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54
chapter 54
幾天後的休息日，裴煜應下裴少榕的邀請，出門和他共進晚餐。
這個邀請來得有些突然和反常，但裴少榕搬出“我們伯侄倆從來沒有一起在外面吃過飯”的理由，他就不好堅持推拒了。
約定好的西餐廳環境富麗宜人，格調高雅浪漫。
裴煜對侍應生報上裴少榕的名字，到僻靜角落裏的小圓桌邊入座。
窗外華燈初上，室內半明半寐的暖色燈光略顯暧.昧，桌上的水晶瓶中插着一支紅玫瑰，處處透出不适宜于伯侄用餐的異樣氣氛。
裴煜皺了皺眉，正要打電話向裴少榕确認，忽而一道颀長的陰影打到潔白的桌面上。裴煜擡眸，赫然是一個身材清瘦高挑的年輕男人。
男人氣質清隽，五官立體，膚色和瞳色都略為偏淺，看着有幾分像是混血兒，他的吐字也帶着不太标準的卷舌音：“你好，你是少榕叔叔的侄子裴煜嗎？”
裴煜一愣，異樣的氣氛在此刻有了答案，原來裴少榕是在偷偷牽線做媒。雖然他并不知情，這時也礙于大伯和來人的情面不好即刻離開了，只好應聲：“是的。”
男人到桌對面坐下，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自我介紹道：“我叫林翊，這些年來我一直和父母生活在法國，直到去年才回國，我現在正在經營我的原創服裝品牌。裏昂先生是我大學時期的導師，我也是通過他認識的少榕叔叔。”
裴煜靜默一瞬，心情複雜地問道：“今天的事，裏昂知道嗎？”
林翊搖搖頭：“少榕叔叔說我們先簡單見個面，認識認識，如果以後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再告訴裏昂先生也不遲。”
裴煜：“……”
裴少榕的遲鈍令他震驚到失語。
這樣看來，他在路凜洲身邊失聯的那段時間，裴少榕或許真以為他遭受了什麽非人的折磨與酷刑。
那回去之後還得和裴少榕好好解釋一下，免得他瞎擔心了。
Advertisement
兩人簡單做了自我介紹，再閑聊幾句等待晚餐送來。林翊也不着急展開深入話題，先吃飯增進感情也不遲。
同一個夜晚，沈秘書與久別重逢的好友出來聚餐約會，意外地在餐廳角落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曾經與作為助理的裴煜短暫共事過，秉持着看破不說破、不關心不在意老板私生活的原則，她幸運地打破了前任秘書的三個月期限，一直在路凜洲身邊工作到如今。
好友杵了發呆的她一下，問：“怎麽了？”
沈秘書頓時滿面肅容：“現在有一個加薪升職飛黃騰達的機會擺在我面前，但有多大的機遇就有多大的風險，說不定一不小心工作就沒了……”
好友：“？”
她雙手抱臂，充分調用女性的感性思維左思右想。
最近，路凜洲在處理有關董事會的事，清理頑固勢力，忙得不可開交。而他在審批各種文件時又比以前嚴格了不少，将員工呈上來的方案打回去十幾次都是常有的事。
不但員工被折騰得怨聲載道，他自己更是從早忙到晚，工作量翻了幾倍，沒準現在還在公司裏加班。
“你說。”沈秘書對好友道，“如果你失戀了，會用什麽辦法轉移注意力？”
“工作。”好友不假思索，“沒別的事比工作更累更能轉移注意力了，而且還有錢賺。”
沈秘書贊同地點點頭：“如果我發現你冷戰中的男朋友在外面和別人約會，你希望我告訴你嗎？”
好友當即柳眉倒豎：“你是要氣死我嗎。”
沈秘書：“……”
“但等氣消了，我絕對會請你吃頓大餐。”好友緩過氣來，拍拍她的肩，“不是我自己咒自己……但如果你真的發現了，一定要給我拍下照片證據，別讓他兩輕易跑了，知道了嗎？”
沈秘書下定決心：“你先去坐，我打個電話。”
裴煜打算出于禮貌随意應付完這頓飯，寡言少語得乃至敷衍。而林翊作為裴少榕精挑細選出來的相親對象，舉止談吐皆落落大方，耐心又熱情地多次主動挑起話題。
但這份耐心和主動多半來自裴煜這張臉。林翊早看過裴少榕發來的照片，此時親眼所見，更覺驚豔難言。
“有沒有人誇過你很漂亮？”林翊冷不丁問道。
裴煜拿叉子的手微頓。
林翊又問：“長發很适合你，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留長發的？”
裴煜：“高中的時候。”
“我聽說華國的高中對發型規定很嚴格，男生可以留長發嗎？”林翊問題一個接着一個，“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麽嗎？”
“因為方便。”裴煜越來越言簡意赅。
林翊也不氣餒，帶着禮貌的微笑再接再厲：“我怎麽不怎麽信呢？”
裴煜擡眸看過去一眼，從他說過的話裏找出合适的理由敷衍：“因為我覺得很合适。”
“我也這麽認為。”林翊不着痕跡又誇了一次，“我以前也留過長發，被我媽嫌棄死了。她說男生如果想留長發，就得足夠漂亮才行，否則會顯得不倫不類的，很奇怪。”
裴煜聞言輕輕一笑，笑意遠未到達眼底。
這時，冷不丁插來一道男音，代替裴煜回答林翊接連不斷的問題和誇贊：“他不喜歡別人誇他漂亮。”
裴煜聞聲微僵，而對面的林翊第一時間擡起了頭，疑惑道：“……你是？”
路凜洲百試百靈的身份威壓難得碰了個壁，他沉默着仔細打量林翊一圈，确認這人的确不認識自己的臉。
随後立馬将視線轉到裴煜身上，但裴煜充耳不聞頭都不擡，明晃晃地無視他。
林翊沒能在第一時間得到路凜洲的回答，也望向對面的裴煜，溫和的笑意不改，隐隐向上方的人傳遞出宣戰的意思。
裴煜不開口，也不去看伫立在桌邊的不速之客。
可這種刻意的躲避，卻恰恰擺明了他與來人相識，關系或許也不怎麽簡單。
林翊若有所思，又問路凜洲道：“是嗎？為什麽不喜歡？”
“事實而已，有什麽必要翻來覆去誇的？”路凜洲毫不客氣，“你不如收拾一下你的廢話，讓他安安靜靜好好吃飯。”
林翊臉色微變，注意到裴煜面前的碗碟都還滿着，的确沒吃幾口。他抿抿唇緩解尴尬，關心道：“這幾道菜還合口味嗎？”
裴煜終于開了口：“還不錯，只是我不怎麽餓，也沒什麽胃口。”
林翊立刻展顏一笑，再次望向路凜洲，用眼神無聲詢問：你知道他什麽沒胃口嗎？
路凜洲看懂了這眼神，頓時啞然失語，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種西餐廳對我來說，其實有些拘束。”林翊又對裴煜道，“不瞞你說，如果不是少榕叔叔安排，我可能會約你去路邊吃燒烤。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錯的燒烤店，和一般的燒烤店不一樣，那家店環境很安靜，你想不想去看看？”
見裴煜放下刀叉，林翊又亮出一個笑，選擇性忽視路凜洲，招呼服務生過來：“買單。”
服務生一來就察覺到這裏的氣氛不對，左看右看左右為難，最後小心翼翼擡手指指路凜洲：“這位先生已經買過了。”
林翊微微一愣，忽略路凜洲藏在嫉憤中的那幾分得意，只對裴煜道：“那我們現在去吃燒烤？”
裴煜起身，在和路凜洲擦肩而過時，一句話從身後鑽入耳裏：“你打算就這樣不理我麽？”
“我沒有不理你。”裴煜回頭，不疾不徐道，“你想讓我說什麽？向你解釋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和別人一起吃飯？”
路凜洲用眼神給了他肯定的答案，嘴上卻硬生生忍住了，小心翼翼道：“不是。我剛好有事來這家餐廳，在門口看到了你，所以過來……打個招呼。”
裴煜不想在旁人面前和路凜洲起争執，也不想在旁人面前讓路凜洲難堪，于是耐着性子道：“嗯，那你還有什麽事嗎？”
路凜洲看看桌上剩了大半的食物，想着林翊剛才說的一起去吃燒烤的提議，心裏一陣不是滋味，可自己又沒有任何理由限制裴煜的自由。
他想了想，試探着問：“你吃飽了麽？”
裴煜：“嗯，我來之前就不怎麽餓。”
路凜洲：“那你還要去吃燒烤？”
“看情況吧。”裴煜說。
路凜洲找不出其他寒暄的話題，不敢就着燒烤的事繼續追問到底，既是怕惹得裴煜不高興，也是怕得到自己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他最終只能輕輕地“嗯”一聲。
裴煜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向他告別，和林翊前後腳離開。
車庫裏，林翊殷勤地為裴煜拉開副駕車門，裴煜卻往旁邊挪了一步：“我坐後面。”
林翊勸道：“坐副駕吧，我的副駕可以随便坐。”言外之意是自己單身。
裴煜卻想到了其他的事，搖搖頭解釋道：“我只是想坐在後面自己安靜一會兒，不是把你當成司機。”
“我沒這麽覺得。”林翊一愣後也搖搖頭，“我只是希望你能坐在副駕陪我聊聊天。既然這樣，你就坐後面吧，怎麽舒服怎麽來，不用勉強自己。”
轎車在靜谧的夜色中前行，林翊望了眼後視鏡裏出神的人，忽地出聲問道：“他在追你嗎？”
裴煜聞言，頓時憶起路凜洲的各種所作所為，靜默幾秒後仍語氣遲疑：“我也不确定。”
“他看起來可不怎麽會追人。”林翊笑了笑，話鋒一轉，“那，燒烤店還去嗎？還是…我送你回家？”
裴煜看一眼後視鏡裏明顯更會追人的男人，毫無動容直說道：“回家。”
林翊進退有度，并不強求繼續約會，點開導航體貼問道：“好，你家在哪兒？”
裴煜委婉拒絕：“你在前面那個路口把我放下來就好。”
林翊仍眼角含笑：“我今天難得開了車，就讓我送你回去吧。”
裴煜默了默，直截了當道：“我上你的車，只是為了避開路凜洲。”
林翊的話匣子總算被強大的抵抗力強行關上了。
在路邊停下車送走裴煜，林翊給牽線搭橋的裴少榕打去電話。
“少榕叔叔，你是不是有事沒告訴我啊？”
裴少榕渾然不解：“什麽？”
林翊無奈地笑了笑：“算了，沒什麽事。”
裴煜在餐廳和路凜洲告別，随後和林翊一起下樓去車庫，在林翊的車上坐了十幾分鐘，此時在陌生的街道邊下了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到尾随在後的那輛車。
裴煜：“……”
他還以為早把路凜洲甩掉了，那就不需要繼續坐林翊的車了。這樣一來，他的回避一下全都成了無用功。
他索性停下腳步，那輛車也在街邊停下，降低車窗。
路凜洲已經從獨自一人的裴煜身上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并不多問，只道：“我送你回去。”
裴煜見四下環境空曠寂寥，看着不好攔車。他現在的窘境就是路凜洲惹出來的，也該讓路凜洲送他回去。
猶豫幾秒，他伸手去拉後座車門，立馬從駕駛座傳來一聲熟悉的“坐前面。”
裴煜張了張嘴，正要搬出想自己安靜待着的理由，路凜洲先搶話道：“你還是打算不理我麽。”
裴煜無奈地再回了句“我沒有不理你”，繞了一圈坐到副駕駛座上。
路凜洲悄然勾了勾唇，而坐到身邊的裴煜也的确沒有不理他，甚至主動喊他：“路凜洲。”
“嗯？”
裴煜等他發動車輛，平穩駛了一段路後繼續道：“你是在監視我嗎？”
“……沒有。”路凜洲一愣，迅速否認，而後斂起笑意正色解釋，“沒有…是我的屬下剛好在餐廳吃飯看到了你，然後告訴我的。”
這個理由讓裴煜稍微舒服一些，但也沒好到哪兒去。不提路氏底下成千上萬的員工，以路凜洲在江城的地位，只要他放出一點暗示，多的是人願意為他擔任眼線。
這和被攝像頭監視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裴煜也不知道路凜洲能不能理解，再重複了一遍：“你不要監視我。”
路凜洲自然不能理解，但早已發覺多說多錯。他把所有話都咽回去，就輕輕地“嗯”了一聲。
裴煜狐疑地望過去一眼，想了想又說：“你也不要去找林翊的麻煩。”
路凜洲聞言登時警惕，可還沒想好該問些什麽，裴煜租住的房子已經快到了。
路凜洲放慢車速，冷不丁問道：“你還想去吃燒烤麽？”
“不了。”裴煜一口回絕，随時留意着窗外的景象，及時出聲， “在這裏停車就好，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裴煜語畢推門下車，回身迎上路凜洲灼熱的目光，然後輕描淡寫地又來了句： “我也很累了。”
車門應聲關閉，豎起一道高高的屏障。
雙節快樂呀～
