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秋收冬藏

48 秋收冬藏

那年的暴雨改變了很多事情,許多人變得無家可歸,這裏多是外來務工人員,半輩子的打拼都付之東流,比起這些身外之物,能活着就已經是大幸,戶山的那家工廠徹底被淹垮了,損失幾百萬,老板娘用命托起了自己的小孫女兒,老板帶着補貼回了老家。

從戶山回燕京的路上,梁惟也傷口感染發炎,發高燒,有點兒奄奄地靠在時暮瓷肩膀上,從沒見他這個樣子,時暮瓷心急如焚,一路上聯系了不少人,城裏的交通還沒恢複,小寒開車來接他們去醫院,時暮瓷原本也想跟着,小寒偷偷看了眼暮瓷,小聲說那邊車上有周小姐。

她一聽就明白了小寒的意思,目送他們離開,時暮瓷自己回了工作室。這場百年難遇的特大暴雨,足足下了十九個小時。

災後開展重建工作,他們或以個人、或以公司名義,都捐了不少錢,行止捐了五千萬,時暮瓷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以三十八年風月的名義捐款五萬元。行止和三十八年風月沒太大損失,只有一點,新品走秀推遲了兩個月,原定在十月,經此一難後,推遲到了元旦前一天。

行止後山的旅游區從十月份起就不對外開放了,開始着手布置場地,從舞臺、秀場到茶話會場,所有的主題設計都出自時暮瓷之手,聯合第三方gg公司,到了搭建階段,暮瓷差不多每天都是工作室、香山兩頭跑。

12月30號,模特提前一天來彩排,調試燈光,忙完快淩晨兩點,為表示支持暮瓷,趙芃成主動借出別院那邊的客房讓模特兒及所有工作人員住,時暮瓷這晚也沒回去,睡在一樓。

時暮瓷睡不着,出來走走,看着室內陳設,暮瓷不由想起來,當初她就是在這兒見到了趙芃成,還潑了他一杯冰水,時暮瓷看向二樓,紫檀博古架上依舊放着一條素色手帕,只是再無人下來,二樓開着燈,時暮瓷本來想上去看看,小耳朵一瘸一拐跑到她面前,暮瓷抱起它,轉道将它放進了貓窩。

再回到卧房,床前多了一個小香爐。

暮瓷細看,香爐十分精美,很像青銅彜器中的簋,鎏金雙耳,爐身鑲嵌金片點綴,一袅白絲直直幽幽往上散,香氤煙氲在燈火光暈面前格外富有形态,像是一種草木的香味,柔中帶苦,香味很熟悉,可又說不上在哪兒聞到過,暮瓷躺在床上,困意漸漸來襲。

第二天,時暮瓷對趙芃成道謝,誇他的熏香還挺安神的。

趙芃成聽得一臉疑惑。

今天有場硬仗要打,時暮瓷根本沒注意這些細枝末節。

新品發布會的主題是:把傳統穿在身上,他們花了近乎半年的時間,把四季搬到香山上,秀臺上應季而生的服飾,從一開始春意闌珊,到夏山如碧,除了專業的模特,她們還突破創新,邀請了幾位coser,從妝造到舞臺表現力,極具故事性,完美地将“一件有內容的服飾”這一理念展現出來。

好像時間回溯,香山瞬間逆回了楓林盡染的金秋,紅葉是前兩個月搜集的,配合着燈光,四周熒幕上折射出“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四個大字,在所有人瞠目結舌中,漫天的楓葉化作雪花飄下來,大家以為是道具特效,直至落到肩頭,才知道是真的下雪了。

在紛紛揚揚的飄雪中,将整場氛圍推至高.潮,時暮瓷的首秀圓滿落下帷幕,天下凡事,一個道理,若不躬身入局,紙上吶喊終究無益。時暮瓷作為主創,穿着本次的主推款壓軸出場,她在雪夜中緩緩走來謝幕,四周響起轟鳴般地掌聲,人站在舞臺上,燈光刺眼,根本看不清臺下的人,只覺得黑壓壓一片,暮瓷驚喜之餘,腳下有點兒飄飄然,她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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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柘是行止對外發言人,這次也一樣,代表行止上臺致辭,主要內容有兩點,一是感謝各位莅臨,祝賀三十八年風月首秀圓滿成功,二是宣布行止和三十八年風月達成戰略合作,梁惟也從不對外公布身份,只是作為特邀嘉賓坐在第一排主位,在場不知道內情的模特兒們,私底下會猜測這是哪一位神秘大佬,歐陽柘講完話,和時暮瓷端起香槟,全場舉杯共慶,時暮瓷激動到想要落淚,臺下的梁惟也似乎明白她此刻的心情,遙遙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兩人全程沒有任何語言交流。

臺下黑壓壓一片,她只看到梁惟也神情淡淡,唯有嘴角噙笑給予她鼓勵。自從上次暴雨後,他們再沒有見過面,暮瓷只是向梁柏珊問過一次關于他的傷勢,除此外,再無瓜葛,好像他們沒有私下裏見面的立場,也只有在這種公共場合,於人群中,在聚光燈下,他們還可以相視一笑,今天的場面,或許對梁惟也來說,只是他商業活動中平平無奇的一趴,他能出席活動,算是給了個面子,但對于時暮瓷來說,這是她二十多年人生的高光時刻,沖着梁惟也的方向,時暮瓷舉起香槟,一飲而盡,是他推起她,讓她輕而易舉攀至頂峰,暮瓷此刻想,人啊,是不能太貪心的。

高中的時候她也愛看言情小說,暮瓷讀過一本書,書名忘記了,裏面有句話,大意是,這世上的感情,大多經不起推敲。她從高中開始,總把不婚不育挂在嘴邊,她媽媽總說她太自私,只為自己考慮,暮瓷想,如果這種算自私的話,她還挺喜歡自己自私的,她是個很慢熱的人,沒有嘗試過堅持一個人,但是她嘗試過堅持喜歡的事,幹淨又熾熱,堅持了很多很多年。

這不,今天她得到了回報。

梁惟也遙遙看着她,如夢如幻,時暮瓷覺得好奇怪,她覺得滿場的聚光燈都比梁惟也來得真實,她想,她會永遠心有花火,永遠奔走在成長和熱愛裏。

活動新聞稿是林朝露和俞勝楠提前就準備好的,現場圖片一出,柏珊簡單處理後,立馬配文全網發通稿,線上線上完美配合,走秀還沒閉幕,就迅速登上熱搜,網店新品盡數售罄,媒體銳評,這場跨界聯動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三十八年風月背靠行止這棵大樹,再加上這幾年的口碑積累和自身過硬的産品設計,一躍成為行業龍頭翹楚。

12月31日并沒有出現傳說中的世界末日,網上話題愈演愈烈,元旦如期而至,整個工作室無暇節日,所有人都忙着應對客戶,以前的老客戶都出來支持她們,從服裝設計、品質到服務,這波來自全網的自來水安利,配合主流媒介播報,網店流量暴漲,僅1號2號兩天的銷量,就抵得上三十八年風月半年的銷售額,林朝露忙得手忙腳亂的,聲音都在顫抖:“暮瓷,我們是不是火了?”

時暮瓷拍了拍她,讓她注意身體。

別墅已經滿足不了整個公司辦公,時暮瓷提前租好了一棟辦公樓做客滿中心,還聯系了一家蘇杭的工廠專門為她做代工,品牌承接住了這波巨大的流量,忙而有序開展工作。

然而到了第二周,她們的官方賬號下面時不時冒出幾個評論,清一色的都是提出産品問題,林朝露對這塊嗅覺格外敏銳,點進對方的頭像,大多數是新注冊的小號,提出的衣服質量問題都是近幾年的老款,而且是已經解決過的客訴問題。

朝露立刻向暮瓷彙報。

可是到了第二天,先是有消費者站出來,說三十八年風月和行止的秀款疑似抄襲布為皈衣,證據是布為皈衣9月份出了一款小西服,上面的原創金色玫瑰衣扣和三十八年風月本次大秀主推款,也就是品牌主理人身上謝幕時穿的那件衣服,上面的扣子一模一樣,布為皈衣的這款玫瑰園是9月9號上新,三十八年風月12月31日發布,根據上市時間,很明顯是三十八年風月取用了布為皈衣的設計。

布為皈衣先出了一則聲明,大意是呼籲大家支持原創,然後闡述了新款【玫瑰園】的設計靈感,小西服的靈感和名字都來源于這顆扣子,肯尼亞伯利茲重瓣玫瑰,花語是永恒不滅的愛,希望布為皈衣的小裙子,可以陪伴大家到八十歲。最後聲明附上關于此顆扣子的設計源文件,根據源文件顯示,她們的設計師8月底就出了草圖。這份聲明不像是一夜之間寫好的,從感情,到論證,最後上升到了保護原創的立意上,邏輯缜密,立意高明,公函一發,瞬間引發全網熱議,連不關注服裝品牌的網民也紛紛站隊,只為支持原創,甚至喊話布為皈衣,讓他們直接維權。

鋪天蓋地的輿論一邊倒,一時間将三十八年風月推到了風口浪尖,有好事者将兩個店鋪的衣服風格進行比對,說三十八年風月持續抄襲布為皈衣,随着他們的網上扒皮,三十八年風月遲遲沒有回應,網友又将矛頭對準了設計主理人,很快就有人爆料出時暮瓷的身份,燕京大學研究生,去年剛畢業,前段時間還和知名校友喬徵晖傳出緋聞。

林朝露梁柏珊和品牌公關部的兩名經理開完會,就全網不實言論進行說明,特別是關于三十八年風月持續抄襲布為皈衣一事,林朝露列出兩個品牌上市時間,明明是布為皈衣在模仿他們幾年前的款式,以為放出證據謠言就能不攻自破,豈料這番自證落在網民們的鍵盤上,又成了他們為掩飾抄襲事件自我炒作,氣得朝露跑去向暮瓷訴苦。

時暮瓷這幾天有關注網上的言論,很明顯這件事有幕後黑手推波助瀾,她唯一有疑惑的是,布為皈衣【玫瑰園】的伯利茲重瓣玫瑰衣扣,單從兩個品牌上市時間來說,她們簡直百口莫辯,但只有她知道,只有朝露知道,這枚扣子,早在五年前她就畫了手稿,那個時候她還不怎麽用電腦作圖,多在紙上畫設計圖,也是她自己做模具,在大西北的一家五進店鋪做了十幾顆成品,可是,口說無憑,現在沒有任何依據,甚至連草圖手稿都找不到了,太久遠了。

趙景荇看到校園網上的鋪天蓋地的污水,向單位請了假來找暮瓷。

“要不我們再講一遍我們的設計理念?”

朝露說完就被暮瓷否決了,“你們發現沒有,現在所有的自證反會成為別人攻擊我們的利器,目前我們先不要發聲了。”

“難道我們就這樣被誣陷?氣死我了!”

時暮瓷摸着兩枚扣子,“不要被網上真真假假的言論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要從源頭解決問題。”

“源頭,還是這顆玫瑰扣。”

林朝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梁柏珊不知道緣由,試探性問:“有沒有可能,暮瓷姐姐你以前看過伯利茲重瓣玫瑰……當然了,我不是說你抄襲,有時候設計靈感正好會撞上了?不然這種情況也太難解釋了。”

時暮瓷沒有生氣,搖了搖頭,“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萬物是有數的,創意靈感卻是無限的,我相信創作者是會遇到同一個參照物,但是我不信兩個人可以畫出一模一樣的設計圖。”暮瓷撚着手裏的扣子,感受花葉走勢,擡眸道:“我确定,這是我畫的扣子。”

朝露向柏珊講述了這顆扣子的由來,柏珊大驚:“我們幾年前就出了設計稿?!那姐姐們都是證人啊。”

朝露嘆氣,“是,我們自己心裏跟明鏡似的,可是沒有證據,誰能預料到這種事。”

“看來布為皈衣有內奸,盜用了暮瓷姐姐以前的設計,現在反而倒打一耙,借助輿論搞我們。”

梁柏珊總結到位,林朝露和趙景荇紛紛看向暮瓷,時暮瓷知道她們什麽意思,搖搖頭,篤定到:“不是他。”

柏珊:“誰?”

朝露欲言又止。

這件事也不好再提,一旦引發輿論,既沒有證據,又把暮瓷的私生活暴露在了這場流言狂歡下。

梁柏珊絞盡腦汁,“我們五年前就設計出的扣子,這麽多年一次也沒有用過?只要拿出一件衣服,在對方之前出現過,就是反擊謠言最有力的證據。”

時暮瓷沒說話。

幾人陷入了沉默。

趙景荇時刻注意校園網動向,打開手機浏覽網頁,結果越看臉色越白,景荇氣憤地拍下手機,“報警,我們報警,這簡直是诽謗!”

朝露拿過一看,原來網上又扒出更多時暮瓷和喬徵晖來往的細節,說早在四月底的創業分享會上,兩人就已經不清不楚,暮瓷讓她們先消消氣,不要自亂陣腳,然後抽空接了通電話。

是喬徵晖打來的,上次的戶山之行,喬徵晖為了面子留下時暮瓷一個人離開,以至于她被暴雨困在戶山,差點丢掉性命,事後喬徵晖登門致歉兩次,這是天災,雖說暮瓷沒有怪他,但兩人再沒有聯系了。喬徵晖在電話裏說,願意出面澄清兩人關系,他那邊已經出具了律師函,先給暮瓷看一遍,要是沒什麽問題他再發布,另外,喬徵晖提醒暮瓷,這波輿論來得太巧,讓她注意身邊人。

時暮瓷和法務通了電話。

再回會議室,發現她們幾個更憤怒了,暮瓷笑着去接她們手機,“怎麽?網上又說什麽了?”

朝露按住暮瓷的手,“是惡評,別看!”

“沒事兒,總要知道別人怎麽造謠,我才能維權嘛。”時暮瓷拿起手機,既然扒出了學校,她每年的成績以及參與過的校園活動,只要有記錄的全被翻出來鞭屍,更醒目的一條,有匿名校友爆料,2009年燕京大學組織全校師生舉行公益獻血活動,她們班就時暮瓷一個人沒獻血,一時間,不道德,沒有愛心等等标簽全往時暮瓷身上貼,暮瓷結舌,半晌,看着她們問:“難道,這就是商戰?”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沒開玩笑,我挺嚴肅的,我就是覺得不可思議,這些都有什麽聯系呢?我就是沒獻過血,我身體不好啊。”時暮瓷快被氣笑了,無奈地揉了揉眉骨。

一直保持沉默的俞勝楠,縱觀此次輿情,敏銳地指出其中問題:“是有人要把水攪渾,真真假假的傳聞,讓我們無暇顧及這件事的源頭,等我們被輿論抨擊地體無完膚,甚至等我們找出了這些造謠诽謗的人,但是我們的原創品牌,永遠被打上了抄襲的标簽。”

趙景荇看完評論,沉默片刻。

“暮瓷,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趙景荇看着時暮瓷和林朝露說:“暮瓷,你的設計稿是五年前在宿舍畫的,我和朝露都能作證,但是,你們不要忘了,我們宿舍有四個人。”

林朝露驚訝,“趙趙你是說毓梅?”

“可是,我們的工作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關系,她犯得着去幹這些嗎?”

只有趙景荇知道章毓梅有多嫉妒時暮瓷和林朝露,“除此外,再沒有其他解釋了,而且據我所知,章毓梅畢業後入職大廠,過了實習期她就辭職了。”

“你懷疑她去布為皈衣了?”

“不是懷疑,我可以肯定。”

時暮瓷聽着,不由蹙起眉,這确實出乎她意料。

林朝露跑去查證,果不其然。

章毓梅在6月就入職了布為皈衣。

三十八年風月是時暮瓷一手創辦,但是僅憑她一個人,是做不到現在的規模,畢業前,四個人其實就前程規劃一事進行過讨論,時暮瓷問誰願意跟她一起創業,這個時候加入,會直接給她股份,林朝露是時暮瓷忠貞不二的跟随者,肯定沒得說,趙景荇已經在準備考公了,說她如果考不上,還要請暮瓷收留她啊,暮瓷說沒問題。

剩下章毓梅,她認真考慮了很久,拒絕了暮瓷。研究生畢業,毓梅其實是想出國留學繼續深造的,只是她家庭條件不好,毓梅心氣很高,她心裏是看不起時暮瓷的小作坊的,哪怕這個小作坊給她賺了不小的一筆錢,但是章毓梅相信,憑借她的本事,她以後能賺到更多。

所以還沒畢業,章毓梅就通過校招拿到了大廠Offer,然而走出校園,現實給了她沉重一擊,同期進來的實習生,博士、海龜層出不窮,她僅有的學歷并不能成為她的光環,預期太高,現實太殘酷,實習期薪資只有三千塊,這樣算下來,一年的薪水都不如時暮瓷小作坊一個月給她的10%利潤高,而且那個時候她們也不用做什麽,現在沒日沒夜的幹活,還賺不到錢,上學的時候,靠着時暮瓷的工作室,她還要反養家,畢業後,她已經幾個月沒有往回打錢了,僅剩的餘額連付房租都困難。

章毓梅開始在看招聘,她看不上時暮瓷的工作室,可簡歷上卻以三十八年風月初創合夥人的身份包裝自己,把兼職過的工作事無巨細地寫了上去,甚至包括林朝露和趙景荇的工作內容。也正因此,章毓梅的簡歷被布為皈衣的樊總看到,高薪入職布為皈衣,也就有了後面的一切。

三人成虎,燕京大學校園網的上的流言愈演愈烈,學校吳主任親自出面,整頓學校風氣,根據帖子IP查出了造謠生事的學生,給予嚴厲處分,通報批評,其中兩個延遲畢業,同時關停了校園貼吧,喬徵晖方發布了律師聲明,表示要嚴厲追究造謠者,一時間,跟着發帖、口嗨的學生們紛紛發致歉信。

俞勝楠帶着法務前去和布為皈衣去做交涉,臨走前,時暮瓷交給勝楠一些資料,是關于那枚伯利茲重瓣玫瑰衣扣更早的證據,樊麗詩不明白,這麽有利的證據,她一開始為什麽不放出來,樊總提出想見她們老板一面,俞勝楠不留情面拒絕,說沒有必要,我們時總很忙,然後法務要求布為皈衣就此次造謠诽謗事件進行道歉和賠償。

經過了兩天的談判拉鋸,樊麗詩方願意發道歉聲明。布為皈衣的致歉聲明一經發布,林朝露這邊立刻發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封致消費者公開信,闡述了三十八年風月一直深耕原創,按照時間節點疏離出近幾年出的所有款式,最後是引起紛争的那枚玫瑰扣,她們五月份就做成過成衣,信上解釋,因為是特別定制,不能洩露消費者隐私,所以現在才公布。

只有一張照片,還穿在人體模特身上,衣服也只露出扣子一角,拍攝時間清晰可見,2012年,5月30日。

随着布為皈衣的致歉聲明,網友的注意力也被分散,沒人再去扒那件衣服的主人,相反,這件事還為三十八年風月帶來不少定制客戶。

塵嚣甚上的抄襲事件,吵了半個月,終于落下來帷幕,網友們又是一邊倒,開始抨擊布為皈衣,很大一部分,罵人都是同一批網友,但是沒有人同情她們,林朝露看着網友言論,恨恨地說:“活該,輿論反噬,誰讓你自導自演這麽一出。”

聽趙趙說,章毓梅被辭退了,還賠了公司一大筆錢,最後回了老家,時暮瓷和林朝露聽了,都沉默了一會兒,人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時暮瓷早就從阮蓁蓁那裏學到的這一社課。

頂着抄襲和誣陷友商的罪名,布為皈衣轉型徹底失敗,又跑去做她的高端定制了,生意沒以前好了,起不來,也餓不死。

時暮瓷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然而再次聽見關于三十八年風月抄襲的風波,是在行止的高層年會上。

她們和行止的聯動十分成功,時暮瓷受邀,參加他們一月中旬的年會,宴會上,有兩個年紀大點的富婆姐姐在聊天,一個在介紹她做衣服的店鋪,就是布為皈衣。

“網上不是說這家抄襲別人?”

“哎呀,網絡上的都是假的,什麽抄襲,那是別人誣陷她們,樊老板人很好的,我在她那兒做很久了。”

“可是照片都出來了。”

“照片可以P的,誰看見成衣了?”

想必這是樊麗詩私下挽留客戶的言辭。

時暮瓷正要上前,歐陽趕緊拉住她,指了指那邊,梁惟也入場了,身邊還帶着周馥語,時暮瓷的目光,瞬間凝固在了梁惟也身上。

他穿着她做的那件衣服。

時暮瓷以為,生日宴那天,這件衣服就被丢掉了,沒想到生日禮物還能被他再穿出來,還是在這種時候。

行止的合作夥伴深陷抄襲事件,這件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聞,如果不是梁惟也穿了這件衣服,光明正大出席晚宴,大約誰都不會知道,三十八年風月主理人口中的特別定制,主人竟然是梁爺。

當着衆人,梁惟也明确回複,這件衣服是為他定制,精巧複古的金扣子彷佛在閃光,大家不約而同想到,肯尼亞伯利茲重瓣玫瑰,花語是永恒不滅的愛,三十八年風月的那則長聲明裏,寫明除了主理人身上的秀款,這顆扣子只用過一次。

如果是平時,他身邊的朋友也許會打趣,可今天,梁惟也帶着周馥語,傳聞會是梁家的未婚妻。

周馥語還帶着她的朋友,未婚夫卻當着這麽多人替別的女人出頭,瞬間讓她淪為整個圈裏的笑柄,周馥語臉色慘白,借口走開,簡直是大型修羅場,有關系好朋友出面調停,悄悄走到梁惟也身邊,說:“梁爺,您這何必呢?”立馬有人附和,“就是,不過是仗着梁爺,虛張聲勢。”

梁惟也拂了拂衣擺,周馥語剛松開他的臂彎,梁惟也就噙笑問:“虛張聲勢?”

周馥語放慢步伐,聽清了他下一句話:“只要她時暮瓷在燕京一日,就能随時借我梁惟也的勢。”說完,他又欲蓋彌彰地接了一句:“畢竟是合作夥伴。”

時暮瓷走得早。

那晚鬧得挺不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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