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chapter 37

無聲的剖白過後,裴煜的生活照舊,照舊住在路凜洲的豪宅裏,每天跟着他去公司上班。

有關路凜洲的消息在公司裏傳得很快。沒幾天就衆人皆知,有個容貌出衆的長發男人是路總的新助理,享受和路總同出同入的待遇。說是助理,其實跟總裁夫人也沒什麽兩樣。

所有員工心照不宣,對裴煜的态度禮貌有加,想搭讪的也硬生生忍下來。今天,裴煜卻突然被攔住了去路。

“裴先生,你好。我是人事部主管,我姓董。”中年男人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随後直入主題,“能麻煩你和我出去一趟嗎?”

路凜洲是路氏的現任CEO,但他所掌握的權力和對公司的貢獻未必完全成正比。偌大的路氏集團并非他的一言堂,上頭還有制衡他的董事長和衆位股東。

簡簡單單一句話,裴煜已猜出這位董姓主管不是路凜洲的人,卻不多此一舉詢問緣由,點點頭:“好。”

董主管很是滿意他的識趣,頂着自己的高管身份,一路暢通無阻帶着他離開公司。

直到坐上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他也沒有出聲詢問過一句。

他的态度反倒讓董主管不知道該怎麽應付了。董主管不跟着上車,猶豫幾秒,忍不住主動向他透底:“你放心,只是有人找你說幾句話,不會耽誤多少時間,待會兒還是這輛車送你回來。”

半小時後,裴煜下車來到目的地,是一家酒店式會所。

他在侍應生的指引下上到頂樓,推開十足恢宏的包間大門。

他立在門口,淡淡投進去一眼,目光穿過缭繞的煙霧、缭亂的彩燈,落在被莺莺燕燕環繞的男人身上。

“哎,來啦。”男人聞聲望來,抻長脖子招呼了聲,“來,過來坐。”

裴煜上前幾步,停下,就這樣站在原地。

強烈的熟悉感從男人的五官中透出來,卻在面上肌肉牽動的瞬間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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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了歲數仍不失英俊的臉上挂起一個油滑的笑,目光則是那種令人作嘔的、欣賞玩物的打量。

“你長得确實漂亮。”

連說話的內容語氣都與路凜洲有幾分相似。

但,完完全全不一樣。

男人的下一句話才是自我介紹:“我是路凜洲的父親,我叫路城。”

随後又是漫不經心意味深長的笑,“叔叔伯伯什麽的就不用叫了,這裏的孩子們還年輕漂亮着呢,可擔不起你一聲阿姨。”

他話音一落,便是此起彼伏的嬌嗔與低笑。

而在場的“孩子們”不僅有漂亮女孩,甚至還有幾個男孩。其中就有個男孩扭動柔軟的腰肢往路城身上貼,掐着嗓子道:“路總,要是您是叔叔,我心甘情願當阿姨。”

裴煜眼睫輕顫,不動聲色咽下喉間的惡心。

“你找我有什麽事?路先生。”

路城摟住男孩的腰,不讓他亂動了,毫不避諱地說道:“其實呢,像我們這樣的家族,有本事不如會生孩子。費心費力争權奪利,何必呢,不如用孩子讨得老人家歡心,拿到股權躺着收錢,逍遙自在。”

路城說着扭轉身子,手臂繞過另一側美人香肩挑起下巴,無比輕佻,“寶貝兒,你說是不是?”

同樣的稱呼從與路凜洲血脈相連的父親口中喊出,裴煜胃裏無端泛起極為強烈的惡心。他皺了皺眉,強自壓下不适。

“路凜洲是我的兒子,最有出息最受老爺子器重的孩子。”路城這才擡眸,神色鄭重了幾分,上位者的壓迫感自然流露,“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為了後代,他都不能跟男人搞到一塊,你懂我的意思吧。”

裴煜神色未變。

他毫不意外于眼前的局面,普通家庭都很難接受孩子與同性在一起,何況是路家這種頂尖豪門。路凜洲又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的繼承人,他必然要與門當戶對的小姐聯姻生下後代,也不能像父親這樣花天酒地葷素不忌。

“其實我沒興趣管他這些事,誰讓他不懂得遮掩呢。要是我放任他陷得更深,等老爺子知道了,都得怪到我頭上。”

裴煜垂下眼簾,遮住眼底陌生的異樣情緒。

他還當路城找上自己,或許有幾分原因在于對兒子的感情。現在看來,這人只是把兒子當作保障榮華富貴的工具罷了。

生在這樣的家庭,路凜洲會養成那樣的性格倒也不奇怪。

路城見他斂眸不語,志得意滿亮出一個笑:“我也不會讓你空着手走。這張卡,還有這裏的孩子,你挑一個再走吧。”

裴煜眸光陡然沉了下去,轉身便走,立刻有一名黑衣保镖将他攔下。

身後又傳來男人的聲音:“反正,你纏着誰都行,只有路凜洲不行。”

“我沒有纏着他。”裴煜看着眼前絕非善茬的保镖,猶豫半晌,總算回了一句,“……是他不讓我走。”

語畢,包間大門在衆人驚愕的目光被大力撞開,一只青筋怒綻的手輕易撥開魁梧的保镖,将來人面容展露。

是一張與路城頗為相似的年輕面孔,但不帶分毫令人不适的狎昵意味。

每一次,哪怕情|欲在眼底肆虐,面上仍凝着薄薄一層不化的冷霜,就連粗急的吐息和狂亂的心跳都是壓抑而克制的。

并不惹人厭煩。

甚至極其具有傳染性,裴煜心想。

可此時,那副冷峻的眉眼鋒利如刀,渾身戾氣有如實質,沉沉視線如烏雲壓來。

“你再說一遍?”

路凜洲一字一句,仿佛要把每個字都拆分嚼碎在嘴裏。

裴煜定定回望着他,平靜的眼眸映出一張幾近失态的臉。于是他斂下眼睫,又看到路凜洲因緊攥成拳而筋脈暴突的手背。

比起躲避近在眼前的危險,他更急于為自己的視線找到合适的落處。他不知道該如何表現,才能讓路凜洲更好受一些。

他并未動身躲閃,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可預料之中的狂風驟雨沒有到來。

他再次擡眸,路凜洲早已別開了臉,額角青筋綻開,連腮側都繃出了明顯的淡紅血管,下颌線削薄鋒利得像刀刃。

割得眼睛生疼。

半晌,路凜洲繞過他走入包間,帶着所有火氣一起偏移了方向。

裴煜不打算參與父子倆的事,還沒展現出想從大門出去的意圖,一只手先從身後橫過來,牢牢攥住他手腕,寸寸收緊。

裴煜受力回頭,可路凜洲仍背對着他,讓他再看不見任何瀕臨爆發的情緒。

路凜洲拉着裴煜,又往包間裏走了一步,逼近沙發上的路城。

他不再忍耐,語調卻平靜下來,隐含着風雨欲來的危險:“路城,你再說一遍?”

裴煜聞聲,怔怔地轉過身。

路凜洲連分給他一眼都不願,手上的力道卻不減反增。

裴煜也不多言。

而心裏再清楚不過,那句話,他想問的分明是自己。

至于路城,他壓根不清楚路凜洲在外面聽了多久,想讓自己再說一遍的究竟是哪一句話,但他心裏門兒清,無論哪句話都不适合再說一遍。

而且,哪怕他察言觀色的本領在震驚中宕了機,雙目僵直放空,仍被路凜洲發散出來的怒火激得渾身戰栗。

路凜洲一步一步靠近他,緩慢地折磨着他的神經。他恍惚的視線慢慢聚焦到被路凜洲護在後方的男人身上,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巨大的錯誤。

裴煜則低眸看向那只因用盡全力而顫抖的手,以及自己被掐得血流不暢的手腕,忍着痛一言未發。

比起護着他,路凜洲的目的顯然更在于制住他,以防他偷偷離開。

“我等會兒再跟你算賬。”

路凜洲仍目視着路城,他身後的裴煜卻側了側臉,更為清晰地聽見了下一句警告,“現在,別惹我。”

裴煜猜測這話的意思是不準自己離開,眉頭卻無端颦起,錯誤的判斷也在幾秒後得到了證明。

伴随着男男女女的驚呼,腕上一空,路凜洲毫無征兆沖了出去,一把拎起沙發上的男人,像扔沙袋似的狠狠一甩。

“路城。”

路城常年沉浸在溫柔鄉裏,盡管天生一副峭拔的骨架,可疏于鍛煉又年長幾十歲的他根本無從招架年輕有力的兒子。

而與他血脈相連的兒子,此時此刻渾然變成了來自地獄的惡鬼。黑色的皮鞋緩緩碾過地面,帶着索命的氣勢一點點朝他逼近。

“你再說一遍?”

分明是個問句,但任誰聽了,都不禁懷疑他不是想得到什麽答案,只不過是為了尋找一個發洩的由頭。

其他光彩照人的年輕男女霎時間噤若寒蟬,瑟縮着團抱在一起,無人敢上前,也無人敢出聲應答。

而那位保镖顯然是認出了路凜洲,也清楚他與路城之間孰輕孰重,值此危急關頭仍失職地躲在大門那邊。

路凜洲足尖輕擡,踩住路城的胸膛。

在路城以為路凜洲就要這樣狠狠碾下來之時,後者卻不緊不慢放低身子,笑了。

“再說一遍?”

在整個包間裏,唯一有能力且能夠攔下他的只有裴煜一人。

裴煜也在剎那間明白了那句“別惹我”的深意:要是自己膽敢插手,路凜洲絕不會再留情面。

但裴煜仍舊堅定地大步上前。

他已經看清了路城是什麽垃圾貨色,自然不想當着路城的面和路凜洲動手,平白害得彼此丢人狼狽。

因而,他在一步外停頓,并不伸手阻攔,只淡淡開口道:“我可以再說一遍…但你,你确定要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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