她們都沒有想到自己能這麽快參與如此重大、完整的項目,如果順利,這将是她們履歷表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憑借此次項目經驗,可以敲開百分之八十服裝、gg、或是大型營銷公司的大門,兩人都準備好了陪着暮瓷去打一場硬仗。

從四月開始,時暮瓷大部分時間精力都撲在花鳥設計的複原二創上,創作靈感來源于《空谷花鳥圖》,所以她把此次的聯動合作命名為:将文物穿在身上。時暮瓷是想以花鳥圖為切入點,以後将這個主題做成品牌系列延續下去,也是在這一年的六月,時暮瓷正式将三十八年風月的品牌Slogan定義為:做一件有內容的服飾,這一理念随着時間的流逝,在後來無數新舊更疊中被消費者廣為所知。

關于這次和行止的聯動,時暮瓷根據不同年齡段的消費群體,設計出春夏秋冬四季主題服飾,這些款式偏日常,用來打開消費市場,除了四季常服,還有三款主推設計,暮瓷結合了中國傳統服飾樣式,分別設計了空谷花鳥馬面裙,旗袍,和改良款國風襦裙。

行止博物館的商務看過稿件,聽完她的設計理論和初衷後,決定聯合三十八年風月舉辦一場秀,以此打響新品發布會的第一槍,時暮瓷大學期間參加過很多二次元漫展、茶話會,聽完行止商務的傳播方案,幹脆拍板,建議将秀場走秀和茶話會結合起來,把新品發布會做成一場大型訂貨會場,兩方一拍即合,又開始了新一輪活動走秀的策劃案。

時暮瓷每天忙到腳不沾地,工作室工廠兩頭跑,反複打版、做樣、修改,同時還要給新工廠選址、選人……梁惟也看她這麽辛苦,卻沒插手太多,只是某個晚上掃了眼她的工作表,适時指導她:現在是公司百業待建的非常時期,人手短缺,她可以做到事必躬親,但是,最遲明年年底,一切步入正軌後,她就必須将這些工作交代出去,她的作用不是向下忙碌,是要懂得如何禦下、如何帶領公司完成向上拓展,一個好的領導人,一定是頭腦清醒去尋求發展的,而不是被某個項目纏身。

時暮瓷領悟,眼見他時時刻刻閑庭信步,忍不住問梁惟也,他一開始接手公司,或是創辦行止之際,也這樣忙碌操勞嗎?

梁惟也聞言一愣,這些細枝末節,他已經回想不起來了,倒不是他記性差,實在是過于平淡不值得記憶,至于忙碌操勞,他确定這些他都沒有體驗過,他的開始遠比她現在要順利輕松得多。要不是因為時暮瓷,這些小事壓根不值得他過問。

時暮瓷看到他的神情,就明白了,他們的玩法天差地別,暮瓷不驕不躁,給自己鼓勁,說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做到像他一樣高瞻遠矚,運籌帷幄。

梁惟也說:“會的。”

“阿瓷,你會成功的。”

時暮瓷以為梁惟也是百分百相信她,直到很多年以後,她站在了那個至高點,她才明白,他說出這句話,是表示在他梁惟也這兒,他就是她最大的後盾。不論做什麽,她都會所向披靡,旗開得勝。

他們之間的關系,随着各自忙碌的生活平淡許多,從梁惟也生辰後,他們在一起過了端午,還和林媽一起包粽子,度過了那個周末,梁惟也就離開燕京了,時暮瓷從不主動問起他的行程。沒有了日日夜夜的頸項交.合,他們的關系看似健康許多,和以前運營兩三個人的小工作室不同,時暮瓷每天都會遇到許多疑難雜症,實在無法抉擇時,她會主動打電話向梁惟也虛心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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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惟也每次都是不動聲色聽她講述完,他永遠是那副處變不驚的語調,喚她一聲阿瓷後,三言兩語,帶她撥開迷障,扭轉乾坤。

除此外,他們很少聯系。

時暮瓷再次接到梁惟也打來的電話,是七月一號的晚上,那天是建黨節,時暮瓷又在電話裏和她媽媽吵了一架,所以印象深刻。

燕京的夏天氣溫一向很高,但今年的七月熱得有些出奇,太陽炙烤着這個城市,爍玉流金,宛如火籠,自從五月的那場夜雨後,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降雨了,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圍在公園裏遛鳥下棋,總會讨論起今年這反常的氣候。別墅區內的綠化容積率很高,郁郁蒼蒼的花園池塘裏蛙鳴蟬噪,物業組織起來去捕蛙粘蟬,時暮瓷她們辦公的別墅是獨棟地标,占地面積太大,林朝露被蟬鳴聲吵到心煩,幹脆帶着梁柏珊,還有另外兩個小妹去別墅區拍外景去了。

時暮瓷在三樓書房一個人埋案畫設計稿,她過于專注,以至于根本沒有聽到外面的蟬噪,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是她媽媽的電話。

時暮瓷接起來,原來是她媽媽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她分手了,專門打電話來問,五一回家沒有機會說這件事,時暮瓷在電話中坦白,說是的,她和司木已經分手幾個月了。

她媽媽一聽就炸了,說她年紀不小了,家裏都等着他們結婚,怎麽說分就分了。

時暮瓷走過去打開了窗戶,一股熱浪混雜着蟬鳴,蜩螗羹沸,撲面而來,讓人沒來由地心煩,“不合适,就分開了。”

電話那頭還在喋喋不休地勸她,感情總是分分合合,讓她要學會忍耐,說着,她媽媽又開始搬出家裏的例子,對時暮瓷講她爸爸昨晚又出去喝酒了,喝得爛醉如泥,他們兩個人為此吵了一架,她爸爸還一拳把她的眼鏡都搗碎了……肅城和燕京,遠隔2987公裏,時暮瓷忽然就覺得一團東西堵在了心口,忍不住幹嘔起來,身前熱浪撲面,身後冷氣直吹,時暮瓷覺得她馬上要融化了,順着這三樓的窗戶直挺挺淌下去,滿地的花鳥圖手稿,上一秒還色彩鮮明栩栩如生,這一刻就被活生生剝出內髒,封訂在紙張上,風幹、死去。

“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

時暮瓷冷冷地回應,她媽媽抽抽泣泣住了口,山水遠闊,可她只要聽到那一聲聲嘆息,就會情緒失控,她曾無數次救自己,可現實總會将她打回原形,時暮瓷又一次挂掉了她媽媽的電話。

年深月久,她怕她會瘋。

或許,她已經瘋過了。

時暮瓷把家裏的情況編輯成短信,想發給她弟弟,編輯好了,又删除了。

時暮瓷和弟弟時暮晟年紀相差五歲,時暮晟十六歲就去參軍了,駐守邊疆五年,是家族小輩中最驕傲的存在,時暮瓷删了信息,靜靜地坐在地毯上。

太陽慢慢落下去,抽去了書房裏最後一絲生息,窗外的蛙鳴蟬噪也終于靜了下來,她一個人坐了很久,又是一通電話,時暮瓷看了一眼,是梁惟也打來的。

“在做什麽?”

時暮瓷摸了摸滿地的手稿,“畫圖。”

聽出她似有疲憊,梁惟也問:“畫了一天?”

“嗯。”

“晚飯吃了什麽?”

時暮瓷沒答出來。

他語氣有點兒責備,“再忙也要吃飯。”

時暮瓷點點頭,才想到,他看不到。

“你在哪兒?”

梁惟也有些意外,望着窗外極晝,答:“挪威。”

時暮瓷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鐘,問有幾個小時時差,他那邊現在幾點?

梁惟也擡眼看鐘,“下午四點。”

嗯,北京時間快了六個小時,時暮瓷問是有事嗎,怎麽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

梁惟也那邊靜了一刻,彷佛他們的對話,需要逐字逐句跨越山海,亘越六個小時的國際時差,他還是那副問她“晚上吃了什麽”的語氣,只是喟嘆含笑,随口回道:“沒事兒,就是有點想你了。”

時暮瓷的心被戳地細細密密,或許是對媽媽這一生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無力,或是是對她方才挂掉媽媽電話的行為感到懊悔,時暮瓷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怎麽了?阿瓷想我了?”

梁惟也問的輕松、打趣。

時暮瓷早已淚流滿面。

卻語氣如常,“沒有。”

他啧笑了一聲,好像又在罵她狠心,隔着話筒,時暮瓷聽到一聲嘈雜,他那邊響起一道年輕的女聲,叫他“柏聿”,柏聿是梁惟也的小字,只有他家裏很親近的人才會這樣叫。

大約是被他刻意捂住了聽筒,他們的對話沒有聽清。

那邊講完,梁惟也回來叮囑她要按時吃飯,說他還有事兒。

兩人互道再見,挂了電話。

時暮瓷擦幹眼淚,撿起一張一張手稿,她的自愈能力,好像一次比一次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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