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chapter 01

裴煜本不想接下有關路凜洲的這單生意。

作為打手幫有錢人解決上不得臺面的難題,即使免不了被人記恨,只要不菲的報酬到位,這架打了也穩賺不虧。

可路凜洲不一樣。路凜洲不但是頂級豪門繼承人,也是一條見人咬人,見狗咬狗,無差別攻擊所有生物、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瘋狗。

雇主開出的報酬實在太優厚了,足足一百萬,遠超他幾十單生意加在一起的價格,只為了出口惡氣——要求他來城際酒店揍路凜洲一頓,讓路凜洲鼻青臉腫出席明天的股東會,在家族長輩面前丢個大臉。

如此簡單。

唯一令人在意的是,雇主藏匿了自己的身份,全程用虛拟號碼與他聯系。

[路凜洲在3515號房,他喝多了酒,一個人。]

對方身份成謎,然而能對路凜洲的行蹤狀态了如指掌,顯然也是非富即貴之人。

定金十萬已經到賬,對方并不擔心江城第一金牌打手會卷款逃跑自砸招牌,他同樣不擔心對方會拖欠尾款。

電梯裏,男人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衛衣,下搭黑色工裝款和馬丁靴。

怎麽看都不像是适合出現在七星級酒店的打扮,甚至很容易被保安當成可疑人員攔下來。

但他身材比例過于優越,身姿挺拔得像竹,乍看起來和藝人的僞裝也沒什麽差別。

在七月份的天氣捂得這樣嚴實,反而削減了幾分他的可疑,更顯得像藝人偷偷外出與人會面。

一縷略長的黑發從帽檐邊垂落,發尾卷翹。随着叮的一聲,電梯門在35層打開。裴煜收回手機擡起頭,往前直行。

身材怎樣都難以掩飾,路上的監控也記錄着他。他只盼望路凜洲能醉到根本看不清人,千萬不要對自己的容貌特征留下太多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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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幸被路凜洲記住了,他也留有後手。

雇主給的一百萬足夠他換一個城市重新開始,作為啓動資金開一家小店也綽綽有餘。他早就有此打算,畢竟他不能靠打架吃一輩子的飯,好了舊傷添新傷,這絕非長久之計。

城際酒店是江城最高端的酒店,安保措施嚴密周全。上電梯要刷房卡,一卡刷一層,裴煜手上的這張卡就是在雇主提示的位置拿到的。

這張房卡不但能将他帶到35層,更能直接刷開3515的房門。

嘀一聲後,他擰開3515的房門把手。

房間裏通明透亮,空氣中彌漫着甜膩的香味。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壓緊臉上口罩,反手關上厚重的房門,确認沒有發出太大的響動,這才張目環顧房間。

這是一間套房,面積很大,進門首先來到的區域是客廳,路凜洲不在這裏。

裴煜輕輕邁動腳步,悄無聲息朝着卧室的位置走去。

或許是燃了熏香,房間裏的香味濃得嗆鼻。這味道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以至于他沒能及時發覺異樣,明明聞不到多少酒氣,可房間安靜得仿佛它的主人已然酩酊大醉。

在甜香味最為濃郁的卧室門口站定,裴煜謹慎地先将視線投進去。

皺巴巴的高定西裝外套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肩寬腿長的男人趴在床上,對外人的入侵毫無所覺。脆弱的脊背和後頸全無防備地袒露,看起來不堪一擊。

裴煜卻陷入了片刻的躊躇。

他一旦出手,往往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但他寧願和人互毆幹架乃至負傷,也不想單方面欺負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人。

他一點一點走近路凜洲,床上的人終于動了動。

路凜洲雙手撐床,慢悠悠地支起身子,望向來人。

裴煜曾在雜志上看過路凜洲的照片。

作為惡名在外的豪門瘋犬,路凜洲意外長了一張挑不出錯的完美臉蛋。眉、眼、鼻唇,皆冷峻鋒銳,是極富攻擊性的俊朗,令人望而生畏。

可此時的路凜洲雙目迷離,臉頰上覆着一層暧昧的緋紅。

裴煜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路凜洲晃晃悠悠站起身來,貼身的白襯衫被前胸和臂膀的肌肉漲出飽滿的弧度,扣子繃開了兩顆,領帶松松地懸着,搭在那片同樣泛紅的鎖骨上。

裴煜有所察覺,往下瞄一眼,發現脹得滿滿的位置不止一處。

轉念之間,路凜洲已經走到了他跟前。而且,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正在不受控制地變急,逐漸接近路凜洲現在的狀态。

“你……”

兩人相距只剩不到兩米,然而面對全副武裝的裴煜,路凜洲究只能疑惑地吐出一個“你”字。

裴煜自然不會答話,掉頭就走。

片刻前還反應遲鈍的路凜洲卻猛然上前,從身後拽住他頭上的衛衣兜帽,好巧不巧的,也隔着帽子準确無誤扯掉了他的頭繩。

作為男人,頭發是他最鮮明的特征之一。過肩的長發在男人中十分罕見,他的發質也很柔軟,發尾微微帶着卷。

失去掩護的長發就這樣在他臉側散落,好在還剩下一頂鴨舌帽和口罩。

比起揍路凜洲一頓完成任務,他更急于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暴露外貌的風險都是次要的,空氣裏的甜香味有問題。他褲子裏的狀态已經和路凜洲相差無幾了。

路凜洲目不轉睛盯着他散亂的長發,瞳孔渙散,思緒也有些遲緩。

“女人…?”

聞言,裴煜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少。是了,就算中了藥,人的性取向也不會變。

路凜洲的私生活倒是很幹淨,裴煜從沒聽過任何八卦,但他大概率是喜歡女人的。

裴煜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同類的氣息,他在恍惚間叫出的性別同樣印證了這一點。

路凜洲是直男,他喜歡女人。

思及此處,裴煜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在不起沖突的情況下平安離開。正待開口,眼前殘影晃過,随之臉上一涼。

口罩沒了。

“嗯…是男人啊。”

路凜洲眯眼确認,趁着裴煜愣神,再輕飄飄撥掉礙事的棒球帽,努力看得清楚一些。

片刻後,薄唇微勾,笑意卻滲不透眼底。

“——挺漂亮的。”

長發男人的五官線條流暢秀美,極具東方氣韻。然而眼窩卻異常深邃,配上小麥色的細膩肌膚和罕見的琥珀色眼睛,顯出幾分來自異域的神秘氣息。

分明是個男人,在一剎那的照面,竟美得令人心悸。

裴煜:“……”

事情的走向有點不對勁。

并且,他非常以及極其讨厭別人說自己漂亮,蓄勢待發就要動手。

毫無征兆地,本該因為長時間中藥而全身無力的路凜洲卻搶在他前頭,一把揪住他領口的衣服,大力将他掼到牆上。

後背的鈍痛令裴煜一怔。

路凜洲的神志不怎麽清醒,呼吸也粗急灼燙得駭人。但他卻竭力壓抑克制着,死死攥着手裏的衛衣,從齒縫間擠出一句還算清晰的話。

“是誰,讓你來的?”

裴煜也不知道。

無論如何,他都作為路凜洲仇家的代言人出現在了這裏,不管他能不能報出雇主的名字,路凜洲都必然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在裴煜動手之前,路凜洲再次搶先,沒有任何預兆對着他揮出一拳。

裴煜反應迅捷,躲開襲向腦袋的拳頭,腹部代之挨下一記膝踢。

被始料未及的肮髒的招數擊中,裴煜吃痛彎腰,跟着又是一肘擂在他後背。

他一眨眼,人已經被撂趴了,狼狽地斜卧在地。

卻不是輸在技不如人,可能是輸在輕敵,更是輸給了下|流。

“男人……算了,啧,湊合一下吧。”

耳邊傳來金屬搭扣彈開的聲響,裴煜大驚,迅速一躍而起,對着路凜洲的膝蓋就是結結實實的一腳。

路凜洲撲通跪倒。

在這位臭名昭着的瘋狗身上扳回一局,裴煜毫無喜悅或得意,急匆匆只想逃離。

在路凜洲爬起來的時間裏,裴煜已經跑到了大門口,雙手并用猛擰門把。

可這扇門不知道被做了什麽手腳,任由他怎麽用力都紋絲不動。

第一次遭遇這樣的連環套,裴煜不由得慌了神,以致沒能察覺到身後有人接近的聲響。直到後腦一陣劇痛襲來,他雙眼翻白,再次跌倒。

裴煜捂住自己發暈的腦袋,混混沌沌時只覺有人在拖拽自己,等到被扔上了床,他終于醒轉過來。

他清醒得再晚一會兒,褲子就該被扒掉了。

他趁着路凜洲将注意力放在褲拉鏈上的時候,猛然坐起,硬生生掰過路凜洲的手臂,不過幾秒便反客為主,将路凜洲面朝下摁在床上。

路凜洲還想掙紮,他不客氣地加大手上力道。喀嚓一聲骨頭裂響,路凜洲發出壓抑的痛呼,總算是老實了下來。

路凜洲自己解了皮帶和拉鏈,一番掙紮過後已是衣衫不整。裴煜不介意幫他一把,幹脆利落将褲子拉到小腿,堆疊起來作為鐐铐。這樣一來,他也沒辦法再擡高腿踢人了。

路凜洲察覺到涼意,立刻激動起來:“草,你他媽想做什麽!?”

“做你剛才想對我做的事。”裴煜冷冷地回。

路凜洲不慌反笑:“呵……”

他完全被裴煜壓制着。左腕被扣着壓在後腰,右臂顯然骨折了,此時正以別扭的角度軟軟地擺在床上。

即使身處這樣完全劣勢的境況,裴煜的威懾似乎也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路凜洲低聲說了些什麽。

裴煜不得不低下頭去,問道:“你說什麽?”

路凜洲的臉埋在枕頭裏,低沉的嗓音愈發沉悶,沉得透出森森冷意。

“我說……我會殺了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無法用手反擊的路凜洲猛然擡起腦袋,用堅硬的後腦撞向上方那張漂亮的臉。

裴煜的後腦才被路凜洲用鈍器砸過,現在還一抽一抽地發疼,此時又迎下正面一擊,頓時有滾熱的液體從鼻腔裏流出來。

不像滿口污言穢語的路凜洲,他一般不會把髒話挂在嘴邊,除非實在忍不住。

他擡手拭去鼻血。

“……草。”

這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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