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良辰吉日

41 良辰吉日

俗語道,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七月七號入伏以來,氣溫越來越高,暑氣籠罩着整個燕京城,所有人都盼望着來一場大雨。

梁柏珊隐約知道了父母離婚的事情,由于這件事兩方家族十多年來秘而不宣,又加上梁旌城被趕到了海外,她只能以學業為借口,向時暮瓷告假一周,一個人飛了趟挪威。

自從上周末,時暮瓷和喬徵晖在咖啡廳偶遇梁惟也後,他們之間又有一周沒有聯系了,除了工作室晚上加班時,小寒送過幾次冰鎮糖水,說是林媽做的為她們消暑降溫,但不用想,應該是梁惟也安排的。那時候的梁柏珊和林朝露不知道時暮瓷和梁惟也之間的這些事兒,朝露口無遮攔愛八卦,總在休息時提起梁惟也,說怎麽不見梁先生約暮瓷呀?

梁柏珊肯定要替她哥哥講話,解釋說她哥哥最近很忙,自從夏至那天他過完生日,她都沒有再見過她哥哥。這倒也是實情。

不知道梁惟也在幹嘛,時暮瓷是沒有多餘的時間精力去回溯這場鏡花水月,每天的工作量十分飽和,好在她擅長自我規劃,又加上各部門職位規劃已然清晰,人員招聘到位,一切工作井然有序在推進。梁柏珊突然請假離開一周,林朝露和俞勝楠忙了點。

正好是周六,趙芃成打電話約時暮瓷去寵物醫院,畢竟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救下的小貓咪。

時暮瓷說行。

趙芃成特意從香山趕來接她。

和那晚上見到的鮮血淋漓不同,小貓的傷口被清理幹淨,它大半個身體都被包紮起來,醫生告訴兩人,這只小貓的背部連皮帶毛被活生生撕裂,需要精心照顧,才有可能重新長出血肉,除此外,小貓的兩條後腿也被打斷了,已經進行了兩次手術,醫生說就算恢複過來,以後也會有點兒跛腳,比起這些,最嚴重的是它的右耳被人用刀直接割掉,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但這是不可逆的傷害。

在如此慘無人道的傷害下,它還能活着躺在這裏,時暮瓷從它顫顫巍巍的呼吸聲中,感受到了頑強的生命力,感覺一口氣悶在胸腔裏,難以抒於。

交代完這些,醫生也讓他們寬心,小貓受傷嚴重,但好在救助及時,撿回來一條命,再住半個月就能接回家了。

時暮瓷道了謝,接過幾張單據去繳費,加上預存了半個月住院費,算下來大概要出小五萬,比她本科四年的學費還貴,時暮瓷絲毫沒有猶豫,刷了卡。

見暮瓷一路沉思,趙芃成不知道她是為這貓,還是為花錢了,剛才搶着付錢被她嚴正拒絕了,趙芃成只能跟在後面安慰暮瓷,“沒事兒,半個月後就能接回去養了,再怎麽說也是一活物,幾萬塊救一命,也值。”

時暮瓷沒理會他,盯着瑟瑟發抖的小貓發了會呆,她忽然問趙芃成:“你說,這兒的動物收容所會不會收養這樣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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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芃成驚訝,“您不自己養?”

那幹嘛非要搶他前面出那麽多錢。

時暮瓷認真考慮後,搖搖頭,“我沒想過要養一只小貓。”

趙芃成打心裏不理解,“那您幹嘛費這麽大勁去救它?還給它花這麽多錢?”

時暮瓷問:“這很矛盾嗎?”

“我花錢花時間救它,是不想它死掉。”

趙芃成皺起五官,揚起下颚看着她。

時暮瓷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和趙芃成說話,“可養它,是要給它一個家,這是兩碼事。我覺得養小動物,不能靠一時的心血來潮、一時的同情憐憫,動物和人不一樣,你一旦決定要養它,它今生今世就只能跟着你了,不能虐待,不能棄養。就好比這只小貓,與其被它前主人養成這樣,還不如讓它去流浪。”

趙芃成啧了一聲,抓了把頭發,表示相信時暮瓷:“您肯定不是那樣的人啊。”

“那當然啊,是個心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去虐待動物,但是,養小動物的底線可不是會不會虐待它這麽簡單。總之,我是沒有把握能養好它,我覺得我擔負不起養育一個小生命的責任。”她在燕京都沒有固定的居所,現在是住在工作室,可一旦忙起工作來,自己都不記得吃飯,幹嘛要養一只小貓跟着她吃苦?要是再出差十天半個月的,還得托付給朝露她們,這不是給別人徒添麻煩嗎?

不過是養只貓貓狗狗,能擔多大責任,能有多麻煩?趙芃成不理解她這種思想,看着小貓咪,吊兒郎當地說:“也算您命大,遇上我們了。要不這麽着吧,也別送收容所了,半個月後我來接它。”

“幹嘛?”

“我養呗。”

“你養?”

暮瓷想,還不如送收容所。

“幹嘛?瞧不起人?”

“您還別看不上我,我那小院裏,養着兩只狗三只貓呢,一個個活蹦亂跳,膘光水溜的。”

時暮瓷沒說話了。

确實,第一次去香山別院找他時,大院裏是養着幾只貓貓狗狗。

暮瓷給小貓咪遞了根貓條,長籲一口氣道:“好吧。那既然你将是小貓的主人,就給它取個名字吧。”

趙芃成瞧了一看,“那就叫一只耳吧。”

“……它是貓,不是老鼠。還有,你取這名字,和每天在它傷口上撒鹽有什麽區別?”

趙芃成抓住重點,笑接:“您也愛看《黑貓警長》吶?”

“不要這麽幼稚,重新取。”

“來來來,那您給賜一名兒。”

“不行,你是它的主人,你取。”

名字都不願意取,何談愛貓養貓。

趙芃成這回想了幾秒,“那叫小耳朵。”

“……真就不能繞開耳朵嗎?”

“怎麽?還不行?那我想不出來了。”

“要麽叫一只耳,要麽就小耳朵。”

趙芃成對取名這事兒可沒什麽耐心,他院裏那些貓貓狗狗們,不叫元寶就叫發財,聽着就喜慶。

時暮瓷看了眼顫顫巍巍吃東西的小貓,認命道:“那就小耳朵吧。”

“好咧。”

趙芃成望着籠子,“小耳朵,半個月後爸爸來接你回家,你好好養病啊。”說完,他忽然轉過頭,痞裏痞氣的,咬着笑問暮瓷,“哎您說,我是小耳朵它爸爸,那您豈不是它——”

時暮瓷往他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腳走了。

“哎呦喂,謀殺啊——”

趙芃成一瘸一拐,跟在後面一陣貧。

周末,時暮瓷打算今天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結果早上九點鐘,梁柏珊就打電話來。

挪威還是半夜,梁柏珊在機場等她同學來接她。

電話裏告訴暮瓷,說她認識的一位姐姐,正好手上有筆大單,最近在找服裝設計及生産的一條龍服務,那姐姐知道她在這樣的服裝公司上班,為了支持她工作,打算把這筆大單給她們公司做。如果是平時,梁柏珊就自己去對接了,但現在她剛落地奧斯陸機場,一時半會也回不去。

梁柏珊來征求時暮瓷的意見,問她要不要親自去争取對接一下?梁柏珊說那位姐姐要求有點高,言外之意,她不在場,那位比較難伺候。

目前工作量已經飽和,時暮瓷原本還有點遲疑,但梁柏珊向她透露了對方的項目預算和訂單數量,時暮瓷立刻決定做這筆生意。

得到暮瓷首肯,梁柏珊一邊等人,一邊從中穿線搭橋,當即立斷約了下午見面詳談。

時暮瓷來不及休息,朝露周末回家了,暮瓷只能自己查資料,又根據對方的項目內容,做了個草版方案,她工作的态度,一向是要麽不接這單,要接就要盡全力做到最好最完美。

周馥語帶了位朋友一起去梁柏珊工作的地方,三人碰面後,驚訝不已,周馥語一眼就認出來,這位就是上次在咖啡廳和喬徵晖約會的美女,好像還是他學妹來着,周馥語非常端莊地掩面一笑,“原來柏珊的老板就是您呀,好巧。”

“您好,時暮瓷,您可以叫我暮瓷。”

“哎呀,時小姐好,周馥語,這位是我朋友,薇龍,是一位模特兒。”

“我和時小姐之前就認識了。”

“是嘛,這麽巧?你們怎麽認識的?”

薇龍以時暮瓷在某場宴會上借給過她一只口紅為由,遮掩過了這個話題。

時暮瓷看了薇龍一眼,也沒有多言。

她也覺得這世界上的事情,未免太多巧合,梁柏珊介紹來的訂單主人是周馥語不說,她帶來的朋友,還是許久不見的薇龍。

時暮瓷觀察周馥語,她倒也沒柏珊描述地那麽“難伺候”。

薇龍不知為什麽,笑容有些局促尴尬,她壓根不知道要來時暮瓷這裏,倒是時暮瓷,她覺得一碼歸一碼,人情際遇在這筆生意裏,只能算起到了抛磚引玉的作用,周馥語要不要選擇她們公司,還是要看她們自己有什麽本事。

時暮瓷對自己有信心。

暮瓷拿出方案過了一遍,周馥語先是誇贊,“時小姐您太厲害了,才半天的時間,就出了這麽詳盡的案子。”然後又指出哪裏哪裏不滿意。

時暮瓷微笑颔首,回道:“當然了,這只是臨時草案,周小姐提到的這些問題,我們在後續設計中都會更改,如果您這邊沒有其他意見,我們可以再深入詳談。”

周馥語和她幾個姐妹合辦了兩所學校,第一筆項目是給學生們定做校服及日常活動裝,這種訂單非常好做,量大統一,設計又少,有許多主流品牌都是靠做校服、囚服等定向訂單發家的,時暮瓷确定接下來要辦廠了,就她們自己的産品體量,目前還滿足不了工廠的生産需求,所以她要着手為支撐工廠運轉的長期量單做準備,周馥語她們給的價格利潤非常可觀,所以時暮瓷牟足了勁在做争取。

“老實說,我回國前接觸過兩家服裝公司,結果都不是很滿意,這次還真是要感謝柏珊。”周馥語對時暮瓷的态度還算滿意,她原本就是想以此契機和梁柏珊增進關系。

聊完這事兒後,周馥語又參觀了這層的工作室,看到三十八年風月的設計展品,周馥語問:“這些設計都是出自時小姐之手?”

“是的,都是老款了。”

“設計的很好,只是款式有點兒過時。”

時暮瓷微笑,她已經掌握了周馥語的風格,永遠端莊溫柔,先揚後抑。

看到今年新款,周馥語問暮瓷能不能做定制?時暮瓷說可以,周馥語不差這點定制費,順手讓時暮瓷給她量了尺碼數據。

周馥語多選了兩款,一起付了錢,留了地址,請暮瓷這邊做好後送到她府上。

暮瓷說好的。

周馥語晚上還有飯局,終于要走了,跟在她旁邊的薇龍明顯松了口氣,時暮瓷看得明白,周馥語介紹薇龍是她的朋友,可這一下午裏,言行舉止間并不是真的拿她當朋友,朋友之間,不會不經意間流露出那種壓迫對方的優越感,好在薇龍常周旋在各色男人身邊,她很懂得做人,情緒不形于色,薇龍很會捧着、讨好周馥語這類人。

時暮瓷看在眼裏,卻對她們之間的關系,甚至她們本人的性格品格都不感興趣,在她眼裏,只不過是生意,一切以她的既得利益為主。

周馥語臨出門時,十分娴熟地把包遞到了薇龍面前,薇龍立刻接過去,周馥語回頭道:“對了,時小姐,我看您那邊玻璃櫃裏展覽的婚服非常繁複細致,您這裏接受婚服定制嗎?我想在您這兒定做一套婚服。”

時暮瓷看着周馥語對她笑,她的笑容大方得體,但在時暮瓷看來,似乎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炫耀,時暮瓷如實回答:“不好意思,周小姐,我們的婚服是獨家定制,因為制作周期太長,需要提前一年定制,所以目前只服務于我們品牌的ssvip客戶。譬如您看到的那套婚服是手工繡制而成,一件成衣要四個繡娘繡九個月,先不說價值,這個制作時間……我怕誤了周小姐的良辰吉日。”

“哦,那确實有點久。”

周馥語扶着門想了一會,好像在計算時間,“那我和我未婚夫商量一下,如果時間來得及,還要麻煩時小姐。”

時暮瓷沒接話。

周馥語的語氣又帶了幾分炫耀,“說起來,上次在咖啡廳,你們還見過面呢。”

時暮瓷笑了笑。

周馥語帶着薇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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