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 18
酒過三巡,正是慈善晚會的高.潮,賓客彙聚一堂。大廳外寬敞的紅毯空曠安靜,一名侍應生孤零零恭候在門邊。
“就在這兒等路總吧,應該快了。”餘勤說,“我去趟衛生間。”
在這種安保嚴密的酒店,餘勤不覺得自己短暫離開一陣能出什麽幺蛾子。也不擔心裴煜跑了,真失憶就會老老實實聽話,假失憶也該清楚逃跑再被抓回來對自己百害而無利。
他自認為萬無一失,慢吞吞享受獨占衛生間的休閑時刻,順便來了根煙。
裴煜走到牆角處,背着手靜靜等待,目光時不時掃向雙開大門內來往穿梭的人影。
路凜洲的地位和性格讓他不再擔心發生小說裏的劇情,但在安全的別墅裏清閑了太久,差點兒忘了這裏本質是個有顏色的ABO世界,作為炮灰Alpha的他不會受到信息素影響,其他人可不一樣。
想起不久前那黏膩的氣味和嗓音,遲來地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但怎麽想都還是身為Omega的路凜洲更讓人擔心。
他的視線頻頻在雙開大門和衛生間入口回轉,眉宇盈着一層淡淡的緊張與不安。
再一次轉向大門時,眼裏瞬間亮起了光又瞬間熄滅,他快速偏頭避開搖搖晃晃醉醺醺的陌生男人,擺出不想惹麻煩的态度。
那男人蹒跚着,偏偏朝着他走來。
“喂……”
剛傳來第一個字,裴煜直覺感到了不善。
他忍住強烈的不适,顫着長睫低下頭裝作沒聽見,看在旁人眼裏卻像是示弱,于是越發得寸進尺。
“小帥哥,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呢…你是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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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渾濁的三角眼和臉部耷拉着的褶子在眼前驟然放大,裴煜剛後退一步便抵到了牆根,他不得不擡起頭來。
“喲,不是,不好意思。哈哈,是小美人啊。”男人笑着噴出濃郁的酒臭味,左右打量着他,“還留着長頭發呢…真漂亮,我喜歡。”
惡心反胃的感覺裹挾着怒火竄上心頭,激起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不是第一次了,裴煜直覺地感到,自己頂着這樣一張臉,以前絕對沒少被別人打趣調戲過。
拳頭在身後悄悄攥緊,骨節凸起,泛起蓄勢待發的癢意。
真想把這副惡心的嘴臉揍得稀巴爛。
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吓了裴煜一跳。
不行,不能動手,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說不定還是路凜洲的生意夥伴。随便打人肯定會給路凜洲惹麻煩,或許還會讓他們好不容易有了進展的關系退回原點。
不能動手。
為了忍住來自本能的沖動,他的睫毛又顫了幾顫,明亮的淺色眼眸配上俊美的外表,恍若一只受驚的小鹿。
他的退讓卻令男人壯了膽子,男人搖晃着再上前一步:“诶,我正好要去上廁所。你來,來幫我一把……”
說着擡起一只手,作勢要拉他的手臂。
不能動手。
裴煜再告誡自己一遍,被來人遮住大半燈光,眼睛色澤一下黯了好幾個度。
但,是他先動手的。
裴煜暗暗握緊了拳,蓄勢待發。就在這時,憑空飛來一道火紅的殘影,硬生生搶了他的先。
電光火石間,咚的一聲悶響,男人重重摔出去數米。他徹底失去目标。
裴煜一愣,握緊的拳松開,緊繃的肌肉也松懈下來,眼睜睜看着那道颀長的身影從眼前竄過去。
路凜洲緊追不放,将摔得暈頭轉向的家夥從地上提起來,毫不留情一拳直擊面門,揍得他連連踉跄。
男人疼得腦子一陣懵,在飓風般席卷全身的恐懼中艱難聚焦視線。半晌,終于認出了怒視着自己的人是誰。
弄明白了狀況後,酒意頓時散了大半,恐懼成倍翻湧上來,腿裏像被灌了鉛,一動也不敢動彈。
片刻,他的腿哆嗦了一下,在無人碰撞的情況下兀自向後跌倒,狼狽至極。
路凜洲氣勢洶洶再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硬生生将正常的成年男性拎起來,在他迷茫的目光中又是一拳,這次打的是鼻梁骨。
“你看我的拳頭漂不漂亮,嗯?”
低沉沙啞的男音本該悅耳撩人,聽在他耳裏卻猶如鬼魅低語。
男人捂住自己劇痛的臉,再退數步,好半晌也組織不出完整的句子,聲線劇烈顫抖:“路、路…我艹他,他是你的……”
這些髒話同樣是路凜洲平時挂在嘴邊的,草不草的,只是口嗨或侮辱而已,沒誰會真這樣幹,他自己也嫌髒,還不如用腳和拳頭。
可這家夥下意識吐出來的髒話……艹,艹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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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凜洲都快氣炸了,冷冷打斷他的話:“艹你大爺去吧,傻b。”
剛才打在臉上那拳還是太輕了,沒拆掉他兩顆牙。
路凜洲再次揚起第三拳。在拳風即将碰到松弛的皮肉之際,一股阻力從後方壓住他的胳膊。
怒氣上頭根本無暇多想,他奮力一掙,手肘似乎撞到了什麽。下一刻,無可阻攔的拳頭成功将那張惡心的臉揍得歪向一邊。
這時他才不悅地瞥向身側,眸子瞬間闊圓,滔天的怒火驟然熄滅。
裴煜并沒有發現他的愣神,全然不顧自己胸口的傷勢,再次上前拉住他的右臂。
“別沖動。”
既是為了控制住路凜洲也是為了保護,裴煜快速邁開一步擋在他身前,另一只手虛虛環住他的腰腹:“小心……”
作為地位無可撼動的路家太子爺,活了26年,就沒人敢對路凜洲指手畫腳、對他的所有物動手動腳。
即便他只是把裴煜留在身邊監視,那也容不得旁人分毫染指。
幾秒前,他真恨不得當場殺了這個膽大包天騷擾裴煜的惡心玩意兒。
可此時,腰上的手臂就像不可抵抗的強力磁場,讓他的理智鋪天蓋重新回到大腦裏。
裴煜低下頭,他答應了不在外面說有關他們關系的事,便只輕觸路凜洲的腹部,若有所指,簡短地問:“沒事吧?”
路凜洲唇齒緊閉,想說什麽又沒說,生硬地收回目光,空下來的手伸進口袋,用力絞皺煙盒。
按照時間來算,他們的孩子才剛滿一個月。根據裴煜的了解,這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滑胎流産,何況路凜洲剛才揍人的動靜那樣激烈。
裴煜唯恐這個孩子無法擺脫書中的命運,滿含擔憂,繼續追問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路凜洲自己毫發無損,當然清楚他關心的都是那個不存在的“孩子”。
按照往常,他這時應該破口怒罵兩句,再讓裴煜去看看腦子。
幾度欲言又止,他扣住裴煜的手腕拿到一邊,冷聲說:“沒事。”
裴煜怕路凜洲是敷衍自己還想繼續打架,原樣扣住他的手腕,難得的緊,緊得熱度全都導入了血管裏。
“別打了,他沒做什麽。”裴煜無奈地追着那雙回避自己的黑眸,徐徐勸道,“你的手才好…我不希望你再受傷。”
除了孩子,他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Omega遭遇任何不測。
路凜洲聞言一怔,剛将腦袋轉回來,裴煜就放開了他。
在空落落的手腕上留下一陣空虛。
随後退遠一大步,低頭回避,小聲提醒:“有人來了。”
不只是有人來了,是烏泱泱一大群人,在聽到外面激烈的打鬥聲後,全都從雙開大門湧了出來。
他們看熱鬧有多積極,看清熱鬧的中心是路凜洲之後就有多後悔。
吵吵嚷嚷大張旗鼓地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散了。
地上的鼻青臉腫的男人手腳并用爬起來,不敢責備更不敢報複回來,趁亂逃離現場。
姍姍來遲的餘勤茫然了一陣,沒從路凜洲冷沉的臉色裏看出什麽東西來,而裴煜終于有了時間關心自己,強忍住想要皺起的眉揉了揉胸膛。
餘勤當即心裏大叫不好。
不管路凜洲對裴煜到底是什麽态度,但他把人睡了,按照他的邏輯,這就是屬于他的東西。而他的東西卻因為自己的疏忽受了傷。
路凜洲滿腔無名火化作一道冷眼,掃向呆若木雞的餘勤:“去開車。”
餘勤急忙點頭弓腰,在心裏狠狠抹了把冷汗:“是,路總。”
路凜洲走得很快,裴煜不疾不徐跟在最後,等兩人上車後才去拉副駕車門,怎麽都拉不動。
面前的車窗搖到了頂,一片黑,裴煜正想敲敲窗示意餘勤開門,卻先察覺到了來自後座的打量視線。
可他一看過去,路凜洲就迅速将臉撇開。
裴煜:“……?”
後座車門輕易就能拉開,裴煜也無所謂,換到後座坐下。
後座寬敞歸寬敞,但兩人都是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路凜洲坐在長椅中央,裴煜上去後就不得不一邊抵着車門,一邊貼着他的腿。
因為陌生的觸碰,裴煜低下頭,恰好看見那只擱在腿上握成拳的手,骨節泛紅,便問:“你的手擦破了?”
揍別人的臉居然能擦破自己的手……這得用了多大了力?
路凜洲發出一聲輕輕的“嗯”,很疲憊似的,把手翻了個面,又往車裏挪了挪,給裴煜讓出完整的一人座。
只是關節處擦破了點皮,很輕的傷。裴煜也不再多說,解開兩顆襯衫扣子透氣,卻不好直接在這兒把衣服拉開檢查傷勢,他又輕輕揉了幾下,靠到車窗上休息。
豪車在公路上行駛,平穩安靜,規律而有節奏地微微晃動,仿佛一艘飄蕩在平靜水面上的小船。
窗外夜色深沉,倦意潮水般卷上來,拉下裴煜的眼皮。
餘勤專心開車,偶爾抽出一縷心神觀察後座的動靜。
拐彎時一個颠簸,把裴煜搖向逆着車窗的另一邊。睡夢中的人像被抽空了骨頭一樣渾身軟綿,獨自端坐了沒幾秒就歪着倒下去。
軟硬适中,比車窗舒适數倍的靠枕接住了他。
路凜洲:“……”
突然壓來的沉甸分量差點把他撚在指尖的煙打掉。他下意識凝眉,斜眼昵向越來越得寸進尺的家夥。
裴煜不知何時解掉了頭繩,零落的長發随着呼吸,輕掃着他的臉頰和鼻尖。
路凜洲低眸,看向那微敞的酒紅襯衫領口。
鎖骨隆起優美的弧度,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觸摸。
鎖骨,以及這具身體的每一處,都像那張臉一樣完美無瑕,不提傷痕傷疤,仿佛連最簡單的觸碰都是對它的亵渎。
當時,他在酒店對着這人拳打腳踢的時候,明明也是同樣的一張臉,同樣的一具身體。
腦袋裏像是塞了一顆毛線團,纏得人心煩意亂。
他的注意力早從那截鎖骨上移開了,死死盯着下方那片黑暗,怎麽都看不到預想中的紅腫,可看不到也同樣令人心煩。
他所幸偏開頭,看向窗外,瞳孔比夜色更黑更深,透不出絲毫情緒。
然而指尖輕顫,煙管無聲落到柔軟的地墊上。
車裏安靜得過了分,封閉空間裏微微有些悶,空氣卻始終清新幹淨,連司機都忍不住犯起了困。
過了近半小時,餘勤打了個哈欠,再偷偷瞄一眼後視鏡,裴煜仍在肩膀的支撐下睡得安穩。
餘勤長長呼出一口氣,将方向盤掐出深刻凹印的手放松了些許。
這門看來是鎖對了。
這下工作也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